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轻笑一声,把秋千荡起来,“那我可能算是比较聪明的,我没想过什么回报不回报的,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就挺好,就这样每天过最普通的生活,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用做。” “嗯。” 秦乐施应了一声,将玫瑰的枯枝剪下,枝干上带着的干刺划破他的手背,鲜红的血液慢慢渗出,他下意识把血迹抹去,擦干净手,去帮宁苏推秋千。 那时候秦乐施也觉得就这样过平凡的日子最好,但命运常常不会让人如意…… 他知道宁苏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平凡的生活下去,他知道宁苏兴许很快就会离开自己,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痛苦总是降临在他的身上。 秦乐施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山风吹动他的衣角和发梢,他略微疲惫地闭上眼睛,安静地等着白桑榆给他一个答案。 “如果神爱世人,那就不是神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白桑榆冰冷的声音才打破夜里的沉寂。 秦乐施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拥有一半血缘的弟弟,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心头涌起,他觉得白桑榆某些时候很像那个不能被提起的人,但又不太一样。 “神会垂爱世人,是因为人想要神的垂爱,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神明,不是被幻想出来的,至少也应该是无欲无求无情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灵对于它来说都该是平等的,没有高低贵贱和大小之分,它不该爱人,也不该恨人,被赋予了感情色彩的神,那便不是神了。” “你这样说话很像他。” 秦乐施并没有点明,但他们走知道那个人是谁。 白桑榆无所谓地轻哼一声,“我只是在阐述我的观点而已,你知道的,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 “所以你理解不了我所说的痛苦,也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 “别想当然,我也是体会得到痛苦的,只是和你们相比,我更多的是空虚,不知道该做什么,对一切都没有兴趣,只有酒精,香烟,性,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些。” 秦乐施眼眸垂下去,他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那你就没有想过要彻底解脱吗?” 白桑榆的呼吸一滞,刀刃冰凉的触感变得格外明显,他没有回答秦乐施的问题,反而问道,“这就是你的理由?” “不算是理由,我只是想要帮他们一把。” “……” “桑榆,如果有一天你拥有了正常人类的情感,我想你会理解我的。”秦乐施的嘴角上扬,他朝着白桑榆伸出手,“而且我感觉你离那一天不远了。” “我对拥有你们的情感没兴趣,对你的做法也没兴趣,” 白桑榆说着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住,“对阿苏好点吧,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动手。” 秦乐施看着白桑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暮里,他轻哼几句童谣,在外面吹了会风才回到帐篷。 宁苏习惯带着助听器睡觉,听到声响,起身帮他去扯毯子,“你在和桑榆聊天吗,说到这么晚?” “就是随便聊了点植物园的事,你被我吵醒了?” 宁苏摇摇头,“我想不起来安神的药放在哪了。” 秦乐施从背包的夹层里翻出一板药片带着一瓶水递给宁苏,“这呢。” 宁苏吃了药,但还没有要睡的意思,他看着秦乐施,勾着他的脖子,讨了个吻…… 他们兴许没想着要避讳,帐篷的隔音又不好,这边做什么那边都能听见一二。 白桑榆盯着手里的刀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把它收进包里,他抱着毯子的一角把自己蜷缩起来,半梦半醒间他听见顾临川在对自己说晚安……
第69章 这是目前唯一的答案 第二天上午,白桑榆起得很早,山里的雾气在周边的花草上凝成珠露,一点一点浸湿他的裤脚,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看了宁苏的帐篷一眼。 他们大概还没醒,里面静悄悄的,白桑榆给自己洗了一个番茄,沿着昨晚的那条路,走到山崖边,远处被一层湿重的雾气笼罩,只能看见一片带着些形状的模糊绿意。 白桑榆选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低头朝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方看去,除了些距离近的枯枝和凹出来的石头什么也看不见。 他记得之前听人说过,人只要站在高楼和悬崖边就会下意识生出一种往下跳的想法,这种情况和自杀无关,只是大脑感知到危险所做出的应急预案。 白桑榆没研究和这方面相关的事,他对恐惧的感知很少,哪怕此刻正坐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山崖上,他也不会害怕。 吃掉一整个番茄以后,白桑榆才开始思索最近发生的事,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单手撑着石板,盯着远处的连绵的山峦出神。 按照之前的计划,昨天晚上他应该把秦乐施推下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兴许是秦乐施的话确实说服了他,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白桑榆决定暂时帮秦乐施隐瞒那些事,至少让宁苏能开心地离开…… 想到这白桑榆轻笑一声,不知不觉间有一粒还未燃尽的火星落到他白皙的手背上,在上面留下一个红色的印子。 