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连“我有一个儿子,还在上学”这种借口都拿出来了,就为了让人家给他多宽限几天。 但所有人、哪怕是那些要债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本质,这话根本不信,他们把人用脚踩着,开始全屋子地翻找,任何感觉能换点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后来,那群人找到了言和光的房间。 说是房间,其实里面只有一张床,连扇门都没有——被他爹有一次喝多了,一脚踹碎了之后就再也没修过。 他们在言和光的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盒子。 里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叶璟禾送给他的——那群人挑挑拣拣,在里面找到了一个MP3,然后往自己口袋里揣走了。 言和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桌子底下爬了出去,那群人一下子发现了他。 “是个Omega!”那些人说。 后来就是一片混乱。 言和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好像被打了。那人渣趴在地上朝他笑得很恶心。有人拿出针筒要给他扎。白色的粉末还是什么? 人渣说:“那么好的东西,别给他浪费了,都给我吧。” 有人回答他:“滚你妈的!你个贱种早死早超生。别管他,打,打了听话。” 言和光奋力挣扎,他已经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他绝不能毁在这里,绝不能。 在一片混乱和恶心的笑声中,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地上的一把水果刀,他捡起来,直接用力捅在了最近的那个人的大腿上! “啊——!”有人尖叫,所有人被吓了一跳。 言和光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直接破门而出,而至于以后再回家来,会被那个人渣打成什么样子,他都想不到了。 脑子里一片混乱,言和光跑啊跑,身后似乎有人在追,又似乎没有。他只顾着一路狂奔。 言和光躲在一片麦田里,最近正是麦子长得丰茂的季节,月色暗淡、星星唏嘘,他就躲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杀人了,害怕令他浑身颤抖,又怀疑有恶鬼来追他,不敢发出声音,只好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 忽然,他听见了村子里好像有人在叫。 吵吵嚷嚷的,叫的什么他也听不清楚,言和光借着胆子往外一看,好像看到无边的夜色之中有一簇刺眼的火光。 是他家的方向。 村里的人都被惊醒了,全村都在往那个方向去,汇聚在一起的河流一样,言和光也不自觉地跟着过去。 有认识的村民看见他,拉了他一把:“小言?你怎么还在外面玩啊?你家着火啦!” 言和光忽然就不动了,站在原地。 有的村民来拉了他两下,但是都没拉动,村子里面的房子都靠的近,南方也常有山火,村民们都有救火的经验,消防队还没来,他们就已经自己组织起了救火,一时间,也没人管他这个小孩儿了。 “里面还有人!”“小言那爹还在里面!快救火啊!”“不光一个人!屋内有好多人!快拿桶来!”“火太大啦,救不了啊!”“……” 言和光听着听着,怪异地笑起来。 这是什么,老天开眼吗? 但是所有人都在兵荒马乱之中忙着救火,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诡异表情。 家被烧了,他居然还能这么开心。 言和光没有再往那边走,而是转身,直接往相反的方向走。 仿佛这样的话,他就能和这边彻底断绝关系。 具体情况是怎么回事,言和光其实已经想不起来了。 当上千个日日夜夜所幻想的事情骤然成真的时候,他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火光在他背后亮眼刺目,他却只想起来那个小铁盒子,里面都是叶璟禾送的,一起烧了可惜了。 裴景山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给了言和光足够的尊重,然后才问:“但你怎么知道那把火就是叶璟禾放的?” 言和光一下子沉默下来。 他不想说的事情,裴景山还追着问。 裴景山好不容易追问到此,也根本装不出不在乎的样子,以退为进的说辞都编不出来,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言和光继续说下去。 言和光垂着眸,说:“那不重要。” 思绪不受控制地闪回,旧日的记忆被那一把火烧得清晰明亮,他慢慢走着,走到了河边。 身边一下子变得很嘈杂,那些村民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了他身边,貌似在追什么人。 追人吗?还是在救人来着? 夜色下漆黑的河水好似会吸光,并没有因为滔天的火灾而变得清晰一分,幽幽如深潭。 叶璟禾溺在水里朝他喊:“你自由了!” ——“小和光!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 裴景山对此保留了意见,但按照当时的情况来推测,一把火能烧死那么多人,肯定是有提前准备的犯罪,至少需要汽油柴油什么的助燃,但这种准备不用特别精细。 而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当时肯定会大查特查,说不定言和光也被叫去问话很多次。 但最后就算查到了,叶璟禾也死无对证了。 裴景山问出最后的问题:“最后定案了吗?” 言和光摇摇头。 