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很烫,声音寒凉。 他的目光直挺挺,彭南生被扫射到,神思颤动,胆汁的苦涩回流心头。 “直行...小愿是个omega,她现在一天天长大,跟在我身边比较合适。”彭南生绕回最初的问题。 “怎么,那她之前就不是omega了?”许直行逐步走近他,反问道,“当初是谁不要她的?现在跑回来抢抚养权,未免太好笑。” “我没有不要她!”彭南生苍白争辩着,许直行在吵架时依旧是那副死德性,寥寥几句,字里行间用尽伤人的词眼。 是啊,你没有不要她,你只是不要我而已。 许直行蓄集一身的狠劲倏然消散,他不明白彭南生究竟在委屈什么,他长久地凝望对方,仿佛就要这么相峙到死。 他想问彭南生,你能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啊。 “许先生!”项谨琛插入俩人中间,他稍稍侧身挡住彭南生,“我们来之前就有了解过,小愿现在的情况急需调整,她需要有人悉心培养,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事实证明你将她照顾得并不好。” “什么意思?你们调查许愿?” 项谨琛的一番话无疑是在许直行的自尊上击擂。 这一天过的得该有糟糕,前脚被老师叫到学校批评家教,后脚前妻和新欢堵到屋里抢孩子。 逼宫都没这么名正言顺。 “过得好不好轮不到你们来评判。”压迫性的信息素瞬间割据了整个客厅,空气稀薄而焦灼,许直行几乎是一字一句,“孩子是不可能会给你们的,你们最好马上离开。” 两个alpha剑拔弩张。 突然,一阵短促的铃声响起,造势亦如锐箭划破长空。 项谨琛从口袋摸出手机,来电人显示:雷律师。 他偏头看了眼彭南生,面露迟疑。 彭南生说:“你先接电话。” 项谨琛显然不放心他与许直行独处,动作有些犹豫,彭南生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没事,项谨琛才磨蹭着往外走。 “咔哒” 门关上,偌大客厅里只剩许直行和彭南生。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单独共处一室,气氛中参杂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介质,仅相隔两步远,俩人之间却像横跨千沟万壑。 刚刚在楼道里光线幽暗,彭南生现在才清楚地将许直行映入眼底。 瘦了,下巴的胡茬冒出些许,眼袋重,眉目中漏藏了几分倦意。 彭南生在心里轻叹,一直紧绷的肩线终于缓缓松懈下来。 他走近对方,轻捧起许直行紧攥成拳的右手,一点点掰开。 由于握力太大,钥匙杆的凸起已经深嵌入掌心,彭南生拿开,几道划痕被血色填充,厚实的皮肤下隐隐渗出一点红。 刺目的伤口让彭南生呼吸乱了拍,他分不清是无奈还是烦躁,将钥匙重重甩在茶几上,“砰”一声,“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哪样?” 许直行被难听的划拉声惹得眉头一皱,他反客为主,蓦然捉住了对方的手腕,“彭南生,回答我的问题啊,他是不是你的新alpha?”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彭南生挣扎几下,“放开!” “嘎吱——” 卧室的门轻悄打开,一双圆杏眼从缝隙里看过来,许愿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许直行!”当着小孩的面拉拉扯扯实在难看,彭南生低声警告。 许直行只得松手。 彭南生努力平稳声音:“小愿,有什么事吗?”“过来我看看。” “我没...没事。” 该怎么解释自己不好好写作业,还听墙角被抓包?许愿握着门把手,站在原地不敢动。 “小愿…”彭南生又唤了一声。 他其实早已预料到会有这幕,时隔三年,说不会生疏是假的。 来之前,他反复告诉自己要学着接受,要毫无怨言,要做好心理准备,可当真正体会到这种来自血肉至亲的隔阂冷淡后,除了无力,彭南生的心脏犹如被剐空一块,堪当剧痛。 “出来。”许直行带着命令的口吻。 许愿立马不拖泥带水了,开门,趿着拖鞋走到俩人面前站好。 效果立竿见影。 彭南生一瞬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心酸且想笑,伸手揉揉女儿的头,问:“宝贝吃饭了么?” 许愿仍感觉很奇怪,但她配合回答,“吃了。” “今天爸爸带我吃了KFC!” 说多错多,她话音刚落,许直行就察觉有道视线射中自己。 彭南生向来对小姑娘的饮食管理严格,冷的不能吃,热气的不给碰,尤其发育期,身体素质弱,只能吃健康的营养餐。 “你怎么能带她吃这种东西?”果然,彭南生语气责备,“她吃多了容易咳嗽,你又不是不知道。” 许直行无可辩解,垮着脸不说话,挨骂之余用眼神揍了许愿千百次。 许愿心里一咯噔,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 完蛋。 得罪了许直行,以后都甭想吃大餐了,想到这儿,她头垂得更低,情绪更蔫。 父女二人的缄默检讨让彭南生哭笑不得,他用指弯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尖,又问,“怎么剃寸头了?不喜欢小辫子吗?” 许直行心脏一紧,像被人提起来悬在半空中。 他及时和许愿交换眼神,寓意:好好说。 