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写得少,也比她字儿写得好看。 开头都是很郑重的“吾妹亲启”。 8. 周茗以为,会一直这样。 她不奢求一辈子,只是希望着这个一直,能够长久些。 9. 她哥哥回了县城,没在G市闯出名堂,倒染了一身陋习。 周茗因为工作,没法经常回家,但那时候,郑欢颜很少给她写信了。 终于等到假期赶班车回去,还没见着郑欢颜,邻居大妈便报喜似的跟周茗说,郑欢颜又怀孕了,要这次是个女儿,一儿一女能凑个好字。 “你们周家有福气哦。” 周茗不管什么好不好,她只想几步奔回家里,见郑欢颜。 开门的是父亲,父亲手里拉着刚能走路的周缓。 “你嫂嫂在屋里歇着呢,你陪陪她。”父亲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带缓缓出门走走,顺便去找找你哥。” 周茗没明白过来父亲这句话的意思,她推开卧房门,天光从纱窗外透进来,郑欢颜安安静静睡着,脸色苍白。 10. 郑欢颜身上有伤,很明显是被谁殴打过。 周茗猜想到是谁,瞬间眼眶通红。 听见她的动静,郑欢颜倒慢悠悠地睁了眼。 “嫂子......”周茗上前握了她的手,声音止不住地发抖。 “阿茗回来啦。”郑欢颜轻轻笑道,作势要起身,周茗低了头,将她肩膀轻轻按了。 “你躺着,休息。”周茗语气强硬。 可郑欢颜还是笑,她怎么老是笑,周茗眼眶酸得很,都快掉眼泪下来。 郑欢颜抬起另一只没被桎梏的手,轻轻抚上周茗侧脸,“离我近一点,好吗?” 周茗下意识地将头又低了低,郑欢颜吻了她嘴唇。 “我好想你。”郑欢颜说。 11. 周茗她哥从G市回来后,染上了赌博,郑欢颜好几次深夜去赌场找他,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家。 但周茗她哥被扫了兴致,解了皮带抽打郑欢颜,并在郑欢颜的挣扎中,强/暴了她。 他们第二个孩子,便是这样得来的。 父亲劝了儿子几次,差点便要跪在赌场门口,用尽教书人最后一丝尊严,乞求儿子回头是岸。 结果还是赌场老板看不下去,把父亲护送回家。 周茗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便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12. 父亲领着周缓回来了,他们只在家附近溜达了圈。 周缓还小,父亲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带他去赌场那种地方。 “爸,我去赌场看看。”周茗说,她往自己的双肩包里塞了一把锃亮菜刀,但没叫父亲和周缓看见。 “你一个姑娘家,你去那地方干什么!”父亲急得直跺脚。 “嫂子也是个姑娘家,她去了,赌场的人没把她怎样,我哥把她打了。”周茗冷声道,“不用担心我,爸,我不跟他来软的。” 她背上双肩包,出了门。 用包里的刀,把她那不争气的哥哥逼出了赌场。 13. “周浩天,你要再敢踏进这里一步,我就用菜刀砍死你,然后再砍死我自己。” “省得连累爸和嫂嫂。” “我周茗,说到做到。” 14. 她哥消停了阵子,重新做回二十四孝好儿子,三从四德好丈夫。 周茗回主城继续上班,她哥欠着赌债,她不能让郑欢颜和父亲他们扛。 郑欢颜怀着孩子,身上又有伤,自然没法给周茗写信了。 周茗努力不让自己想这些事情,天气慢慢转冷,她在办公室里蹦蹦跳跳取暖,想起和郑欢颜的那个吻。 郑欢颜说很想她,可她那时候脑子空白,竟忘了回她一句。 周茗这心里,便一直有着疙瘩。 应该是要回一句的。 周茗抿了抿嘴唇,仿佛上面还停留着郑欢颜柔软的触感。 15. 单位楼下有电话亭,周茗经过时总会多望一眼。 郑欢颜的米店里安装了电话机,但等周茗下班来到电话亭跟前,米店也早就关门了。 可这天,周茗仿佛受了什么蛊惑,直愣愣地来到电话亭跟前,投下准备了很久的硬币。 