最后定下来的案子,是那群人跑到他家里催债,而那赌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染上了毒瘾,事后现场找到了毒品烧过的痕迹,不过因为言和光当时年纪小,且有不在场证明,在刑侦技术并不发达的年代,那场火灾只被定性成了意外。 一个酒鬼和一群流氓,全是吸毒犯,聚在一起被火烧死,那是天大的好事、老天爷为民除害呢,他们太活该了。 而谢天谢地的,他家无辜的小儿子不在家。 可见真是阎王爷显灵,只愿意收走作恶多端的人,善良的人还能活下来。 裴景山陷入了沉思。 听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大概懂了一些言和光为什么会有自杀倾向——这种惊心动魄的过往,也不是什么人都体会过的。 代换一下自己的,自己那时候会怎么做? 裴总罕见的有了一丝迷惘。 他会怎么做? 如果他只是一个乡村里的孩子,十几岁,没钱没势,自己喜欢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他想得到玉石俱焚这一招吗? 就算想得到,他有魄力这么做吗? 裴景山忽然觉得手边的权势金银全是假的,纵使他再怎么有钱有势,他也抹不平言和光这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裴景山道:“都是因为他吗?” 他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挚一些:“可是他当时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大好前程,你就这么做给他看吗?” 言和光却忽然笑了一下。那一笑很含蓄。 “景山,这种话,星阑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我……我本质上是个很懦弱的人。” 如果他本质坚强,事情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可以和那个人渣斗争、可以看见和叶璟禾长相相似的裴景山而心如铁、可以一条路走到黑。 但他不是。他从来都不是。 他一开始没有胆子反抗,后来又选择沉溺在裴景山身边,现在又选择死。 裴景山却说:“很感人的故事。” 言和光抬眸看他。 裴景山继续道:“但是我依旧不同意你去死。” 言和光无奈笑道:“这个又哪儿是人能说了算的?” 终其一生,言和光都没有和什么人有过面红耳赤的时候,他实在太懦弱了,总按着别人的规矩小心行事,生怕触犯雷区。 哪怕到了现在也不例外,分明是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有人出来指手画脚,他也依旧做不到据理力争。 他总是无奈又好笑地说一句“这又何必?哪儿人定胜天?”,其实是觉得自己从来无法通过抗争得到什么,他太了解自己了。 裴景山忽然道:“如果就是赢了呢?如果就是我说了算呢?你愿不愿意以后跟我在一起?” 言和光看了他两秒,道:“我现在不就跟你呆在一起?” 他裴总有钱有势,想跟谁呆在一起就跟谁呆在一起,哪儿还用得着问人家愿不愿意的? 裴景山却万分认真地说:“我指的不是情人,而是伴侣。” 他这话说得太认真了,说的时候还死死盯着言和光的眼睛,搞得言和光有些慌张地挪开了视线,想笑笑不出来似的,呐呐道:“……怎么会这样?” 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裴景山居然是认真的。 难道之前那些行为,不都是得不到之后的偏执吗?怎么搞得像是认真的? 不过再一想,言和光就想通了。 这当初裴景山喜欢白柯,是因为得不到的偏执,那么现在他喜欢自己,很有可能也是如此。 而且现在即将离世,这种“得不到”的感觉步步紧逼、迫在眉睫,搞得裴景山都分不清楚,这究竟是“想得到”,还是“真心”了。 “我是认真的。”裴景山重复了一遍,“当然你现在不相信也可以,但你总要给我机会证明吧?所以,先配合治疗吧。到时候痊愈了,你有的是时间来看我是不是真心的。” 言和光没有接话了。 这人怎么还那么幼稚? 说得像是,只要他忽然回心转意,就真的可以重获新生一样。 那些医院里面躺着的人,哪个不是挖空了心思想活下来的人?而真正活下来的,又有多少呢? 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啊? 两厢无言,吃完饭后,言和光就去睡觉了。 裴景山知道他对玩手机、看电视什么的没有兴趣,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人来收拾餐桌,跟着他进了卧室。 一看时间,两人已经聊得很晚了。 言和光默默爬上床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裴景山立刻意识到那是在问他为什么不睡觉,感觉有些高兴,但并不过分表现出来,只柔声道:“你先睡,公司今天有点事,我处理一下。” 言和光没回应什么,默默躺下了。 而裴景山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主灯源被他关掉,就留了一小盏氛围灯。笔记本翻开装样子。 他拿出了里昂博士给他的那张报告。 言和光睡觉基本上是不会动的,基本不翻身,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习惯导致。 睡眠也很轻,一碰就醒,还经常做噩梦,要出一身冷汗。若是这个时候恰好被惊醒,肯定会吓得他一晚上都再睡不着了。 裴景山轻手轻脚地展开了那张报告。 上面看不懂的词汇,他挨着用软件查了。 听呼吸声,言和光似乎已经睡着了。 查完词汇之后,裴景山就坐在沙发上,把那张报告翻来覆去地看了二十多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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