所以他就辞了工作。 徐正浩听说儿子辞了工作要写小说,狠狠扇了十几个巴掌上去,要不是妻子陈敏拦着,他能把他儿子活生生扇死。 陈敏哭着拉住徐正浩说: “你这是干什么呀,儿子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他都多大了你还打脸呢?” 徐正浩:“我就是要扇死这个龟孙玩意!狗东西!一天天净那些个不务正业的闲活!人家写得来小说,他指甲大点儿的脑仁能写出什么鸡巴东西?简直是我老徐家的笑柄!败类!” 陈敏劝不动丈夫,就去拉着儿子的胳膊劝。 “小喜呀,你快给你爹道歉,叫他原谅你。” “我凭什么?” 徐喜冷冷地对他母亲说。 “我凭什么?”徐喜又对他父亲说了一遍,徐正浩愣住。 徐喜厌恶父亲的刻薄暴躁,无法沟通交流,近乎于恶毒。更厌恶母亲的软弱无能,从来不站在自己这边,被父亲没有道理的淫威压制一辈子,也不知道被打的时候还手,只知道儿子被打的时候要劝儿子跟她一样道歉求原谅。以为这样生活就还能勉强过得下去。 徐喜辞职决定写小说那天,也是他跟父母彻底断绝关系的那天。 在他摔门出去的前一秒,他依然不忘刺激他的父母: “还有,告诉你们,我喜欢男的,跟男人天天上床。” 然后很快的,徐喜跟他的男友朴成也分手了。 朴成很为难,但在徐喜看来他也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样为难,他俩大学的时候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感情早就淡了。在一个同性不能结婚的国家,说散就散比那些真正合法的夫妻要简单的多,徐喜感到庆幸。但朴成还有些余念,于是两人最后就在朴成家里做了一次——因为徐喜的出租屋又小又破,到处扔着没收拾的泡面盒,没法容纳两个人沉重的性爱——就算彻底不相干,朴成在徐喜走之前拉住他,跟他说,有事记得找我,反正我也结不了婚。 徐喜说,你不结婚也得再找别人,不能这样。 朴成坚持道,我换手机号了会告诉你,你也得告诉我啊,不是爱人了还是朋友嘛,朋友有难,我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徐喜想,朴成老是这样,老好人一个,这种看似高贵的品质却叫他没来由地厌恶。他讨厌他那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施舍给他的感情。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说: “谁他妈的没事干跟朋友做爱,滚蛋。” 徐喜从编辑部昏沉沉地出来,去小区外面常常逛的小吃街买了一只烤红薯。甜软香糯的烤红薯,是他最喜欢的,握一只在手心里,觉得像握着一个黄澄澄的心脏,整个人也有了些许生气。 他看那烤红薯的大爷穿得破破烂烂,跟他一样,得了些许安慰,但听说人家一个月也能挣好几千,他就又心里不平衡了。只是默默地吞食他的烤红薯。 徐喜吃着烤红薯的时候顺便欣赏小吃街对面林立的别墅区,一道街,两条斑马线的距离,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把徐喜这样只能住破烂等拆迁的居民楼的穷人和干净舒适的别墅区的富人分得如此分明,分明得叫人感到刺目。 徐喜把吃剩的红薯皮扔给了在小吃街转悠的流浪狗,伤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像是不死心似的又翻了翻评论,确实没人再回复,小金鱼给他发了那么多私信堆起来,他也懒得再去回,甚至觉得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没看到别人都走了,不看他的小说了吗?怎么还死缠烂打,还叫别人误以为她是他批的什么马甲号在盖楼求热度。 说不定表面上说喜欢他的小说,背地里根本没为他花过一分钱,看文都是看的盗版网站上的,白嫖之后再跑过来给他评论,装乖。 他又看了看小金鱼给他的留言。 神经病,他写的是色情小说,小金鱼还老爱在下面自顾自地讨论她对他的小说里的人物角色、剧情的理解,动辄长篇大论,很有自己的感悟似的,说到动情处还会一直发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他烦躁地关上了电脑,把那破烂掉牙都没钱修一下的电脑彻底砸进了垃圾桶。 楼下立刻上楼在他门口骂: “砸死你爹的,什么傻逼玩意儿!大晚上的还叫人睡不睡了?什么东西。” 徐喜没理会,骂他的人可太多了,父母骂他,读者骂他,编辑骂他,房东骂他,邻居骂他,只有他喂了红薯皮的流浪狗给他摇摇尾巴,仅此而已。他飞快点了点自己的存款,然后发现所剩无几。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生出了想要去死的念头。 他在手机上点开自己的作家网页,在动态里发布了最后一条: 想好了,最后一站,黄浦江,这就拜拜啦。 语气轻松无比,心情极度沉重。 把剩下的钱大手大脚地花完,美美地吃吃喝喝一顿,就去死吧。反正这世上也没有在意他的人了,不是吗? 徐喜下定了念头,就关了手机爬上床,安心睡觉。 马上就摆脱了吧,摆脱这个世界,也让世界摆脱我这个社会蛀虫吧。 徐喜不知道那一晚,他的私信和评论区都被小金鱼轰炸了。 他没来得及看到那个读者最后一次给他的留言,那就是小金鱼连续发了一百多条催更和求他回来,其中一条甚至用红字重重标了出来,后面还带着无数个流泪猫猫头。 “你不是说好就算只有一个读者,也会更新的吗?!” 最新一章只有一个点击量。 ---- 老公下章就出来抓老婆回去日更万字,开启美美的监禁生活(bushi 想到后面的情节我不由得一阵恶寒哈哈哈哈 求评求收藏,求一个攻这样的读者(bushi
