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嘉年。 姜母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她的指甲掐进姜嘉年的手臂里,疼得姜嘉年眉心一皱。但姜母本人毫无察觉,她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胡乱说着:“你说得对,嘉年不能出事……” 她握住姜嘉年的手臂愈发用力起来,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再抬起眼时,一双眼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恨意,愤怒地将岛台上的碗筷全部扫落在地,朝明栖大吼道:“滚出去!别靠近我的嘉年!” 一只碗飞过来砸到了明栖的手臂上,他疼得手臂一颤,原本握着的扫帚也掉在地上。 姜嘉年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明栖,觉得身上好像有一座大山压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他咬了咬牙,手掌贴在姜母的背上安抚她:“妈,你别想太多,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好不好?” 姜母却使劲摇着头:“不行,不行!让他滚,让他滚!” “可是——” “没事,我先走。”明栖将扫帚放到一旁,缓缓直起身体,轻声对姜嘉年道。 姜嘉年看他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半晌,才闭了闭眼睛,哑着嗓音说了一句:“哥,抱歉。” 明栖的脸上牵起笑,摇头:“不是你们的错,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 他没有再停留,姜母的每一次喘息落在他耳中都是对他的折磨。他也没管发晕的脑袋,只知道要快点离开这片地方。然而等到一脚跨出大门,身后却再次响起了声音:“等等。” 明栖脚步微顿,下意识回头。 姜嘉年的堂哥笑盈盈地走到他身边,俯身道:“大伯母让你把你带来的这些垃圾也带走呢。” 随后尾音一转,低柔的嗓音像毒蛇一样缠在明栖的耳边:“上次让你跑了,下回可就说不准了。”
第2章 一周前,明栖作为揽月公子的饰演者加入了《谋天下》剧组。当天晚上的酒局上,姜嘉年的堂哥姜灏泽作为投资商之一,要求他陪酒。 明栖和姜灏泽认识多年,知道这人怀着什么恶劣心思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一口干下整杯白酒,没给剧组添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他为剧组着想,导演却不这么想。 他拿到手的房卡是姜灏泽的。 明栖当时醉得脚步虚浮,但还残留着几分意识,因此一走进房间便注意到了床上奇怪的用品,愣怔之后他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可惜的是姜灏泽早有预料,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站在电梯口。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有客人推门而出,望着这一幕,说了句:“需要帮你报警吗?” 明栖没有将此事告诉孟社,孟社便以为导演晾他在冰天雪地里四个小时是因为想要捧男一号臭脚,却不知这只是他对明栖反抗姜灏泽的一个小教训而已。 如今听着这比蛇的毒液还阴毒的嗓音,明栖垂下的睫羽颤了颤,没了那天晚上的惊慌失措,声音平缓又冷静:“你可以试一试。” 扬起脸,他一双含情眼望着他,薄唇浮现没有笑意的弧度,温声细语:“反正我烂命一条,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姜灏泽的脸色一黑。 … 从姜家别墅离开,明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里。 望鹤山别墅因偏僻才得幽静,加上现在是大年三十的下午,根本打不到车,明栖也没想着麻烦孟社来接他,而是顺着城区的路一直走。他手里有把伞,是望鹤山的保安看到下雪了以后递给他的,它替明栖挡住了大半的风雪。 明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冻得僵硬,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跟灌了铅一样沉重,冷风钻进四肢百骸,但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含着高烧复发的灼热。智告诉他不该这么继续走下去,但明栖依旧近乎自虐地一步步往前走。 冬天的夜来得快,天穹很快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灰。路两侧的灯亮起,照得明栖形单影只,看上去愈发可怜。直到跑车的呼啸卷起地上的雪层,从明栖的身后而来。黑色的柯尼塞格降下速度,如无声收起爪牙的巨兽缓缓停在了他的身侧。 “明先生。”低沉的嗓音让明栖迟钝的脑子再次转动起来,他睁着一双泛着雾气的眼睛,偏头看过去,见到柯尼塞格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五官堪称昳丽的脸来。 零下一两度的天里,郁钦州在车内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露出大片冷白色调的肌肤和轮廓清晰的锁骨,左手臂随意地搭在窗沿,食指曲起轻轻敲响了方向盘。 慵懒随性的贵公子注视着明栖的双眼,不问他为什么几近狼狈地行走在雪地里,只是问:“搭车吗?” 明栖看着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道,感受着从车窗内钻出来的暖气,冻得僵硬的血好似都恢复了流动。 他张了张嘴,低头看了眼没有任何消息提示的手机,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像是含了沙子的沙哑:“麻烦郁先生了。” 没错过明栖的小动作,郁钦州只扬了扬眉,说了句:“客气。” 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又关上,男人的眸光划过青年微湿的黑发,从储物箱内拿出了干净的毛巾扔给他:“擦擦吧。” 