他依旧没有痛感,整个痛觉神经都被药物麻痹,哪怕用刀直接割开皮肤,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这种情况让白桑榆有些苦恼,但私下去了几家医院都没有解决的办法。 白桑榆对自己是否像个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只是没有痛感在生活里便会少掉很多乐趣,办夜里的事也没之前那样舒服。 有时候他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会让顾临川听他的心跳,掐他的脖子,好像只有在那从缺氧状态下挣脱过来的短暂时刻,他才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跳动的生命。 只是顾临川不喜欢这样做,Joker倒表现得很感兴趣,白桑榆对于和他玩的是哪个人格并不在意,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向来没心没肺,只要能让他舒服,手段再怎么恶劣也无所谓。 某一次他陪顾临川去看心理医生,恰逢Alpha的易感期,两个人在地下车库擦枪走火,他在顾临川肩上咬出个很深的印子,又笑着去吻顾临川的眼泪。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对顾临川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他知道,至少短期内他不会离开。 随着太阳不断西移,山里的雾气逐渐散去,白桑榆站起身,还没回头,便听见宁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你这一大早来这晒太阳补钙啊?” 白桑榆轻轻摇头,“想起咱们小时候的事了,不过那边的山比这里要多得多,林子也更密一些。” “山下都是稻田和荷花,山上生着野桃树,偶尔还能看见点李子树,还有那座据说很神的山……” “奉着一尊观音像的那座山吗?” 宁苏走到他旁边,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嗯,听人说哪怕我们离开观音山,死在遥远的异乡,我们的灵魂也会回去,回到那座山上。” “前提是我们真的有灵魂。” “那谁知道呢。”宁苏的语气变得缓慢而柔和,“要是真的会有灵魂,还像他们说的一样可以托梦,我死了以后就回来找你,托梦给你,你可别被我吓到。” 白桑榆向来不避讳生死这类话题,“别忘了告诉我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轮回转世。” “我不是记得你不喜欢轮回这种说法,怎么突然好奇起这个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宁苏轻哼一声,“我看你这次是真的栽到顾临川手里了,不然也问不出这种话,除去伟大的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放弃自己一直所坚守的信念……” 白桑榆很自然地接话,“仇恨,信仰,还有各种能让人成瘾的东西都能做到,只是在每个人身上所起到的作用力不同。” 宁苏敷衍地附和两声,随即小声问他,“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对顾临川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也不知道。”白桑榆说,“我只是觉得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宁苏听完他的话,没再吱声,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把手搭在白桑榆的肩上,陪他看太阳彻底升起。 他们在山里待到下午四点才驱车赶回弥南,白桑榆回别墅的时候,天色刚沉下去,顾临川的别墅没有亮灯,他心照不宣地直接走向后面的小屋,刚推开门,就被顾临川迎面抱住。 顾临川似乎喝了不少酒,朗姆酒的气味萦绕在白桑榆的鼻尖,他轻拍顾临川的后肩,“怎么了?” “没什么。”顾临川的声音很闷,“就是想你了。” “只是想我?” “……” “好啦,你没必要那么担心我。”白桑榆安抚他,“我只是和宁苏还有……乐施叙叙旧,不会有问题的。” “嗯。” 顾临川仰起头,他猫一样去蹭白桑榆,然后吻上去…… 白桑榆知道他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结束之后,趁着点烟的功夫又讲起山里发生的事,只是把某些顾临川不该知道的事给隐去。 顾临川没有多问,含了口酒渡给他。 苦艾酒灼烧着白桑榆的咽喉,他闭上眼睛回应着顾临川的亲吻。 在亲昵的间隙,顾临川问他,“哥,如果有一天你能感觉到正常的情感,那你……会真的爱我吗?” 白桑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 闭上眼睛,抱着顾临川,这是他目前唯一所能给予的“答案”。
第70章 他也开始感到痛苦 宁苏组织那次露营本意是想缓和一下白桑榆和秦乐施的关系,但露营回来以后他们之间反倒更加生疏。 白桑榆没有再去植物园工作,秦乐施也不会主动提起任何与他相关的事。 宁苏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再插手的必要。 十月刚过,弥南的气温断崖般往下降,二十度左右的天算不上很冷,对宁苏来说却分外磨人,要是早几年,这个温度他穿短袖都没问题,现在想要开车出门买点东西还得毛衣加外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镇痛药的剂量已经大过治疗用药,强烈的副作用让他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但宁苏不在乎,比起只能孱弱地蜷缩在床上,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自在地活着。 天冷下来以后,不少商家都上了秋冬的新衣,宁苏随便逛了几家,买下两件浅色的风衣,又挑了围巾和帽子。 他生得漂亮,个子也高挑,店员很乐意帮他选衣服,三两件换着往他手里塞,让他穿上看看。 这衣服不是买给他自己的,但宁苏也不想扫他们的兴,挨着试过几套以后,又要了一件外搭的棉质马甲。 店员按他说的把衣服装好,笑盈盈说下次来还能给他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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