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就那个啊!” 陈威竖起一根食指,指节向下一弯。 岑柏言不耐烦了:“到底哪个?” “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喜欢男的,” 陈威那根弯曲的食指轻轻蠕动两下,“懂了没?” 岑柏言心头忽地一跳,说:“不像。” “你怎么知道不像,你遇见过啊?” 陈威说。 岑柏言还真遇见过。 他属于就算没技能没文化没学历,靠脸和身材也能混饭吃的那种。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给他递过情信,冲他示过好的男生也不是没有。 他初中那会儿班里有个男的成绩不好,胆子也小,成天缩着个脖子,讲话细声细语的,和岑柏言表白过,后来退学了,据说是在 gay 吧参与了某项群体性多人运动,染了病;高二那年班里有个体育委员,块头比岑柏言还大,有天上厕所并排撒尿,那傻 | 逼忽然就在岑柏言屁 | 股上摸了一把,顺带抛了个媚眼,附带一句 “柏言哥哥好大,求干”,吓得岑柏言整个高二都跑到对面楼去撒尿。 倒不是他对这类人群有什么偏见,只是他接触过的这些人都他妈是歪瓜裂枣,也不怪他以偏概全。 但那个瘸子不太一样,他虽然瘦但却丝毫不弱,在酒吧里面对侵犯和侮辱依旧把背挺得笔直,在派出所面对民警的质疑和询问仍然能够不卑不亢;即使腿脚不便、行走缓慢,在迈步的时候还是努力让双肩绷成一条平直的线。 总之看着是个挺正派的人。 “我给你分析分析啊,” 陈威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拉着凳子凑到岑柏言身边,上个月面试文娱部都没这么认真,“我这么说是有根据的,主要基于以下两个原因。” 岑柏言被勾起了几分兴趣,双手抱臂,往后靠在椅背上,下巴一抬,意思是 “说来听听”。 陈威清了清嗓子:“首先,这瘸子长得是真他妈漂亮啊,你发现没,他那皮肤可比罗潇潇还白还细,和人说话还总是笑眯眯的,那眼睛就和自带发电机似的,眨一眨就放电。” 岑柏言想起宣兆笑着说他是小朋友的场景,无端嗓子眼一痒。 “这你同意吧?” 陈威撞了撞他的肩膀。 岑柏言不置可否。 “所以啊!他这样的肯定招男的喜欢啊,酒吧里那么多酒保,那流氓怎么就招惹他呢,还不是他长得打眼!” 陈威打了个响指。 他这逻辑就和他今儿穿的牛仔裤似的——处处都是破洞,岑柏言发现他还是高估陈威了,骂了句 “放屁”,懒得再搭理他。 “我还有第二点呢,第二点最关键!” 陈威见听众要跑,赶紧拉住岑柏言,“你说咱找女朋友为什么喜欢找小鸟依人的,就是让她依赖我们啊,那咱大老爷们儿多有面儿!那瘸子腿脚不灵便,瘦了吧唧的,他能让谁依啊?要他交个女朋友,俩人走路上遇到个抢劫的,谁救谁啊?所以他就适合找个男朋友,他这小瘸鸟去依别人。” 两个观点说完,陈威得意洋洋地一咂嘴,等着岑柏言为他鼓掌叫好。 “你这周别洗头了。” 岑柏言一本正经地说。 陈威不解:“咋了?” “里边水够多了。” 岑柏言用一种同情中夹杂遗憾的表情看着陈威。 “. 操!你说我脑子进水啊!” 陈威骂了一声,突然想起来这屋里不止岑柏言一个观众,于是抬头喊了一声,“杨烁,你说哥分析的有道理没?” 他们寝室是四人间,上床下铺的经典结构,有个舍友在外边租了房子,只有三个人住。 杨烁讷讷的声音从上边传来:“啊?分析的什么?” “你听没听啊!” 陈威气得踹了一脚床柱,“一晚上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行了,别吵吵了,人都睡了。” 岑柏言吹冷风吹凉快了,拿起浴巾打算去洗澡,杨烁从上铺露出一个脑袋,嗫嚅道:“柏言,我有个事儿.” “我问你,” 陈威打断他,“你觉得那瘸子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柏言是没开窍的直男,铁定不懂,你说说。” 杨烁愣了愣:“我. 我不知道啊.” “你欺负他这愣头青干嘛!” 岑柏言一巴掌呼在陈威后脑勺上,对杨烁说,“别搭理他,睡你的。” 杨烁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唇,缩回了脑袋。 柏言是直的,陈威也是直的,千万不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其实喜欢男孩儿,不然他肯定要被赶出寝室了。 杨烁把头闷进被窝,想和岑柏言坦白的事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 大概半个多月前,他因为好奇进了惊雷酒吧,在那里认识了一个调酒师。 调酒师三十出头,是他喜欢的样子,成熟稳重,给他调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和他在厕所隔间里接吻亲热。 杨烁被迷得晕头转向,把所有零花钱都搭进去了还是不够,最后在惊雷总共欠下了五千多。 对一个大一学生来说,五千多堪称一笔巨款,杨烁吓得半死,被一群保镖拎着去见了 “东家”。 那个东家和他隔了一扇半透明雕花屏风,杨烁没见到人长什么样,只看见屏风上一个清瘦矜贵的影子,双腿 | 交叠,手掌放在大腿之上,沙发边靠着一个细长的柱 | 状物体,像是树枝一类的东西。 杨烁差点就给东家跪下了,说自己可以来酒吧打工抵债,端盘子洗碗干什么都行。 东家当时只是笑笑,声音堪称温柔,缓慢平和地对他说:“我不需要你卖苦力,你只要帮我带一个人过来。” 杨烁问:“谁?” “岑、柏、言,” 东家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带他来一趟惊雷。” 