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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进门中，屋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仔细闻，还有中草药。 可能药材不多，味道挺浅的，风一吹就没了。 “哥，哥你看谁来了。”李沂水破开磁吸门帘，去后边，“贵客呐。” 周澄坐在木头椅上，听着里头交谈。 那两道声音都很好听，不过一个讲方言，另一个讲的却是普通话。 他看像皮帘子，说普通话的那个声音很低，沙沙哑哑的。 听着没什么温度，却如玉珠滚瓷碗，很是勾人。 娱乐圈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想听得花钱，找声优才行。 今天有免费的，周澄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多听一听。 李沂水掀开帘子，率先出来：“小周哥，俺给你介绍。” 他话音刚落，一道白大褂低头从里头迈出。 这人个子高，直起腰头顶能擦门框。 看样子李沂水这瘦猴子真没撒谎，他哥真是挺高的。 ……太高了。 周澄琢磨，这他妈得有两米吧？ 站起来能把他一个一米八的都给盖住，简直了。 “小周哥，这就是我哥，咱月下沟的卫生室主任。”李沂水一脸骄傲，“我哥叫李广陵，今年31，老牛逼了，啥疑难杂症都能治，还能治儿科妇科……哎你捶我干啥？” 李沂水抱着脑瓜子喊冤。 李广陵收起宝塔大手，说：“滚边拉去。” “干啥骂我？”李沂水委屈，“那你就是能治啊，我说错了？！” “我治过妇科？”李广陵眼珠子漆黑，嗓音很有威慑力，“再瞎宣传我给你一脚踢猪圈里去。” 李沂水捂着屁股跑了。 他知道，李广陵真能赶出来这事儿。 而且他真被踢进去过，尾巴骨疼了小半个月。 月下沟十年不来一个客人。 李广陵看向周澄：“你好。” “李医生好。”周澄被他这体型压迫到，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乖，“我知道你不治妇科了，你别踢我。” 李广陵：“……” 李广陵刚给董莲心扎上针，调好表，去洗了个手。 回来，他又看周澄：“你看着面熟，哪儿见过么？” “应该没有吧。”周澄想到小时候，可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他当时也不记得月下沟有一个李广陵。 李广陵记性不错，端详周澄了一会，朝靠墙边放着的一袋洗衣粉看去。 周澄纳闷，循他目光捅望。 下一秒，他嘴角抽搐起来：“我说李医生怎么觉得我面熟，你这盗版洗衣粉哪买的？怎么还侵犯我肖像？” 周澄是爆红的大明星，冯秋香爱惜他的羽毛，根本不会接这种三无产品。 可——这洗衣粉上印的确确实实是他的脸没错。 “这是小水买的。”李广陵诚实，“当时打折，20块钱三袋。足足九斤，挺划算。” 周澄嘴角更抽搐了：“你能别骂我了吗？” 拿他的脸去印盗版洗衣粉就算了。 还打折，20块钱三袋。 上千万的代言他都觉得lowb。 李广陵可真能埋汰人的，周澄有点生气地想。
第3章 李沂水喜欢周澄，李广陵知道，却没干涉。 李沂水打小就是个土包子，这辈子审美没在线过。 他一个过年非得穿红棉袄配绿棉裤的小虎逼，突然喜欢上一个非常漂亮，而且处处都挑不出毛病的大明星周澄，李广陵太意外了。 今天一见，他对李沂水这个突然抽风的审美甚至想表扬两句。 周澄实在是太好看了。 李广陵有什么说什么。 对他夸道：“你长得确实牛逼，我也很欣赏你。” 周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直接的人。 尴尬的抠完3室1厅，象征性回夸李广陵：“李医生也是人高马大，帅气非凡，肤色健康。” 他不会夸人，社交行为一般都是经纪人冯秋香在做。 突然需要自己上场，周澄实在发挥不了，眼珠一转，决心从环境方面入手。 他手一背，领导巡查似的在屋里转了一圈，说：“李医生这个卫生室装的真是好。干净卫生，布局又科学合理，一看就没少下功夫。” 他本领有限，只能夸到这儿。 结果李广陵说：“这是政府修的卫生室，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只是给大家治病的，不管杂务。” 周澄：“……” 行，行行行，你牛逼。 他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又不想认输。 瞧见李广陵墙上的十二美女挂历，二度开花道：“这个挂历是李医生选的吧？真好，一睁眼就能看到美人，保证工作的时候心情舒畅，效率属第一。” 李广陵：“病患送的。” 周澄：“……” 李广陵：“曾经有一个老大爷，输液时候多看了两眼，结果拔针的时候憋不住勃起了，害得他老伴我输错药，在门口闹了四十五分钟，往我脸上抓出了七八道血印子，差点没把我押送村委会办公室，让领导头子们评评理。” 