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肚锅的热气附在了秦见的脸上成了汗,他将电风扇的头扭过来对着自己直吹。 因为闷热,午后的街市上行人寥寥,生了腻虫的柳叶打着卷,极不情愿的在树下投下一片窄小的阴影。对面摊子上的男人在这片阴影中哗哗的摇着一把塑料扇子,简直要将“治疗男科疾病”几个字从扇面上摇甩出去。 “傻B。”秦见骂的是自己,好好的一个周末,不知为何要浪费在这里。刚要收回目光,对面一直关着的药店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青年被毛肚烫了一下,他将毛肚扔进碟盘目不转睛的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她还穿着白色护士服,手中拿着一条湿毛巾,面上带着轻轻软软的笑,是秦见从没见过的笑。自打看见她,树下的男人就站了起来,扯着嘴角几步跨到女人面前,用扇子遮在女人头上,将她迎到了阴影中。 秦见眯起眼睛,分辨出女人应该是说了一句:“我用冷水新投的毛巾,你擦擦脸吧。” 男人的笑中多了几分腼腆,接过毛巾在脸上头上一顿胡撸,然后将毛巾挂在脖子上,起身开了炒冰的机器。不多时一大碗草莓冰沙被送到女人手中,男人挥手催着女人回店里去吃,女人却去而复返,将一半炒冰用透明盒子装着又送回了男人手中。 “你也吃。”秦见看见她说。 “草!”青年摔了筷子,犹不解恨的将窗台上已经化成汤的冰沙一下子倒进了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 翻出手机,秦见熟练的按下了一组数字,规律的风音响了好久对面才接了起来,宋城南的声音在电话中低低沉沉的,毫无感情的问道:“哪位?” “晚上一起吃饭吧。”青年说。 那边停顿了好几秒,然后一口应下:“好,不过可能会晚一些,我在出任务。” “好。”青年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 从小庄村回来的路上,宋城南拨了几次下午打进来的号码,无人接听。他雀跃了几个小时的心情随着无人应答的风音慢慢回落,像拍打过岸边的潮汐,最终还是回到了更深的海里。 路上有人提到了秦见,说所里食堂打菜的大妮子看上了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表白。 诚然,如今的秦见太过瞩目,早已不是曾经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小狼崽子。短短几日,除了大妮子,所里为数不多的单身女警员都明里暗里向宋城南打听过秦见。大家只听说宋城南与秦见关系不错,倒是没见过平日里他们来往。不过小张警官信誓旦旦,矜持的女警只能曲线报国。 大家乐,宋城南也跟着乐,在车子的颠簸中,手机的屏幕再次暗了下去,他的笑容也随光线迅速隐了去。 身上冰片的味道太浓了,他忽然觉得。 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刚推了一条缝,宋城南就愣住了。 房间里传出油烟机嗡嗡的轰鸣声,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 门口的地垫上整齐地摆着一双大码男士运动鞋,宋城南见了笑着低低地骂了声“崽子”。 “怎么不接电话?”男人靠在厨房的门板上,看着青年将一件小黄鸭的围裙套在身上,拿着铲子在狭窄的厨房里大展身手。他又长高了不少,身形也伟岸起来,称得厨房更加逼仄,炒菜的动作依旧娴熟,做得也依旧是两人原来常吃的菜肴。 蓦地,宋城南眼睛一热。 “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没听到,你这抽油烟机四年都没换?”秦见关火,关油烟机,噪音降了下来,“钱都留着给媳妇孩子花了?” 宋城南饱满的情绪被生生压了下去,略有无奈:“见爷,能不能说句好听的?” 秦见一怔,这句“见爷”已经太久没听过了,他垂下眸子端菜:“吃饭吧,说不定喝多了能说几句给你听。” 不同于以往山呼海啸的干饭做派,这顿饭宋城南吃得极为郑重,每一道菜都细细的品位,在口齿间咂摸着曾经的滋味。他埋着头,不言不语,不想让对面人看见自己即悲又喜不可名状的表情。 “怎么,这是吃不惯了?”青年立起眼睛。 “没...”话还没出口宋城南忽然觉得此时吊着眼睛质问的秦见又是那个几年前时常叫嚣着“拆伙”的兔崽子了。 他缓缓的将脊背靠在椅背上,深深的望着青年,说:“秦见,我想你了。” “!”秦见放在桌子上的手蓦然收紧,他缓缓的看向宋城南,看着那个曾经弃他如敝履的男人说,想你。 想我?听起来暧昧缠绵的词,其实也可以用在除了爱情的任何地方。父母子女、兄弟朋友,久未相见,都可以说担一句“想你了。” 而宋城南的“想念”绝无可能与前者相关。 心里冷了下来,秦见收回目光,举起酒杯轻飘飘的说道:“那就喝一杯吧,宋主任。” 成熟男人脸上的失望转瞬即逝,他拾起笑,手里的酒杯与另一只撞出清脆的声音:“干杯。” 热菜在闷热的天气中也凉了下去。两个人喝了不少,却都没有醉。 “周末怎么不回婶子那头?我若没来,你岂不是连口吃的都没有。”秦见放下空杯。 “算准了你会来。”宋城南信口胡扯,“也算准了你会用原来的钥匙开门。” 