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什么啊?”张烨笑笑,“不就是闲聊嘛,嚼嚼舌根儿。” 成年人之间,有些话不必说满,张烨提了,赵平明白了,也就可以了。 “听他说话就知道,智商高,情商又迷,嘴巴大,穿得还丑,”赵平哼笑一声,听起来倒像是自嘲,他又吸了一口烟,烟气过肺,跟着冬日呼出的白气一起叹出来,“我明白的,谢谢。” “谢什么,我反正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张烨把手里熄灭的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不过跟展医生交个医生朋友还是不错的,你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似乎是想起展宇挨的那个充满戏剧性的巴掌,赵平忍不住笑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吧,朋友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很多时候都看命,不看人。” 是这么个道理,张烨点点头,跟着赵平回了店里。 展宇睡到半下午才醒,张烨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赵平打招呼,只看到他在前堂晃了晃,跟张烨打了个招呼,又选了几个面包,就离开了。 “这人真怪,”田雨看着展宇离开的背影努了努嘴,“他到底是谁啊?” “不重要,”张烨笑着继续干活,“你就当他是个普通客人就行了。” 田雨又努努嘴,“切,神神秘秘的。” 这一天的黄昏来的很早,刚过了下午四点,阴沉的密云就已经把太阳遮得密密实实了,张烨看着店外的天色,估计接下来几天的天气不会很好。 果然,当张烨在幼儿园外等小葡萄的时候,天上就零零星星地开始飘起雨夹雪了。 张烨靠着那棵被自己踢过一脚的树,似乎躲在树后面就没那么冷了,他盯着从幼儿园五颜六色的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一串串小孩儿,从来没觉得他们走得这么慢过。 “葡萄爸爸,这几天又降温了,班里感冒的小朋友不少,你带葡萄回去可以让他喝点儿感冒冲剂,预防一下,”幼儿园老师把张远送到张烨手里,不厌其烦地跟张烨嘱咐,“如果小朋友有感冒症状的话,也可以居家休息,跟我们告知一声就行。” 张烨谢过了老师,他看了看一个班的其他小孩儿,果然没有前几天看起来那么多人,还能明显看出有好几个孩子都已经感冒了,鼻子下面儿红肿,看样子擦鼻涕都擦破皮儿了。 这天也太冷了。 “冷吗?”张烨把张远抱起来,用自己的脸贴了贴儿子的脸,有些冰,也没有平时那么嫩生了,被风吹得有点儿皴。 “不冷!”张远笑嘻嘻地回答,手往张烨脖子里钻。 “嘶!”张烨被张远的小手冰得一激灵,“跟我闹呢?还说不冷,手都是冰的。” “手冷是正常的嘛!人的血管在手指上很小的,不能保温。”张远一本正经。 “谁跟你讲的这些?”张烨托了托张远往下坠的屁股,这小子最近长肉了,抱一会儿就手酸。 “钟叔叔呀~”张远得意地笑,“他说完还以为我记不住呢,我就说肯定能记住!” “是是是,你最聪明,”张烨促狭,“是不是使劲儿记,生怕忘了?” 张远先是使劲儿摇头。 张烨还是笑着看他不说话。 张远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承认,不好意思的笑。 “记得好,挺能唬人的,今天晚上咱们去医院找钟叔叔,你再去唬唬他。” “真的!?”张远眼睛都亮了,捧着张烨的脸跟他确认,“咱们今天晚上去找钟叔叔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 张远高兴起来,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调,两条悬在空中的腿儿一晃一晃地来回摆。 晚上张烨没去钟远航家做饭,下班之前就着餐厅里还剩下的食材,给钟远航做了一个豪华版的芝士滑蛋三明治,说是豪华,其实也就多加了几片烟熏火腿片,再加上张烨晚上练习做的玛芬,不光够钟远航,估计还能给科室里的人分分。 张烨打了个车直接去医院,张远越来越兴奋,跟着司机放的音乐,一路走一路嚎,一句也不在调上,给司机都听乐了。 “不好意思啊师傅,孩子有点儿兴奋。”张烨自己都觉得吵,小孩子脱缰起来根本制不住。 “没事儿没事儿,这孩子以后怕是学不了声乐了哈?”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陶醉得摇头晃脑的小孩儿,忍俊不禁,“咋去医院还这么开心呢?” “我们去医院送饭!”张远暂停了一会儿,抢着回答。 “哦,我说呢,这小孩儿怎么去医院还这么乐,”司机回头看了一眼张远,“去给妈妈送饭啊?” 张远拉在张烨手指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捏了捏,张烨感觉到了。 “嗯。”张远模模糊糊地回答了一声,又继续跟着车载音乐开始哼哼。 还好司机没再问什么,张烨听着儿子更不成调的哼哼,轻轻摩挲着他小小的手。 下了车,张远马上就不再哼歌了,一路走得有点沉默。 “刚刚为什么跟司机叔叔说谎啊?”张烨牵着张远,看着远远的大楼灯光,问张远。 “没有为什么……”张远也不看爸爸,盯着面前的路,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头。 “其实跟司机瞎说也没做错,”张烨摇了摇张远的手,“出去跟陌生人没必要什么都说实话,有时候不说实话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法。” 