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冶拿过收据,果然有一行小字。 见他不会再买东西,接待他的店员马上离开。 肖冶攥着收据发呆,旁边店员的奚落声落入耳中: “肯定是一时冲动,买完发现没钱了,后悔了。” “现在的大学生啊,没钱就罢了,还虚荣,啧啧。” “就是,没钱充什么冤大头,搞不好是被人骗了…” “哎,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可是名牌。” “那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天天啃馒头买的。” “也有可能是仿品,你们看他,哪里像穿正品的人…” 隐忍而嘲讽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过来,肖冶听得面红耳热。 每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他心上。 原来有钱人买东西从来不会退换货的。 两万多块钱,就这样打水漂了吗? 是啊,他就是穷人,他省吃俭用才买得起奢侈品,他穿正品也像穿假货…… 他一文不值。 肖冶背好书包,离开这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地方,乘坐地铁回家。 18岁之后,他就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福利院再也没有他的床位,他的一切都得靠自己赚钱。 虽然奖学金可以完全覆盖他的学费,但衣食住行还是需要自己想办法的。 好在他很幸运地在远郊的一个小区租到一个开间,月租1500块钱。 他一个穷学生多找几份兼职也能负担得起。 市中心距离他住的地方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往常他会在这两个小时里看专业书籍。 他太忙了,又要打工,又要学习,所以只能尽最大可能利用时间。 但是今天,他翻开书本,明明是喜欢的人工智能专业书籍,他却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书上的字仿佛都变成一个个咧开的嘴,笑话他的天真。 肖冶将书放进书包。 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的瞬间,无数条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充满整个屏幕。 全是祁爵的。 他将对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拉进黑名单,然后目光在手机界面停留,最终将顾竹年的手机号和微信号也拉黑了。 虽然对方不一定会联系自己,但是万一呢。 之后他将手机关机,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 地铁轨道里时而漆黑一片,他只能从车窗里看见自己落寞的影子;时而又满是各种广告灯箱,他就能在提速的车窗里看见色彩斑斓的光之尾羽…… 在他即将眼花之前,地铁终于在终点站停下。 从地铁站到租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路需要步行。 肖冶按部就班地往前走,路上满是行色匆匆的行人,他的速度反而像是在散步。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他以为的好朋友和他认为爱自己的人在一起而已,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吗? 一种无力感充斥心田。 因为被抛弃吗? 可是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一直行走在被抛弃的路上。 自己不是早就习惯了被抛弃的感觉吗? 他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走,没有注意到小区门口停着的那辆明黄色的法拉利F12。 上千万的进口豪车与这个破旧的小区格格不入,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 肖冶木然地走进小区,而后进入单元门,一步一顿地爬楼梯。 曾经轻快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每迈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 当他终于绕开各家各户放在楼梯拐角和楼道里的杂物,走到五楼楼梯拐角的时候,难闻的烟味刺得他咳嗽起来。 并不怎么明亮的声控灯亮起,地面上扔着一堆烟蒂,有一个人蹲在他家门前。 见他回来,那人抬起脸,额头贴着创口贴,表情有些高兴又有些埋怨,声音沙哑不已: “你终于回来了…”
第3章 肖冶停下脚步,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蹲在地上的男人。 沉默良久,他有气无力道:“你走吧。” 祁爵站起身,踉跄一下扶着墙,过一会儿之后才走下楼梯。 他伸出手,想了想又放下,最终还是与肖冶保持着一定距离,恳求道: “小野,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跟顾竹年保持距离。” 老旧的小区楼道很窄,祁爵站在那里,肖冶根本无法绕过去。 他低下头盯着二人的鞋尖:“你走吧,我现在很累。” “小野!”祁爵沙哑着嘶吼,好几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他有些不忿道,“你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我那是话赶话开玩笑的,你看我勉强过你吗?” 肖冶抬起头:“你别扰民。” 祁爵马上放低音量:“今天的事真的事出有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来了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顾竹年。” “你也知道,你们俩有点像。” 肖冶心里发出冷笑。 