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二次。 不断回想。 不断,加深了印象。 翌日早。 辛宴庭习惯六点起床,泳池游了40分钟,七点穿了一席黑色绸缎睡衣在餐桌前用餐,别墅里中西餐厨师各有两位,按照单双分开算,今早是西餐。 偌大的餐桌前,辛宴庭面前的餐品有数样,早上他一般吃得比较清淡,整个餐厅只有他切动餐盘用餐的声音。 缓缓咀嚼着餐品,长桌对面的廊上,家佣抱着新到的花枝往客厅去,黄色的桔梗配上室内纯白的装饰,辛宴庭平静的目色慢慢上抬。 连切动餐盘的声音都彻底停了。 辛宴庭目视前方,在一望无际的空荡餐厅中,又是没来由的,他感到一种心上久违的空落。 寂静之余,空荡深处,哪怕一个人独享丰盛的早餐,他却也觉得心上没有着落。 甚为孤单。 这种感觉来临时并不是毫无征兆,至少在那么一刹,他放下餐叉时,脑海中率先浮起的,竟还是那股甜腻的暖香。 继而,他想起那个人。 餐厅四四方方,头顶的天窗洒下无数直射的阳光,昨夜一场大雨,今早艳阳高照,空气中散着温暖的餐品食香,佣人各司其职,一切都是如此的温馨平淡,谁也不知道,这间别墅的主人,正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然而寂静深处,他却思起一个人,独独,念起他。 烦。烦透了。
第6章 死缠烂打 这事过去一个礼拜,那个叫秦巷的男人带给辛宴庭的后遗症渐渐散去,他在忙碌之中已无瑕再去想这个人。 一整天的忙碌结束,回家时是11点,辛宴庭接到英国庄园家庭医生的电话,那边在两个礼拜前就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今晚这通电话打来,辛宴庭旋即明白。 那头说:“没有办法了,以这种方式送Inspa离开,它至少能减少大多痛苦,辛,你要不要跟这个勇敢的家伙最后再说说话。” “好,手机放到它耳边。” Inspa跟随了他十年,是他从中国带去英国的忠犬,较为遗憾的是,这个家伙临死前,他不能在他身边。 Inspa发出呼呼的微弱之声,辛宴庭压着声线,同它道:“好样的,Inspa,我不会亏待你。睡吧,睡醒什么都有了,不叫你白活,我会在泽西岛庄园,给你立一座碑。” Inspa听到主人的安慰,呼声加重,几声之后,又渐渐变得微弱。 这通电话打完,辛宴庭在阴暗的客厅坐了20分钟。 佣人听见声音走到客厅,将客厅的灯开了半扇,惊讶辛宴庭怎么坐在这里:“辛先生。” 佣人过来问:“要不要准备宵夜?” 辛宴庭摇头,佣人不太放心,走的时候,将客厅另半扇灯也全都按开。 客厅一整个明亮,将辛宴庭心底的晦色通通照亮,无所遁形。 在成片的光亮中,他倚靠在背座上,失落的情绪被一股异样代替。 一个礼拜了。 一个礼拜过去。 那股该死的甜香气,再度在他脑中涌现。 这一回,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强烈到,这股迷香的主人在他眉目间渐渐出现画面,定格,最后成型。 秦巷,这个无耻的痴汉,变成了甜美的柔香,他的面容被深深打上了甜腻的烙印。 再度念起这个人,因为有了详细的具象,他竟然,不再觉得厌恶。 或许可以说,不再只是单一的生厌。 第二次了。 落寞之时,他在思念他。 思念,这股甜香之味。 寻芳红栏。 辛宴庭慢慢品尝着这家餐厅的新品,四道新品配上六个菜,这顿饭到吃完,他花了一个小时。 50分钟前,辛宴庭刚到餐厅,餐厅老板收到消息就给秦巷打了电话。 秦巷临时推了今晚所有的社交活动,回家认真梳洗一番,在仔细问过今晚辛宴庭是什么神色和穿搭后,他在新调制出的10瓶香水中,郑重选出了一瓶黄英之调。 香水刚要喷上去,又想起老板说:“辛先生今晚将所有新品菜色都尝了一遍。” 黄英之调喷到腕间,秦巷顿住脚,摘了左手腕上的手表,回到调香室,从高层冷冻架上取出一瓶珍藏的小样。 这瓶苦绿的香水小样喷到内腕,任由香气灌溉全身,两种味道交叠,秦巷露出满意的笑。 很好。 今晚一定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说不定能钓出什么。 赶到小馆时,餐厅老板也替秦巷捏一把汗,再晚来几分钟,辛宴庭只怕已经走了。 辛宴庭从包厢出来,站在正门的台阶上,等司机开车来,车的前灯才刚刚看了个响,耳边响起一道音,“辛先生。” 浑身犹如公鸡打鸣,从后背升起一股发凉的不爽利,转过身来,还真是瞧见了个大熟人。 辛宴庭寡淡的面容,一瞬落了脸色。 秦巷向辛宴庭走来。 辛宴庭看向秦巷,这人确实生得眉清目秀,书卷气重,头发总是梳得干净,清清爽爽,今天倒是穿得简单,一水的白衬西装裤,既有两分精英人士的小调,又不落俗套,若不是几次三番碰见,知晓这人目的不纯,不然,光这身打扮,凭这副模样,他还真看不出他有这么重的功利心。 秦巷面上发笑,现在是已经知道,辛宴庭心眼不多,喜怒于色,高兴不高兴全在面上,这种人,其实是个直肠子。 