周澄：“……” 李广陵二杀完，明白过来周澄是在硬夸。 他善解人意地说：“周老师不用夸我。你长得牛逼是你的事，我夸赞属于俗人审美在线，你不必还。” 周澄：“……”得，团灭。 他哈哈一笑，解开冒汗的衣领子，“李医生真是幽默，不知道幽默的声能不能治晕车？我现在反应非常强烈，感觉下一秒就要吐你卫生室里了。” 李广陵抿唇，低眉思索三秒，说：“晕车这个我没法根治，如果要斩根性解决这个问题，我建议你去北京挂个号，检查一下半规管是不是有问题。” 周澄要疯了：“你说的是人话吗？你猜我从哪来的？” 李广陵倒是不傻：“……北京？” “那你让我回去！”周澄跟他说一句话体温得升高三次，“是不是有病？” 深吸一口气，他强忍着火气，努力平静：“李医生，我不需要你治病了，我就想问问，你这儿有没有清凉油、风油精之类的东西？能提神醒脑就行，我买一只。” 李广陵转身，在身后的柜子里翻了一遍。 然后说：“可能卖完了，新的还没进。” 他仔细一想各项因素，试探性地说：“你要不着急，我明天去进货，然后带给你？” 周澄还没说，闹表滴滴嘟嘟响。 里头，董莲心喊：“李大夫，是不到时间啦？这针该拔了吧？” 李广陵应一声“到了”，消毒洗手，进去。 他个子真的太高了。 卫生室的门框至少两米，李广陵挺直背之后，感觉随时要撞。 估计政府没想到他个子这么高。 要不多少得把门框拔高十厘米。 董莲心做完针灸，衣服弄好，踩着烂开线的布鞋出来：“哎呦，李大夫你真是神手啊，我这腰都疼好几天啦，每次你一扎我就觉得好受、舒服，真得感谢你。” “不用客气。”李广陵倒是真没客气，“这次扎了3组，一组五个穴，每个穴一针，算上吃的药总共八十。现金么？还是怎么付？” “还现金吧，方便。”董莲心没含糊，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团厚厚的卫生纸，层层拆开，“你说我这腰到底啥毛病？每次一扎针就不疼，下地干两天活又疼了，俺老头说不叫我干活，在家歇着，可他就是个病秧子，家里几亩田我在不住，家吃啥？” 她絮叨着，又拆了七八层。 票子露出来，一大把散的，连一百块都没有，最大才五十。 董莲心凑够八十，卫生纸薄了一半。 她心疼，脸上挂不住笑：“唉，都说身体是本钱，这话可真不假。哪次扎针都得花个百八十，这得摘多少花生才能把钱赚回来呀？” 董莲心说着话，偷瞄李广陵，意思想让他便宜些。 可李广陵就是李广陵。 年轻，认死理，该给的钱就得给，该收就得收，一点不讲人情。 他刷刷写完药方，从椅子上起来，到后头抓药。 董莲心把卫生纸放进外套里，一转头瞧见周澄，一愣。 周澄看了半天，也没敢叫人。 眼睛对上，这才试探地喊了一声，“大伯母？” “是，是小澄不是？”董莲心走了几步，来到周澄前头，仰头抓着他的手，从上往下打量，“老天爷哎，你是小澄？！” “大伯母，真是你。”周澄心中震惊，嘴上却没说，“好久没见了，我差点没认出你。” 他上一次见董莲心，她还是胖乎乎的，下巴底下三层肉，短黑发蓬松如海藻，特别富态。 如今站在面前的大伯母，白发掺一半，稀疏地扎一个马尾，双眼从脸上凸，两颊朝里头缩，瞧着虽胖却没了精气神，嫣然一只冲了水的大鱼泡，整个人老了至少三十岁。 “真是你啊，小澄。”董莲心很是激动，“你多久没回家了？你爸妈一上班，大娘也看不见你，天天都在心里想你呢。” “我也想你了，这不就回来了么。”周澄不会客套，是真挺想念大伯和大伯母的。 想大伯做的酱焖老公鸡，和大伯母的赛螃蟹，醋溜丸子汤。 董莲心问：“你咋回来的，没提前打个电话啊？” “我坐了小李舅舅的车。”周澄说，“230，从北京拉到月下沟。” “那可不便宜啊。”董莲心小声说，“那时候你妹妹去北京天安门玩，也是找的他舅，当时就花了80块钱，还管送到酒店。” “80？”周澄惊了，“那他怎么开口就管我要230啊？” “你一看就是城里孩子，好骗。”董莲心见了自己人，忍不住拉着周澄的手，吐槽说，“这李大夫要钱真不贵，可他舅舅可不是人呢，自己人都quo，（*坑骗）” 是挺quo的。 周澄心说，80块钱跑一趟，他张口就要230。 真是看他好骗啊，涨三倍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个字，太绝了。
第4章 李广陵拿完药出来：“这些和以前一样，按顿喝。要是不疼就慢慢减轻，扎完针歇一歇，别立马下地干活，不然你钱就白花了。” 月下沟的人挺有意思。 要说还得犯病，他们不信。可要说钱白花，他们记得倍儿清。 董莲心拿了药，领着周澄回家。 进了门，周老翁正蹲在地上修三轮车。 “别修了，你看看谁回来了？”董莲心把周澄领到周老翁跟前，“还认识这是谁不？” “这是谁啊。”周老翁老花眼，从脖子里拿起花镜往鼻梁上一带，“你这又把谁带回来了？” 离近了看，他认出是谁，猛一拍大腿：“呀，回家了，回家好啊！你这娃娃多久没回来了，也不想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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