浅棕色头发,琥珀色瞳孔,就因为这两处相似,从顾主年大一入学开始就有人传小道消息说他们二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可是两个人明明一点也不一样。 顾竹年和祁爵一样,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自己只是个从出生起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的孤儿; 顾竹年性格讨喜,人见人爱,自己若不是因为和顾竹年成为朋友,那些势利眼的同学绝对不会拿正眼看他; 顾竹年身高180厘米,身材纤瘦却有紧致的肌肉线条,自己身高185厘米,体重却还不到110斤,身体薄得似纸,仿佛风一吹就倒; 顾竹年是靠捐楼被锦城大学录取的,自己是以全国第一的高考成绩被锦城大学的招办老师邀请进来的,还获得了全额奖学金…… 然而那成绩还是他控分失败的结果,不然他可能会以全国第二、第三的成绩进入锦城大学。 肖冶能够举出无数例子证明自己与顾竹年不一样,可是现在他一句话都不想和祁爵说。 他很累。 心中的无力感让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见他不说话,祁爵的手再次抬起又放下:“小野,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看在我脑门的伤口上行吗?” 肖冶看看他的手,又注视着他脑门上的创口贴,发出一声呵笑。 祁爵不明所以,耐着性子等他的回答。 他知道肖冶大部分时候想得多,说得少,要想让他把心里话说出来,就得有耐心。 楼道里闷热难捱,又全是蚊子,祁爵早就出了一身汗,身上还被咬了好几个包。 要不是自知理亏,他何至于受这个罪? 他用手驱赶蚊子的功夫,肖冶忽然从楼道堆放的杂物里拿出一个刮铲,捏着铲尖就朝自己脑门上戳去! 电光火石之间,祁爵猛地伸手阻挡! 可他行动的时间终究是迟缓的,再加上每次要触碰肖冶之前他都会迟疑一瞬,手臂早已形成肌肉记忆。 他没能阻止肖冶的行为。 看着对方额头上殷红的血迹,他眼圈都红了。 一股莫名的愤怒席卷而来,他打掉对方手中的刮铲,金属与水泥地碰撞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 冲动之下,他的手攥住眼前人的衣领,厉声质问:“肖冶!你疯了!?” 肖冶推开他,后退一步,毫无情绪道:“现在两清了,你可以走了吧?” “你跟我去医院!” 祁爵一手叉腰,一手扶额头,无奈又心疼地说。 肖冶依旧用无波无澜的语气说道:“你再不走,下一次我就往自己脖子上戳。” 祁爵急得在楼道内来回踱步,最后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指着肖冶:“行,算你狠,小野,我会让你回来求我的。” 他转身往楼下走。 肖冶走上楼梯,垂头说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祁爵脚步停顿下来,紧紧盯着肖冶上楼的背影,直到对方看门进屋之后才继续往下走。 肖冶进门之后背靠门板站了片刻。 随后,他将书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换上拖鞋,拿着换洗的衣服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很小,布局也不合理,每次洗澡都会有很多水溅在马桶上。 倒是能借机每天清理一次马桶。 最初入住的时候,淋浴喷头和软管都是坏的,还是肖冶自己花钱买的。 新的淋浴喷头和软管特别好用,水流细密又很柔和,价格还很便宜,不到五十块钱。 他觉得这个钱花得很值。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花钱带来的快乐,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淋浴带来的畅快。 福利院没有独立的淋浴间,固定时段提供热水,因此洗澡的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一起。 那时的肖冶满心满脑都是避免被人碰到,只能尽自己所能快速洗完出去,完全体验不到乐趣。 洗澡之前他先用凉水清理额头上的伤口。 创口不算大,但还是有些疼的,肖冶抿唇忍受。 放在外面的刮铲不知道携带多少细菌,再疼也得忍着。 生病只能令穷人更穷。 清理完额头的伤口,他才开始洗澡。 碰到热水后伤口还是有些疼,肖冶没放在心上。 手心里指甲嵌进去的伤痕还有些血痂,遇到热水便形成淡粉色的血痕。 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皮肉伤。 洗完澡,他对着镜子给额头上的伤口涂碘伏,然后为了不浪费棉签上的药液,他又给掌心还没愈合的伤口涂了一些,最后才将棉签扔掉。 黄棕色的药液在苍白的额头上分外显眼,他晾着手心,看了眼时间。 晚上8:30。 今天之前,这个时间点他刚从蛋糕工坊下班,正要回家。 几个月之前,这个时间他会坐在书桌前预习功课。 今天,他想给自己放个假,好好睡一觉。 他允许自己小小的放纵一下,从紧张忙碌的状态下抽身出来,当一个只知道睡觉的青年。 肖冶设置好闹钟,眼睛刚闭上,肚子却叫了。 他这才意识到晚上没吃饭。 平时,他晚餐都是在兼职的地方吃,第一次提前下班,结果却连晚餐都忘了。 看来自己还是劳碌的命,不劳碌就会忘记吃饭。 他决定带着饥饿入睡。 梦里什么都有。 第二天,祁爵没有来打扰他。 他乐得轻松自在,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角落里听课、记笔记。 中午在食堂吃饭,打饭的阿姨见他太瘦,给他盛菜的时候不仅不抖勺,还多给他半勺。 肖冶笑着道谢。 他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少了一个人的陪伴的确有些不适应,但肖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不适应的感觉就像戒断反应,只要忍受足够长的时间,早晚有一天会消失不见。 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吃饭的,现在不过是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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