丝毫不介意辛宴庭的冷脸,秦巷笑得和煦:“可真是巧,又碰见了,我的车坏了,辛先生要去哪,不如载我一截。” 辛宴庭不晓得他哪里来的脸,上来就提这个要求。 冷声冷气,回绝:“那怕是不方便。” 秦巷迎着他清冷的目光,站到了他身边,挨着他的肩膀,中间仅隔了半拳之距:“辛先生好容易拒绝人,唉,一点面子也不讲的。” 辛宴庭频频蹙眉,对这人自来熟的厚脸皮感到生厌。 连番的不高兴浮在面上,又想起这段时间鬼畜一般的记忆点,现在人就在面前,对他的感觉只能说透着股邪性的诡异。 多样的不爽重叠,以至于辛宴庭开口都不知道要从哪句不爽开始倾吐。 一阵微风拂过,辛宴庭眉眼深色加重,当即明白,这人换了香。 有别于上回的甜腻味,这回他身上的香味厚重得不得了,压着他的鼻尖,只叫他喘不过气。 对这人唯一生出的新奇之意瞬间随风消散,甚至,在闻见香味后,还有些大失所望。 这张脸和这味道,都对不上号。 辛宴庭直赖赖道:“那也没多少人像你这样脸皮厚,你是不是在这特意截着我?” 秦巷一颗心思坦诚,大方道:“被你发现了。” 辛宴庭:“……” 他算是知道了,这人脸皮厚是常态,落落大方到,反倒让他觉得自个儿是存心刁难人,再说两句重话,他还要掂量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礼貌。 再不礼貌,话还是要说的,辛宴庭顺着他黢亮的双眸问:“你是不是缠上我了?我看着像是死缠烂打就能黏上的人?” 秦巷被这话逗笑,连笑了好几声:“要是这样就好了。” 辛宴庭的耐心眼看有限,秦巷见好就收,收了一半笑,道话:“好了,不同你开玩笑了,你不让我搭个顺风车那就算了,我这里有两张票,梅卓的私人音乐展,在他家办,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听。” “不了。最近没这时间。” 辛宴庭晃动手表,迈开了步,掀起一阵风,将周身附着的香味扩散,下了台阶:“下回别在这堵人,秦先生,这餐厅,以后我没什么兴趣再来。” “好,晓得了。”秦巷回他。 辛宴庭顿了顿脚,把斜过去的半边视线从他身上彻底收回,进了车,一溜烟随车离去。 车开出去十多分钟了,辛宴庭叫司机把车内空调打低再打低,可身上这股沉香的味道怎么也压不住。 和自身的清淡香水味融合,味道催动他鼻子,浑身的不耐烦快盖了整个车厢,连司机都开始不自在,询问:“是不是晕车,不如我把车窗打开。” “好,打开吧。”辛宴庭音色转哑。 几分钟后,哐当一声,所有的不爽似乎得到了验证,今晚的倒霉劲算是到家了,他的宝贝车被人追了尾,连着人和车,全都停搁在了路边。 司机在和肇事人交涉,辛宴庭站在马路栏杆边吹风,不爽归不爽,心思渐渐平静。 “辛先生。” 有人在喊他。 听见这声,辛宴庭从眉峰到后背,连着筋骨猛烈的跳动,转过身来,表情也像是见了鬼。 又又又撞见了。 秦巷从车上下来,将车泊在一边,夜风吹散他额前的碎发,他满面关怀:“撞得不轻,人没事吧。” 辛宴庭紧盯着他那车,又盯着他从容不迫的面,讥讽:“不是说车坏了,这是哪来的车?” 秦巷说谎不打草稿:“找程老板借的,从他院里随便顺了一辆。” 辛宴庭撇唇,毫无再与他应话的兴致。 秦巷锲而不舍,看出他人没事,又问:“这么晚了,再叫人来接也不方便,司机还有得处理呢,你去哪,我稍你一截。” 辛宴庭也开始扯谎:“一般车我坐不惯,晕车,想吐,就不麻烦你了,你有事先去忙。” 秦巷当听不懂:“不忙,晚上也没什么事,陪你聊聊天。” 辛宴庭压低眉眼,差点又露出死鱼眼,亏得秦巷及时转了话题:“上回在梅卓的音乐会上,我看见了你阿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朋友都说,辛色微小姐在和梅卓处朋友,已经大半年了,都说梅卓这回像是收了心。” 梅卓,辛色微。 辛宴庭暂时忽略他那一声阿姐的古怪称呼,说话语调都提了两个度:“谁?辛色微?” 秦巷笑:“是。” 辛宴庭半天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秦巷观他神色,见他犹犹豫豫的,主动提出:“去听嘛,周日的私人小会,我这里有票,送你一张。” 夜里微风好,辛宴庭朝秦巷望来,就像是钩子在抛瞄,和秦巷搭上,轻轻松松在此处落稳停航。 秦巷还以为他半晌的犹豫后有所松动,不想,他却道:“犯不着,周日事情多,你的票还是留给别人用吧。” “那行吧。” 又聊了几句,秦巷也不打算再惹他烦,驾车离去。 回家后,秦巷转到画室,提笔没两下又画了一幅人像出来,这回依旧是冷鼻子冷眼的辛宴庭,区别在于,这回的场景不再单调,他处在马路边,车祸小事故…… 画着画着,秦巷发笑。 看来苦调的香水味他并不是真的喜欢。 面上冷,实则表里不一,本质上其实是个小甜饼? 推开这些不着调的猜想,秦巷收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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