明栖垂着眼眸看着毛巾,柔软的触感让人猜到即便是块毛巾应当也价值不菲,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说了声谢谢。将毛巾覆在头上时,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我给您转钱。” 陡然听这么一句,郁钦州勾了勾唇,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差你那点钱?” 明栖哑然。 他想,郁钦州当然是不差钱的。上个月郁氏易主,归国不久的郁家大少爷一跃成为掌权人。现在郁钦州的身后是千亿江山,怎么看得上一条毛巾的钱?但对于明栖来说,却不能无缘无故地占郁钦州的便宜。 两人没再提毛巾和钱的事情,明栖沉默地将头发擦干。暖气让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红润,身上也冒出了一层薄汗,他扯松了围巾和帽子,但还记得自己发了烧没把口罩摘下来。 车辆行驶在街道上,很长的一段路程里郁钦州都未主动挑起什么话题。明栖和他不算熟,自然保持沉默,直到他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画面也开始逐渐模糊,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郁钦州的袖子。 未触碰到,人就没了意识。 … 等到明栖再次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双眼迷茫地环视周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包裹着西裤的长腿随意交叠,左手搭在膝盖上,银戒印入明栖的眼底。郁钦州的右手拿着一份报告,光晕从后照亮他低垂的眉眼,衬得他肤色如玉,眼角的一点红痣宛若白瓷花瓶里的红梅,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艷色。 明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京市圈子里对郁钦州的形容好像都逃不过惊艳二字。 可惜,惊艳只是表象,表象之下藏得是心狠手辣。 “醒了?”郁钦州随手将报告扔到一旁,起身走到床边,看向面色已经趋于正常的青年,语调懒倦,“我还以为明先生看我不顺眼,大过年的想讹我一笔呢。” 明栖听出他的意思,有些尴尬。 好心在路边载了个人,结果这人一言不合晕死过去,的确很吓人。 “不好意思。”明栖道歉,“麻烦郁先生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就是今晚的年夜饭泡汤了。”郁钦州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时针卡在十一与十二的中间,已经是半夜了。 明栖的愧疚刚起,郁钦州话音一转,“不过明先生醒来的消息抵得过一顿年夜饭,也不错。” 没等明栖想明白这话的意思,郁钦州便出人意料地俯身而来。清冽的草木香无声无息地浸透明栖的鼻间,他茫然地抬起脸,恰好给了郁钦州抬手贴额的机会。 郁钦州虽然穿的少,但在暖屋里待了大半晚,手背的温度与明栖额间的温度相差不多,因此也没贴出个所以然来。 被吓了一跳的明栖感受着额头的温度和触感,僵着身子没敢动。他没想到堂堂郁氏的老板竟然这么接地气地用手背给他试温度……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 过近的距离让明栖不太习惯,有种被环抱的错觉,他在草木香中喘不上气,紧张地捏着杯被子轻声提议:“可、可能要用体温计。” “是吗,”郁钦州直起身体,收手时指腹似不经意擦过青年柔软的侧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那还是帮你叫医生好了。” 他后撤一步,按下了床前的按铃。 医生匆匆而来,给明栖量过体温松了一口气:“烧退了,之后要注意保暖,别吹风,吃的也得清淡点。” 明栖连连点头应下。 等医生离开,明栖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郁先生肚子饿吗?要不我给你点个外卖?” 他还记得郁钦州说的年夜饭泡汤一事。 但他也不可能给郁钦州点个几十块的外卖,只能给京市那些有名的餐厅打电话询问一下。 明栖正垂眸思考,大门再次被敲响,站在门口的年轻管家目不斜视,声音温和地像是怕吓到房里的人:“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 郁钦州回头看向明栖,在对方迷茫的眼神下挑眉笑道:“忘了告诉明先生,这里是我在京市的住所,不是医院。而且,大年三十的凌晨,大概也没有外卖。” 明栖的耳尖一红。 他原本看这个房间也不像病房,但白色的底调和床头的按铃以及匆匆出现的医生都让他以为他是在郁氏旗下的私立医院内。 郁钦州的目光瞥过青年后颈浮起的潮红,似是不经意捻了捻指腹。脸蛋碰过了,软得厉害,不知道捏起后颈是个什么滋味。 他无声地勾了下唇,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欲色,再开口时语调已然恢复最初的慵懒,“给你送上来还是跟我一起下楼吃?” 明栖的右手揉了揉空荡荡的胃,实在没好意思说出‘送上来’这话,选择了跟郁钦州一同下楼。 从床上起身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柔软的深色睡衣,只不过睡衣看上去有点大,不太合身。 明栖低头看了看宽大的衣袖,忍不住抬了下手。丝绸的布料垂坠感分明,沿着他白皙纤瘦的手腕往下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白玉般的肌肤。 ……真的很大。 他一边跟在郁钦州的身后走在楼梯上,一边艰难地用左手卷右边的袖子。全神贯注在袖子上,自然没注意到裤管也一样的长,于是棉拖踩到向下的台阶前先踩到了裤脚。 前倾感让明栖的眼睛瞬间放大,他仓皇失措地放开了袖子去抓栏杆。 嘭。 意料之外的一头栽进不知何时转身的男人怀里,明栖被草木香包围的同时,感受到男人的胸腔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意味深长的笑声落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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