东家说岑柏言是他一位熟人的孩子,很多年没有见了,想知道他近况如何,还和杨烁保证不会出任何事。 那五千多块就像一座山似的压着他,杨烁犹豫半响,还是点了头。 “乖,” 屏风背后,东家一改慵懒的坐姿,忽然直起背来,上半身前倾,带着笑意的声音说,“现在我们都有了对方的秘密,一定要保密哦,否则就不是公平交易了。” 那个声音分明温柔可亲,杨烁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觉得背脊一凉,他往被窝里缩了缩,不管怎么样,五千块负债是消了。 底下传来陈威和岑柏言的声音,陈威追问岑柏言:“那瘸子就没找你要个电话微信什么的?” 岑柏言不耐烦:“没有。” “不应该啊,按我的分析他铁定喜欢男的,” 陈威自言自语,“难道他不喜欢你这类型的,怪不得喊你小朋友.” “你他妈闭嘴!” 岑柏言从浴室里甩出一块湿毛巾,“啪” 地砸在陈威脸上。 陈威嬉皮笑脸地闭了嘴,爬到自己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情,猛地一拍脑袋:“我真是操了狗啊!” 岑柏言冲完凉出来,瞥了他一眼:“你对自己也下得去手,真够狠的啊。” 陈威没听出来岑柏言拐弯抹角地骂他是狗,抓耳挠腮地说:“马上不考四级了吗,我妈给我找了个英语家教,让我联系那老师,明天就上课了,我他妈把这事儿给忘了!” 宣兆确实没有留下岑柏言的联系方式,他不是操之过急的人,他喜欢循序渐进,把每一步节奏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岑柏言送他回了中医药大学,宣兆在研究生寝室楼下坐了一会儿,接着又出了校门,龚叔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在市里另外有套房子,宣兆不太喜欢和人亲近,集体宿舍生活对于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坏舍友可能会嘲笑他、欺负他、给他使绊子;好舍友可能会同情他、可怜他、处处让着他。 两种生活都不是宣兆想要的,综上所述,他不适合舍友。 “少爷,累了吧?” 龚叔从后视镜看了看宣兆,“早些休息。” “还好,” 宣兆闭眼揉了揉眉心,“叔,你让人帮我租一套房子。” “租房子?” 龚叔问,“现在的小区住的不舒服吗?” “不是,” 宣兆缓缓睁开眼,“帮我在大学城那边租个单间,月租一千五以内,条件不要好的,破旧一些。” 龚叔皱眉,不赞同地说:“少爷,你的身体——” “就这么定了,月底之前找到就行。” 宣兆打断他。 龚叔轻叹了一口气,少爷从小就心思重,有自己的主意。 他见宣兆眉眼间满是倦意,便不再就这个话题深入,转了个话茬:“您给巧巧买的电脑到了,她开心坏了,逢人就说是她哥哥奖励她期中考第一的礼物,她画室那些同学羡慕的不得了。” 龚巧是龚叔的外孙女,今年十七岁,正在上高三。 宣兆亲情淡薄,外公走后,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除了妈妈,就剩龚叔一家,他把龚巧当亲妹妹疼,听见龚叔说起小姑娘,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喜欢就好。” “你啊就是太溺爱她了,她一个高中生用不着这么好的电脑,” 龚叔笑着说,“我查过了,说是那电脑是什么最好的配置,要两万多.” “不贵,巧巧是美术生,以后想学设计,电脑不好用怎么行。” 宣兆说。 “这些我老人家也不懂,” 龚叔摆摆手,“老了老了。” “叔,以后这么晚你不用亲自来接我,随便找个人就行。” 宣兆说,“早点回家。” “那不行啊,龚叔接送你二十多年了,交给别人不放心啊,” 龚叔稳健地把着方向盘,“你爷爷走之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要我照顾好.” 话音戛然而止,龚叔怕宣兆想起不好的事情,把没说完的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宣兆笑笑没说话,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高楼林立,窗户里亮着一盏又一盏灯,却没有一盏是为他而点亮的。 这时候,手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进来了一条信息,发件人是个陌生号码—— “老师,我是王凤琴儿子陈威,我妈和你说过我情况了吧。咱明天在哪儿上课啊?要不你来我学校呗,我下午三点半就没课了。”
第6章 安全位置 小柏言完全不是对手呀! “你那家教老师呢?” 岑柏言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把汗,晶莹剔透的汗水顺着结实胸膛一路下滑,途经肌肉分明的小腹、紧窄的腰身,最后隐没在五分运动裤的松紧带里,引得周围女生一片尖叫。 “操!大庭广众的,能别秀你这腹肌吗?” 陈威见女生们的注意力都被岑柏言一个人吸引走了,吃味地说,“咱能有点儿男德吗?” “我这身材不找机会展示展示不白练了,” 岑柏言哼了一声,斜睨着陈威说,“给你看啊?” “你倒贴老子十个亿老子都不看你一眼。” 陈威仰头灌进去一整瓶矿泉水,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约在知行楼一层的咖啡厅,我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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