第3章 3 绑架老婆 == 徐喜在火车上昏昏欲睡,做乱七八糟的梦。他梦见以前的很多琐碎的事情,他记得小学放学回家,偷偷在作业本下面垫着写小说,结果还是被徐正浩发现,几乎是往死里揍。他的第一本小说叫《死灰》,里面的大反派就是以他爸爸为原型,是一只满肚流脓液的毒蜘蛛,连人都不算,而他是教皇,有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跟他一起冲锋陷阵斩杀敌人。现在看来文笔幼稚,剧情也很乱,但当时被班里传看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人带自己的本子去誊抄他的小说,说要珍藏一本。等到他的那个手写稿传回他这里的时候,都给人翻烂了,文本边缘还有不少同学的批注,不会夸他男孩子的就说写得真好!你是以后要去当大作家呢吧!会夸的女孩子们细致,甚至夹了便利贴在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分析里面的角色和剧情,侃侃而谈,最后总要表达对他的无限崇拜之情。 那是徐喜最快乐的时光。 可是随着人的长大,梦想显得无足轻重,而非要把这么一个虚无的东西置于至高无上的地位甚至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年少想成为大作家的徐喜渐渐也归于平庸。 火车一个刹车晃动,一车硬座的人都被晃醒。徐喜旁边是散发土腥味的农民工,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他肩上睡,哈喇子流了他一身,散发穷人特有的臭味。 这是徐喜所厌恶透顶的,却也是跟他没有什么区别的气味。 列车员不耐烦地快速走过一节节车厢高喊: “郑州到了郑州!下车的快点!” 虽然徐喜嘴上说要在死前大手大脚地花钱,但一看自己几千块钱的存款,还是心虚了。卧铺也没舍得买,最后就只买了硬座,要迷迷瞪瞪地坐一个晚上才能到上海。 没睡好不要紧,他能在死前吃好就行了。 火车再次启动,声音轰隆,列车员的嗓门比火车大得多,推着小餐车路过,一边扯着嗓子喊: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鸡爪小面包,来来来收下腿啊……” 徐喜叫住她,说我要瓶啤酒。 然后又改口,说要两瓶吧。 最后要了三瓶。 旁边的农民工看着他的酒,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喝吗?给你倒一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徐喜看他口水咽得那样艰难,于是发出邀请。 “不啦不啦,待会儿我还得下矿,不能沾酒的。” 农民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歪歪扭扭的大黄牙。 “那抽烟?” 烟雾缭绕中,徐喜三瓶酒下肚,已是有些绵绵的醉意了。他跟身边的农民工熟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侃地,人家问,你去上海?去玩吧,真好,我老婆孩子都没去过,我也没去过,我也想带他们去看东方明珠。徐喜就笑了,他不是去玩的,是去死的。农民工又问了些啥,他脑袋昏沉有些听不清也记不清了,就是这时候,不知是谁开了车窗,冷的空气吹进来,叫他有些清醒了,烟雾也顺着窗缝溜走,于是一副不合时宜的皮鞋突兀地出现在车厢里,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地看过去。 徐喜也不禁看向那西装得体的男人,他在整节硬座车厢就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怪胎,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出于徐喜自身对于有钱人的嫉妒,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他真的很怪。 大家都以为,这样的人只会出现在飞机的商务座上,而不是火车的硬座上,还是更便宜的绿皮火车。 推小餐车的乘务员又绕了回来,一眼就看到了穿西装皮鞋的男人。 “先生先生,您是迷路了吗?头等座在您后面的方向直走。” “不是,我找人。” 男人礼貌地跟乘务员点头微笑,乘务员有一丝的诧异被徐喜捕捉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到最次的座位来找人,确实不可思议。 徐喜举杯痛饮,可恶啊可恶,他为何如此仇富。 然后他就看到那男人缓缓朝他走来,进了他的座位,面对着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 “请问,是徐老师吗?” 西装笔挺的男人出人意料地非常羞涩,徐喜看他真是来找自己的,大为吃惊。他绞尽脑汁地想被他剪得干干净净的社会关系,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 “你是?”徐喜为了省那几块钱买硬座,黑着没睡好的眼圈,眼皮都快抬不起来。 “我是你的读者,我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的小说。就是《失范行为》拿一系列的小说,我反反复复地看来着。”那人有些激动,声音微微颤抖。 农民工在徐喜旁边,听说他会写作呐,瞬间眼神就钦佩起来。 “哦。”徐喜在这种时候面对读者完全没有喜悦的感觉,而是报复性地想,哪来的二百五跟他说这些,不如直接把几十万甩他脸上来得痛快。他不会以为自己还在写吧?他可千万别这么想。 “可以、可以跟我握个手吗?徐老师?” 徐喜无奈,想这男人虽然是前读者,他也再也不是作家,但是满足读者这个心愿还是可以的,于是就起身跟他握了握手,这才发现男人的手冰凉,像是非常紧张一样。徐喜笑,不至于吧?真以为他是多有名的名人呢?但是一抬眼看清男人的脸,眉眼精致到叫人无话可说,漂亮的眼睛像狐狸一样勾人,五官无可挑剔,浑身给人亲切舒服的感觉——但总觉得像个假人一样,徐喜想,这人好像是玻璃质地,晶莹透亮,没一点儿杂质的感觉,完美得反倒叫人心慌。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2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