张远原本以为爸爸要批评自己,听他这么说,也顾不上低落了,抬头望着张烨,“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张烨点头,“不过不能跟爸爸撒谎。” 张远的头又低下去了。 “你刚刚不高兴了吧?”张烨也不责备,语气跟讲睡前故事似的,“后面唱歌都完全不在调上了,完全是乱哼哼,声音也小了,是不是想事儿呢?” 张远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葡萄,以后遇到这种事儿,不用多想,咱们是来看谁,对别人来说都不重要,司机可能下一个客人上车了还这么聊呢,他不是真的关心你来医院干什么,”张烨领着张远进了门诊楼,“你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在干嘛,高不高兴就行了。” 张远想了想,又重重嗯了一声,像是被说服了。 钟远航晚上在急诊,张烨到的时候,他正在抢救一个刚被救护车送过来的老人。 张烨坐在急诊外的长椅上,听家属和保安聊天,老人是上厕所时不小心被棉裤绊了一下,摔倒了就站不起来了,才送来医院的。 大冬天的,老人还摔了一跤,家属担心老人熬不过这个寒冬。 张烨也在一旁听得愁眉苦脸,正为别人担心着,急诊的门开了。 钟远航戴着口罩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张烨,隔着一拥而上的家属,对着张烨点了点头,就低头先对家属说话了。 张烨望着钟远航讲话的样子,在一群黑压压的后脑勺里,他一身白衣服,白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 大概是老人的状况不好,没过多久,家属人群里就传来隐约又压抑的哭泣声和议论声,钟远航似乎又安慰了几句,离开人群,往张烨这边走过来。 张远先跑了过去,抱着钟远航的腿叫他。 “能下班了吗?”张烨也跟上去,问钟远航。 “能,不过我得先去休息室洗个澡。”钟远航拉着张远的小手,替他搓了搓。 张烨这才发现钟远航额头上全都是汗珠,呼吸也有点儿喘。 楼上心内的门诊晚上已经没人了,走廊上只有应急灯微弱的亮着,张远有点儿害怕,走在张烨和钟远航中间,紧紧贴着两个大人。 “这里好像恐怖片啊……”张远哆嗦着说。 “谁给你看的恐怖片?”钟远航皱着眉头问,眼睛往张烨脸上责备地招呼着。 “我……”张烨心虚地坦白,又辩解,“不是,那电影我都没看出来是恐怖片,海报上还阳光灿烂的,我寻思是什么治病救人的片儿呢。” “结果后来那个医生就开始杀人啦!好几个鬼跟着他!”张远继续哆嗦。 “葡萄,以后别跟着你爸爸瞎看。”钟远航对张远说。 “好!我以后不跟着爸爸瞎看!”张远重复。 “嘿?”张烨半真半假地生气,“小玩意儿叛变得还挺快?” “叛变就叛变,你以后干脆叫我爸爸算了。”钟远航对张远开玩笑。 张烨惊了一跳,抬头瞪了钟远航一眼。 钟远航不知道张远刚被司机那句“看妈妈”刺激了,这时候提这个,张烨觉得时机也太寸了点儿。 张远哼哼唧唧地犹豫了一会儿,张烨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口水,有点渴。 “还是不了吧?”张远最终认真的做了决定,“要是换爸爸,爸爸会伤心的。” 钟远航对张烨笑了笑,安抚他的紧张。 也许真的是张烨紧张过头了。 钟远航回了休息室就先把白大褂脱了,找了毛巾进了浴室。 张烨把带来的夜宵拿出来,打开保温袋摸了摸,还好,都还是热的。 张远则坐在沙发上,拿着钟远航的一个心脏玻璃钢模型玩儿。 “张烨!”钟远航在浴室里喊。 “怎么了?”张烨也喊着问,“什么东西忘拿了吗?” “你进来帮我搓一下背。”钟远航又喊。 张烨有点儿疑惑,听着钟远航连浴室的水都还没开,怎么这个时候叫他搓背?张烨看了一眼张远,他玩得正起劲,没注意到大人们在做什么,说什么。 张烨走过去敲了敲门。 “我进来了……” 张烨话音还没落,磨砂玻璃门安静又迅速地打开,一只白得晃眼的手臂伸出来,一把揽住张烨的肩膀,又安静迅速地把张烨拉进了浴室。
第74章 医院休息室的浴室比钟远航家里的浴室简陋不少,但跟张烨家的浴室比起来就像样多了,一板一眼的医院风格,干净又性冷淡的装修,冷静又柔和的白色LED顶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整齐的置物架上不和谐地团着钟远航脱下来的几件上衣,没有水汽氤氲。 钟远航只脱了上衣,果然还没有开始淋浴。 他找借口把张烨拉进来,要干什么,张烨暧昧的知道,所以有惊讶却没有惊慌,顺着钟远航手臂的牵拉,进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轻轻地扣上。 咔嚓清脆的一声,是锁舌扣进锁眼的声音,不太足够掩盖张烨后背靠撞在瓷砖墙上的闷响,和他呼出的那声一忍再忍的叹息。 “远航……”张烨在钟远航脸颊边用气息喊他。 钟远航没有穿上衣,他搂着张烨的腰,松弛地弓着上半身,把下巴搁在张烨的颈窝里,沉重地呼吸。 他却似乎不着急做什么,只这么抱着,累坏了似的休息。 张烨的手顺势又自然而然地抬起来搂住钟远航的腰,低头就能看见肩头皮肤上亮晶晶的汗珠,手触摸的感觉黏腻腻的,但张烨根本舍不得撤手,钟远航匀称的上半身都是衣服和手术服勒出来的印子,手腕上,脖子上,腰上,那些长时间压迫皮肤的松紧带在他泛白的皮肤上勒出红肿的痕迹,就算解开了也一时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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