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愣住了,下意识道:“什么?” “我都知道了。”明馥一嘻嘻笑着,“你放心,我没告诉别人。” 他眉目潋滟、酒气熏人,央求道:“试试嘛!好不好?” 人,有些时候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重度颜控。我当时的反应就慢了半拍,直到明馥一愈发肆无忌惮才伸手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重,但着实碰到了他的逆鳞。 明馥一捂脸盯我,眼神晦暗难辨,缓缓顶腮。 半晌,他居然露出个讨好的笑来,“松眠,我真是喝多了。别生气嘛。” 见我一直冷脸,明馥一主动交待起这桩乌龙的始末:他们一群人喝酒聚会,席间有人喝多了撺掇尝鲜,有个放得开的还主动毛遂自荐。原本只是闹着玩,但那个easy boy在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之后突然不省人事,于是场面就乱了…… 其实那人只是太醉了。但明馥一这群人喝得太多,早已丧失分辨能力。于是有人打120,有人琢磨跑路,最后有人被吓醒了…… 至于我的取向,石锤源自瞿铮的某次酒后失言。明馥一刚刚不过趁机试探,是我自己乱了阵脚。 “真的,就只是玩而已。他们你都眼熟的,没有谁会想不开把自己作死。”说到最后,明馥一的话里透出狠意。这曾是我最欣赏他的品质。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两年全年无休换来的荣华富贵,一夜之间就能化为乌有。你想不想试试?” 窗外万籁俱寂,室内灯火通明。我伸手的时候,明馥一连呼吸都停住。下一瞬,窗帘立刻被他一把拉上。 “我错了。”明馥一再次道歉。 看着那张锐利又陌生的脸,我沉默许久。 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也曾意识到自己上了一艘注定沉没的船,只因航程太长,才依旧风平浪静。我想回头,可是已经出发了太久。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所有的荒唐事随着夜色一并消散。 第三天,然而我们都知道,未来翻开了新的一页。 半个月后,我给明馥一接了一个大导文艺片里的镶边角色。在戏里,有个男人一直默默爱他。这就算是打补丁了。 那次不愉快过后,明馥一收敛许多。文艺片杀青后他还主动接了一部任务剧,在深山老林里猫了三个月。可惜好景不长,回城之后明馥一很快故态复萌,耽于享乐,甚至于送到手边的工作都一推再推。我强硬过几次,虽然明馥一最后都配合了,但更多的是敷衍。 现在想来,他那时应该就有了别的想法。 没过多久,明馥一当挂件的新电影票房过了三十亿,那部文艺片的票房也不错,他本人沉浸在“电影咖”的幻梦里无法自拔。如此一来,我的话,就更听不进去了。公司高层在权衡之后,选择顺应他的想法。毕竟,比起电视剧,电影更赚钱不说,名头也好听。 我得承认,明馥一确实有自己的优势。在舒适圈内,他已经达成了“制霸”的条件,实绩排在同期生的第一位。 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明馥一最大的仰仗无非就是那张无可挑剔的好脸。可他比我还大三岁,又能青春几年?观众迟早会因为同质化的角色产生审美疲劳。到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每天跟在明馥一的后面,老妈子一样催他练台词、磨演技,提醒他谨言慎行,可他左耳进右耳出,宁肯“下凡”接真人秀来巩固下滑的人气。 谁说真人秀就不需要演技呢? 大明星任性且毫不掩饰的后果就是接连翻车,最心力交瘁的那段时间我连续三天没有睡觉,在各大平台监测舆论动向,正炒反炒,只为他“金身不倒”。可那个傻逼,只当自己是气运之子,魅力大到令粉丝神魂颠倒、让观众集体降智……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明馥一的放纵任性不仅给我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也扯下了他自己的那层遮羞布。单凭公司捂嘴已经无法掩住悠悠众口,业内渐渐传出异样的声音。不止一个朋友私下问我XX是真是假,我们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 最后这一年,狗仔不止一次拍到我俩互相甩脸子,甚至于当街“对骂”。当然,大力摔车门、半路下车的那个人总是我。“他才是艺人”,这话我作为员工吸烟刻肺。 粉丝都当公司在压榨她们哥哥,逼哥哥接不出彩的n番、不入流的商务、不叫好的杂志,哥哥则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才奋起反抗。殊不知,她们家哥哥只想赚快钱,而那些够不到的资源,其本质不过是正主业务能力不过关罢了。相当简单粗暴的逻辑。 在又一次对接失败后,我终于认清了明馥一烂泥扶不上墙的本质,不由心灰意冷。体现在行动上,就是不再激进的工作风格。 过去,明馥一不满我处处掣肘,但在这时,他又第一时间察觉了我的消极怠工。我们之间的日常变成了吵架、妥协,再吵架、再妥协。 黑头像那天之前,我们又吵架了。 那不是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却是内容最赤裸的一次。 “你就不能再努力一点吗?” “我不努力能有今天吗?陈松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已经够努力了!” 