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山这气生得没有原由,扫了一眼小倌,一副惊恐害怕的样子,兴致全无,他伸出脑袋递给正负责他警卫的副官周海一个眼神,周海点了一下头。 他们去的地方,有些上不得台面,为方便阎君山,周海穿着便衣布衫,周海上前把正仰头对着窗口叫骂的人叫到一边,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结束后扔给那人两块银元,这事算是了了。 左离直接丢出二十块大洋放到桌子上,阿三盯着大洋眼睛眼睛直放光,没有立即收下,面上表现的略显平静。 阿三的小动作尽收左离眼底,他心里已经有了七八成胜算。 从阿三口中得知阎方下个月初六准备在大帅府举办生辰宴,大帅府也就是原来的安王府,左离以前的家。 到时候会有各界人士参加,左离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他开出天价,让阿三弄到一张能混进宴会的邀请函。 阿三不回答,他也不催促。 买卖谈到这份上,博弈的就是一个心态,他姿态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轻抿一口茶,随后慢慢放下茶盅。 气氛有些僵持,炉子上的煮茶水开了,发出“咕嘟咕嘟”水冒泡的声音。 正巧楼下传来一阵叫骂声,之后是一阵拳脚相加伴随着杀猪一样的嚎叫声,没多久声二重奏停了下来,随着几句叠声“谢谢大爷”结束。 左离坐在楼上包厢都听得出那几声“谢谢大爷”中透着高兴,这世道,被打的还有笑着感谢打人的。 这段小插曲,适时缓解了包厢里紧张的气氛。 左离隔着氤氲的水汽,对阿三说“别的地方都吵着嚷着闹着,没想到海阳城竟能一片祥和。” 阿三权当左离是在讲笑话,轻笑出声,默然片刻,脸上带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左离点了点头,他明白阿三言下之意,坐正身姿,神情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阁下放心,出了这个门,你我各走各路,这点道理我懂得。” 阿三怔楞片刻,他本欲多赚点,没想到遇到了会压价的主,但看对方很爽快,也颇为懂得道上的规矩,遂作罢。阿三哈哈大笑,收起大洋自顾先走了。 左离走出茶楼的时候,正直正午,是海阳城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边杂耍,摊铺叫卖声此起彼伏。 铭楼位于主街上,人更是多了一些,有人从侧面撞了他一下,他看向那人,身材瘦小,瘦猴子一样,对他点了一下头以示歉意,汇入人群。 流浪的那两年的生活使得他异常机警,为了生存,从垃圾堆里捡的半块馒头,都要小心翼翼眼观六路地吃,怕还没吃完便被别人抢走。 左离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剩下的银钱没有了,暗道不好,遇到贼了。 瘦猴子动作迅捷,腿脚功夫似乎很了得,不过是一低头的时间,窜出了很远,依稀能看到瘦猴子的背影。 左离对瘦猴子的背影,大喊一声,“站住,别跑!” 瘦猴子脚步不停,回头看了左离一眼,左推右搡,始终距离左离差不多五六丈远。 左离紧跟其后,追了好几条街,行人越来越少,他加快脚步,却始终追不上瘦猴子,两人距离时近时远,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来海阳城不过才几天的时间,尚没什么仇家。 若是只求财,那便只有先于他离开铭楼的阿三,走到哪里都不能小瞧这些地头蛇,若是阿三的人,还真有些麻烦。 左离警惕起来,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枪,追随瘦猴子的身影到一条狭窄的巷子。 巷子两边青砖砌成的房子很高,阳光投在地上形成极细的一条直线,这样窄的巷子,有些沉闷的喘不过气,或许是少有人走的原因,墙根长满了又湿又滑青绿色的苔藓,走在这里让人感到既阴森又诡异。 左离脚步慢了下来,鼻腔充斥着一股阴湿发霉的味道,眸子紧紧盯着瘦猴子速度减慢的背影,像身处未知危险环境,毛发根根直立,浑身写满了警觉的猫。
第九章 吃一堑不一定长一智 瘦猴子跑到巷尾,突然停下,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讥讽的表情,随着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十几个手拿长枪身穿军装的人出现在瘦猴子身后。 左离瞳孔骤然收缩,立即站定,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巷子另一头也堵满了人。 糟了,他被人暗算了,显然偷钱只是一个幌子,真实目的应该是引诱他来到此地,手里的枪不觉握紧了一些。 “左大当家,别来无恙!” 一个拉着长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离一下子就听出了那带着三分笑意中夹杂着些许痞气的声音,不是阎君山,还能有谁。 他在秃顶子上绑了阎君山,回过头,阎君山便在海阳城的巷子里堵住了他,两人之间有过节,今天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左离谨慎地转过身体,正面面对阎君山,双枪指着阎君山的脑袋,“你要做什么?” 阎君山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双手插兜,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左离的眸子中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 阎君山没有回答左离的问题,偏了一下头,视线放在左离身后的瘦猴子身上,“猴子!干的不错。”伸出手掌,示意瘦子把钱袋子扔过来。 左离的钱袋子从他头顶飞跃而过,落到了阎君山手上。 阎君山单手接过,当着左离的面颠了颠,逗弄他一样,银元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这是我的钱吧。” 这钱是他从赎阎君山那五千块大洋里拿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阎君山的。