小姑娘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哆嗦道,“我...我喜欢寸头,这样很...很厉害。” “真的?”彭南生半信半疑,抬手摸了摸,小刺头,很扎手,“不是他懒得帮你扎辫子,然后才剃的?” 一语成谶,正中要害。 许直行头疼得很。 “真的啦。”当爹当的随随便便,小姑娘只好兢兢业业缝补漏洞。 “小愿你——” “南生——” 这时,项谨琛接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了。 原本略微松动的情势,一下回寒倒冷,第四个人的走近,让这密闭空间显得逼仄。 无意冲撞了一家三口的错觉让项谨琛心生嫌隙。 他快步走回彭南生身旁,对许直行正色道,“许先生,请你不要继续胡搅蛮缠,你已经和南生离婚了,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做不到心平气和地与我们进行抚养权交接,那么我们就各自准备好走法律程序。” 许直行喉咙干涩得厉害,氧气吸入肺腑,他唇微张,嗓音里混进了粗粝的磨砂石,“你去告我好了。” 他盯着前妻的新伴侣道,“我们法庭上见。”
第3章 ====== 凌晨,A市迎来了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 下雨好眠,正是夜色最浓时,风声嚎啕将小区新冒头的木梨寸寸折断,整座城市笼罩在一层被白线纵横交织的渔网中。 滂沱大雨重击玻璃窗,乒乒乓乓吵得很清脆,许直行在床上辗转几轮,终于摁亮壁灯,翻身坐起。 他很久没失眠了,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忙,回到家要拉扯小孩,整天不停转,几乎沾枕就睡。 卧室里幽闭寂静,许直行将掌心抵在鼻尖轻轻嗅着,似有若无的山茶花香还没散。 彭南生最怕阴雨天,怀胎十月剖腹产落下了病根,小腹上那条疤又深又长,天气一不好就闷闷犯疼。 脑中蓦然回闪许多封尘的记忆片段,所有神经紧紧拧扯着,许直行分不清是烦躁占据上风还是该怪自己执着庸人自扰。 踱步到客厅,四周黑暗,唯有楼下昏黄的路灯隐隐透进来。 阳台外许愿养的多肉被掀翻了,嫩绿叶片掉落满地,装盛土壤的陶瓷花盆碎成两瓣,估计救不活。 许直行从茶几上摸到烟盒,咔嚓一声,星火纷飞,他想起项谨琛临走前说的话:“许先生,请你扪心自问,小愿跟着你真的能过好吗?” 不知道。 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三年来,他对许愿的照顾近乎散养,生活上不体贴周到,学习上不严格关注,经济上远不够富足。 小姑娘成不了名门闺秀就算了,在学校里还是老师的眼中刺,同学的肉中钉。 这样看来,确实很糟糕。 尼古丁的呛味肆意弥散,白雾袅袅,不多时,烟灰堆满了瓷缸。 黑暗里,许直行的呼吸声尤其粗重,耳边嗡鸣,充斥着他和彭南生争吵时对方怒气冲冲的质疑。 “你说她跟着你也可以幸福,你拿什么证明给我看?” “这三年,你给她买过几件新衣服?别人家的小o漂漂亮亮,你闺女周末都是穿旧校服吧?” “学习上也不管不顾,她每天的作业是什么,会不会写,上课有没有听懂,你都不知道吧?” “嫌麻烦,一日三餐是随便糊弄的吧?她长得高有什么用,和同龄人比瘦成什么样了?” “…..” 屋外雷电交加,杂声嘈嘈,屋内的人沉默不答。 挂壁的钟摆摇荡上万次,分针不知转过几周,许直行就坐在那儿,是一尊上世纪遗留的石塑,没有温度,窥不见情感,思绪飞逝到雨夜外的银河端。 …… 天蒙蒙亮,许愿被尿憋醒,匆忙跑去厕所解决完,正准备睡回笼觉,就瞧见这光景。 “爸...爸?” 小姑娘惊奇地揉揉眼:“你睡醒了?” 很不科学,明明许直行比她还嗜睡。 父女俩好几次睡过头,每次都是许愿哭着站在许直行床头喊“完蛋了,爸爸快起床!”对方才悠然转醒。 许直行抬头看她,那双眼没有零星的波澜,瞳孔周围布满血丝。 “你过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哑浑浊。 许愿小碎步挪过去,先发制人:“你又抽烟!肺还要不要啦?我们校医说了,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许愿,”许直行不等她说完便打断:“想去你妈妈那儿么?” 小姑娘被问得愣了一下,表情茫然。 “你妈会照顾人,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上学迟到。”他兀自说着:“那边条件好,要什么都有,你也...” “有王阿婆卖的煎饼果子吗?”许愿插话。 许直行顿滞住,电光火石间,脑中交错的弦终于成功接上,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他心情稍许复杂:“没有。” 彭南生可是垃圾食品的终结者。 “那可以每天都去找小区的猫猫玩吗?” “....应该也不行。” 彭南生有洁癖,而且...高档小区可能不会有野猫。 “那...”小姑娘的脸上浮现出困扰:“能边吃饭边看柯南吗?” “不能!” 许直行脑门夹着两条黑线,这都什么五花八门的坏习惯,果然近墨者黑,他忍不住在心里自省——是不是把这小o惯得太无法无天了。 “那我不去了!”小姑娘肉手一挥,盖棺定论。 许直行挑眉觑她:“你确定?说不定那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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