明馥一吐掉嘴里的塑料杆,“饭不吃,烟不抽,酒不喝,连炮都不约了!妈的,圈里活成我这样的有几个?” “松眠,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要是我能活成你设定好的完美先生,那还要你这个经纪人做什么?!” 我忍无可忍,“拜托!我也只是要你做个人而已。” “你那是让我做圣人!三十多岁不结婚也就罢了,我连消遣都不行吗?找女人有风险,那我就找男人。找男人你也不满意,怎么,你又改主意了,愿意和我试试了?” 我真的累了,一时间万念俱灰,气得头晕眼花,“没有人不让你恋爱结婚……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连公司都让步了,我又操的哪门子闲心? 我转身要走,明馥一却一把拉住我,“等等,你哭了?” 明馥一伸手抬起我脸的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哭了。 靠! 明馥一叹了口气,难得心平气和,他低声道:“松眠,你真觉得我有天赋吗?” 事后回想,那应当是明馥一最后一次在我面前展露真实的自己,他的脆弱与自我怀疑。只是那情绪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太微不足道了,无人在意。 47 “同居?”钟青愣住了。 我有心开个玩笑缓和气氛,钟青却是一脸局促、欲言又止。 反应过来后,我浑身激灵,没忍住按了下喇叭,“靠!” 钟青被我吓了一跳。 “我和老大什么关系都没有!干政都是玩笑话,你当暧姐是摆设啊?”其实……要不是年龄差太不给力,我认个干爹干妈倒可以。有门路还是好混啊。 看钟青还懵懵懂懂的,“万暧,你应该认识吧?” “可以啊。”钟青作出无所谓的样子,问我具体什么时间他好提前收拾一下。 我莫名其妙,“收拾?收拾什么,郊区的酒店总不至于满房吧?” “啊?” 四目相对,我没忍住又骂了句,“我说的是跟你去拍戏!我他妈自己有家!”难得心里有愧主动调节气氛,没想到却被这傻子当真了。很尴尬好不好! 钟青摸摸鼻子,“哦。” 钟青虽然请了假,却也不能真叫整个剧组都等他。买了点东西路上吃,我们就往剧组赶。 中途路过休息站,钟青提出换他来开车。看他眼下一圈青黑,我拒绝了。 本就是请假出来的,回去之后他肯定不轻松。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我曾深切地体会过,跟组是个体力活,拍戏更是,很容易心力交瘁。 出了市区,一路畅通无阻,钟青眼见着放松了许多。清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你现在就一个助理?”我记得李婵就不会开车,看来那助理也不会,不然钟青也不至于打车过来。 “不算吧。” “什么不算?”我没听明白。 “她好像,是领导家的孩子?”钟青说。 哈?什么领导? 听完钟青的解释,我情不自禁地瞥他好几眼。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这人身边还卧虎藏龙呢!怪不得能“雀屏中选”而面不改色,都有平台老总女儿这条金大腿了,确实不用诚惶诚恐。 那老大押宝,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这人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我心中满意,又有点酸,笑着揶揄他,“女朋友啊?” 钟青认真反驳,“绝对不是。眠哥,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觉得好笑,劝他道:“不至于啊!恋爱要多谈,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合适,对你演戏也有帮助。”不过我还记得钟青以前挺清高的,没把“傍富婆”三个字说出口。 “真的不是。”钟青有些苦恼,“她应该只是觉得好玩。” 我来了兴趣,“好玩?” 于是钟青又讲了几个例子,我听了以后倒觉得更有意思了,“听起来她很适合做经纪人啊!”那小姑娘貌似喜欢“钟青”这个明星胜过喜欢钟青本人,和我倒是挺有共同语言。 “就是还得再找个助理。”我琢磨着。 私人助理用亲戚最方便,我让钟青先自己琢磨人选,实在没人了我再去找。 钟青点头应下,我们又说起他现在在拍的这部剧。我原来听说是小成本就没放在心上,可听钟青的意思,似乎不是这样。 “导演是我大学同学,他参加了荔枝视频去年的新人导演扶持计划,和雷婷一起拍了《破茧》。” 万宇和荔枝关系一般,我们和另外两家视频公司关系更密切些。 荔枝这两年锐意创新,偏爱各类现实题材,造出声势之后整个公司的人都挺跋扈。所以,即便它这两年水涨船高,我也没关注。可雷婷就不一样了,那可真是一举成名天下知。她拍的《破茧》去年底横空出世,播放量三天过亿,豆瓣开分就是9,当之无愧的爆款神剧。 我啧一声,又觉得不对,“嗯?你同学?”W大没有导演系吧? 钟青摸摸鼻子,“他本科学金融的,研究生在国外读的电影。刚回国没多久。” “那他和雷婷怎么走到一块去了?”雷婷比我还要大几岁,应该和这些年轻人玩不到一块去吧。 “……他叫雷雨。”钟青重读了老同学的姓氏。 好吧,我懂了。果然是人以群分,腿部挂件的朋友也是挂件。 真到了剧组的时候,我默默把“挂件”两个字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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