但左离做的就是这行当的营生,人既然已经回来的,代表交易完成,那些钱便是他左离的,但他现在没有和阎君山掰扯这些的心思。 “送给你了”眸子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凌厉与警惕,左离厉声说道,“我还有事,让你的人马上让开。” 左离食指放在板机上,枪口对着阎君山,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手拿长枪的兵,见左离这鱼死网破的阵仗,来之前长官告诉他们,只管抓,不能伤到人,眼下自家少帅的脑袋被人用枪指着,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左离的样子看在阎君山眼里,不过是一只不甘心落入猎人圈套的小兽,亮出尖牙和利爪,试图吓退费尽心思抓住他的猎人。 阎君山心里啧了一声,这张牙舞爪的小模样,每一根头发丝儿都透着带劲儿。 阎君山停下抛钱袋子的动作,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邃。 “别着急啊,你看这里像不像你们秃顶子山的一线天。” 视线扫了周边环境一眼,两堵高墙,中间一条线,确实像他们秃顶子山的一线天,左离算是明白过来瘦猴子为什么把他引到窄巷子了,能在海阳城里找到这么一个地方,也是辛苦他了。 眼下,身份对调,他换成了被动的一方,纵使他双枪用的出神入化如何如何,可双拳难敌四腿,况且阎君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他。 不等左离反应,阎君山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走吧,左大当家!” 阎君山自己有一住处,位于海阳城西南角,原是一处空地,请的是他在法兰西留学时,认识的一个特别有名的设计师设计的,一个现代气息浓厚的二层小洋楼。 小洋楼建成后,起初他邀请一些朋友过来小聚,后来一个个的不是留了洋,就是去外地大城市经商,剩下没几个,聚起来没劲,他自己住更觉得没意思,久而久之这处房子便闲置下来。 即便是阎君山不住在这,但有专人打理这房子,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左离以为阎君山要是为了报在左家寨时结下的仇,会把他关进大牢,变着花样地折磨他,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地方。 他面前是一张装饰欧式花纹的长条桌,中间蜡烛架上几根白色蜡烛燃着豆大的火光,分两列摆放六道色泽鲜亮,荤素搭配,地地道道的中国菜,这中西结合的方式看起来怪怪的。 他今天出来的急,没吃早饭,见阿三的时候也只是喝了一些茶,又和阎君山周旋的半天。本来没觉得饿,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左离感觉自己都快饿瘪了。 阎君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他弄过来,总不至于是为了请他吃饭。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觉得菜里加了东西。 阎君山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杵了一下对齐,抬头见左离不动筷子,似乎没有要吃的意思。 阎君山眉眼含笑,略带戏谑地说道,“左大当家不会以为饭菜里加下了药吧!” 被说中心事,左离白了一眼阎君山,不巧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咕咕”声。 阎君山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一侧眉毛轻挑起,嘴角不觉轻扯出上扬的弧度,当着左离的面大快朵颐,每道菜轮番吃了一遍,连吃带喝,唇上泛着油光,还不停地直吧唧嘴。 他嘴巴很挑剔,平常不怎么吃中餐,爱吃的中餐也就翻来覆去的那么两样,他这个做主人的不能怠慢了客人,这顿饭是他特意请万华酒楼的厨子过来做的。 阎君山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之下,盘子里的菜少了大半,左离架不住阎君山的引诱,最终屈从于本能。这么好的饭菜,他不吃,岂不是便宜了阎君山的肚子,一顿饭两人吃的跟打仗似的。 吃饱喝足,左离仰坐在椅子上,摸着浑圆的肚子,“什么时候放我走?” 阎君山吃的也很撑,看向左离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别有深意,可惜左离正眯着眼睛,沉浸在吃饱喝足的餍足中,没察觉到阎君山此时的异样。 “你是匪,我是兵,什么时候放你走?”阎君山停顿了一下,“我说了算!” 左离抬起眼皮,睨了阎君山一眼,鼻音轻哼一声。 “你看我,对你多好,我若是直接把你丢到大牢里,告诉我家老爷子,你是秃顶子山土匪头子,”“阎君山换了一个姿势,手肘抵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到时候老爷子说不定心情一好,直接让我接管阎家军。” “那你怎么不把我直接扔进大牢?” 阎君山目光幽深地盯着他,默然片刻,“陪我睡一晚,明天天亮,你随时可以……” 如此不要脸又露骨直白的话,被阎君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左离感觉受到了巨大的侮辱,阎君山当真没按什么好心,来之前阎君山缴了他的枪,不然一定一枪招呼在他的命根子上,省的他到处祸害别人。 阎君山的话还没说完,左离随便拿起手边的一个什么东西,照着阎君山的脑袋砸去。 幸亏阎君山眼快,身体侧了一下,擦着耳边飞了过去,掉到地上发出“啪叽”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 左离指着阎君山的鼻子怒道,“你休想!我宁可进大牢,挨枪子,也不会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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