秦见按亮电话,上面显示有五个未接来电。不过他没有揭了男人的底,转而说道:“我今天去了火车站后街,那里的炒冰味道不错。” 宋城南正在倒酒的手一顿,断了流的酒香只一瞬便又续上了:“所里有几个姑娘向我打听你,好像对你都有些意思。” “是吗?我也听说,不少后街的女老板盼着你离婚后好补了宋太太的空缺呢。” “你听谁胡咧咧的。”宋城南轻越的口吻像是在说一个玩笑。 “宋城南,你明知沈萍出轨还这样放任,让那样的女人折辱你,你他妈窝囊到家了!” 一杯酒被拍撒,酒香弥漫在胶着的空气中。 “啧”宋城南单手撑在额头上默然了片刻,然后站起身绕到桌子的另一侧坐在了秦见身旁,骤然拉近的距离让青年心湖一颤,他下意识地向后撤身,凌厉的攻势都削弱了一半儿。 宋城南磨着牙将他的椅子向自己身边一拉,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不是向来不爱管闲事,这回怎么这么上心?” 秦见有些慌,自重逢之后,宋城南这是第一次向自己展现出他惯有的强势。 “我不爱管闲事,架不住闲言碎语往我耳朵里灌。宋主任,你的头上简直顶了一首五言绝句,离离原上草!” “草。”宋城南低低的笑,下意识的手就摸上了青年的头发。这个动作好似已经根植于宋城南骨子里似的,以至于这些日子见到秦见,他就手痒。 也不管青年愿意不愿意,男人在依旧细软的头发上揉了够本。他这些日子在秦见面前动辄得咎,如履薄冰,如今几杯热酒下肚,便散了性子不管不顾了。 “从小就嘴硬,说一句你关心我能死?”宋城南的神情并不像一个头顶绿帽子的丈夫,他关注的重点似乎在秦见身上,“上次说我怂,也是因为这事儿吧?哪个碎嘴子将闲话传到你的耳朵里了,让我们见爷生了这么大的气。” 那手还在发间揉弄,拇指轻轻的摩擦着青年额间的皮肤。秦见觉得自己的脊梁似乎软了,身上的力量也被抽干,浑身上下只有那只手是唯一支点,自己这身皮肉骨血都支撑于此。 “你...就是怂了。” 男人弯起嘴角,身体一探再次拉近与青年的距离,他的手已经落在了秦见的肩上,像要与他耳语一般地凑了过来。 “我和沈萍......” 话刚起个头,就被一串铃音打断。秦见的手机放在桌面上,上面跳动的字母轻易落的入了两人的眼中。 “my love” 浅显直白的英文,是爱情最热烈的姿态。 秦见像猛然回神,一把抓住餐桌上的手机。宋城南的手也从他的肩头收回,摸了一根烟叼在齿间。 “接吧。”他说。 长腿肆意横在秦见身前,将青年限制于他与墙之间的一方天地。 秦见看了一眼痞态尽显的宋城南,心绪逐渐平静,滑动手指他接起电话。 “秦见,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里传出一个男音,年轻、干净、好听。 滚轮忽地松动,宋城南的火机坏了。 ...... ---- 又晚了几分钟,欸~~~
第99章 追捕 老K是个名人。出名的方式挺特别——盗窃。他还有一个外号“侠盗”,顾名思义专偷为富不仁的人。 上午某家饭店被曝光使用了地沟油,晚上他便把人家偷了,不知受了哪部影视作品的荼毒,临走时还不忘在墙上留下血红色的专属记号“老K”;高档轿车在学校门前不遵章行驶,第二天车子的四个轮子不翼而飞,而车体上也留下了歪歪扭扭的“老K”...... 起初他只是“小打小闹”,涉案金额不大,但因受到互联网上一些将这种“盗窃”行为奉为狭义之举的网民的鼓动,在笆篱子里几进几出的“老K”的胆子越来越肥,动作越来越大,直到了犯下了盗窃某建筑项目百万工程款的大案。 “若是电影,这里就该演‘劫富济贫’了,可这个老K盗窃了工程款也没分给那些民工兄弟啊,全装自己口袋了,侠盗个屁啊。”一个小民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溢出了困倦的生理盐水。 宋城南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一组的民警点点头:“那我们撤了,祝你们好运吧。” 几分钟后,印着高价收烟酒的面包车中换上了新面孔,身前挂着“木工”、“刷大白”牌子招揽活计的民工也换了人。 “三天了,张权天天来镇上卖西瓜,却没见老K现身,看来这厮是真谨慎啊。”小张警官在破旧的面包车中向窗外投去目光,“也是,盗窃200多万的工程款,这要是被捕等待他的就是漫长刑期了。” 宋城南盯了好一会儿守着瓜摊的张权:“他今天很紧张。” “哦?”小张将脸凑向玻璃,“怎么看出来的。” “在这两天的监视中我留意过他的动作,张权是个这个老烟枪,爱抽卷烟,他每次卷烟叶子的时候都十分认真,就连包进烟纸中的烟叶子都在他的严格掌握中,卷烟的时候更是讲究,卷多长、卷多紧手下都是有计较的,每一颗卷烟都是他的精心杰作。”宋城南也从烟盒中摸出一根烟放在手中慢慢的捏,“而今天,他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卷烟上,他在紧张、在心焦,卷烟的时候动作乱而不精,眼神也四处飘荡,我想今天我们可能会有重大收获。” 小张警官眯起了眼睛:“有道理。”他晃动着颈间的肌肉,“快点收网吧,我等的骨头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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