她没抱着会被接通的希望,想着听一会儿电话忙音再回去吧。 好歹让她有个念想。 但没过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郑欢颜轻而软的声音被电波徐徐传来:“喂,请问是哪位?” “嫂子。”周茗声音哽咽。 16. “我也好想你啊。” 17. 周茗想自己如果再敏锐一点,是否就可以挖出郑欢颜大晚上还在米店里的真相。 可郑欢颜只说,店里来了新货,她帮忙卸货,忙活到了这时候。 “你该让我哥卸货的啊!你还怀着孩子呢!”周茗急了。 郑欢颜笑吟吟道:“你哥也在卸呢,我只是闲不住,硬要搭把手。你放心,现在都四个月了,稳定了。” 郑欢颜不愧长她两三岁,轻而易举便把她哄骗住了。 她怎么就这么傻的,放了心呢? 18. “最近降温,记得添加衣物,你一个人在外边,好好照顾自己。我看再找个什么时间,给你寄些红糖姜茶过去,暖身子的。” 周茗没想到,郑欢颜这些碎碎念,是郑欢颜给她最后的话语。 19. 周茗头一次向单位请假,回县城里办丧事。 她以为她会拿把菜刀把她哥给砍了,或者抱着周缓和父亲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什么的。 但她却意外地冷静,冷静地送郑欢颜和那未出世的小女儿火化,冷静地和父亲一道将她们送去墓园。 周浩天跪在郑欢颜碑前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咚咚的响头磕出了血。 周茗不拦他,只是捂着周缓的眼睛。 她想他早干嘛去了,赌瘾复发把郑欢颜气得大半夜住米店,最后债主找上门来找不到人,又去敲郑欢颜的米店。 那时候郑欢颜都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冒着寒风一家又一家赌场地找。 现在好了,郑欢颜没了,不就正如你所愿般没了吗? 你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啊? 但这些话,周茗依旧没有说出来。 她很冷静,冷静得近乎可怕。 20. 末了,要离开时,周茗拉着周缓,轻抚着粗糙的石碑。 她说:“嫂嫂,下辈子,等等我,好吗?” 周缓仰起小脸,说:“姑姑,你哭了。” “啊,是么?”周茗下意识捂住眼,却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21. 三月三啊,三月三,是什么日子呢? 是周茗和郑欢颜最初见到的日子。 那会儿正值高考倒计时,所以周茗对日期很敏感。 后来每年的三月三,她都要跟郑欢颜提一提,撒泼打滚地找她要相遇礼物。 她们相识已有三十年,而郑欢颜只给了她五年的礼物。 剩下的二十五年,都是她给郑欢颜送花。 “亏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的啊,嫂嫂。”想起了这一茬,周茗忍不住笑了笑。 她在这里约莫站了半个小时,天灰灰,落了雨。 是该离开了。 22. 撑了伞,走近大理石的碑。 这是近两年换的,上面洒金的字体簇新着。 周茗顺着那“郑”字,一笔一划地用指尖勾勒。 在“颜”的最后一笔停驻。 “忘了说了,嫂嫂。”周茗收了手,仿佛那人还站在眼前笑意吟吟,“我今年依旧,很想念你。” 作者有话说: 尼玛的,这番外把我自己整哭了。 你们又是彼此的谁呢? 其实感觉缓缓应该遗传到了妈妈的性格,就是比较乐天派;然后又被姑姑潜移默化着,所以性子柔中又带刚。 不说了,我再哭会儿去吧。 为什么这么虐啊! 以上就是《以睡还睡》的全部内容,谢谢大家这一个月以来的支持和喜爱。 正式完结,撒花~ 隔壁《尾随未遂》已达三万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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