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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骥无奈：“你对自己应该有点自信，毕竟是海沙影帝。” “影帝就影帝，加上海沙两个字，这个名头就很难听。” 夏泽笙仿佛看到了秦骥的笑。 也许并不算真的笑意。 但是他嘴角略有些上扬，像是因为听见了夏泽笙的话而引发的笑。 夏泽笙觉得秦骥一定被逗笑了。 他们站在观光电梯里。 下楼的时候，路上的灯光都亮了。 照进来。 勾勒出秦骥冷峻的轮廓。 可是这个很浅的笑很快就瓦解了他的冷峻，变得柔软又生动。 “偷拍视频，是有人从NSW短视频APP上发布的。”秦骥说。 “你买下NSW短视频业务是因为这个？”夏泽笙诧异。 秦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用户找到了，但不是我们想找的人。”他说。 散播那段视频的用户账号和IP地址都指向一个普通老人。冉一涵根据线索，在乡下找到这个老人的时候，老人早就痴呆。 警察跟着去了，问了他儿子大概的情况。 无怪乎前几年有人来收身份证，就把身份证信息卖了。 “这条业务线不便宜吧？不得几十亿美金？” “是花了一些钱。”秦骥很轻描淡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问。 秦骥没有说话。 “是为了我对不对？” 答案明明呼之欲出，秦骥却依旧没有说话。 夏泽笙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NSW短视频业务对骐骥有战略意义，不只是因为你的事。”秦骥终于开口了，很客观地分析，“况且最后实质性的帮助几乎也没有，不是吗？” “但是……” “夏夏。”秦骥亲昵地喊了他的名字。 只是他虽然语气亲昵，态度却有些漠然。 “我是个商人。”他说，“商人精于算计，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尤其是我。” 上一分钟电梯里有些温暖的温度在这一分钟显得有些冷清。 秦骥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我们回家吧，今天的营业结束了。” 那些他刚才给予夏泽笙的温度，都被撤回。 他没有穿着黑色三件套，却依旧像是披上了什么沉重的东西，刚才外露的情绪，此时此刻都被压抑回了一个框定的范围，他似乎被束缚住了，还原成了霸总秦骥。 夏泽笙看着眼前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秦骥，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比起来的路上，回去的时候显得沉重了很多。 明明什么也没发生，但是突然好像有了隔阂。 有一次等红绿灯的时候，夏泽笙看了一眼秦骥，要说的话都塞了回去。 一路沉默。 就算回到了秦公馆，也没有太多的话。 秦骥很绅士地为他把购物袋都提回了房间。 “秦骥。” 秦骥回头看他：“早些休息。” 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 夏泽笙脚边上那成堆的购物袋仿佛还带着之前愉快的气氛，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站在房间里，皱起了眉。 * 秦骥这个晚上过得并不好。 事情堆满了待办列表。 电话一直在响。 微信上找他的人很多，他坐在办公桌前面对屏幕，却什么也不想干。 他是个商人。 但是商人是什么？ 工作。 赚钱。 然后再工作。 赚更多的钱。 严格的自我管理，精准地分析，毫无无惧又孤注一掷的决策。最后用一场盛大的豪赌，换来普通人无法想象的，无穷无尽的财富。 这是顺理成章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天经地义的。 ……但是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 眼前一直晃着夏泽笙的脸，还有他下午欲言又止，即将说出的话。 “但是……” 但是什么呢？ 夏泽笙的眼睛太明亮了，似乎下一刻就能窥探出他自己都不想仔细去明了的心思。 秦骥把这一切归责于下午跟沈震聊了太长时间。 与人交往是一门商务必备技巧，人脉在商场里绝对重要。 他自然精通此道。 只是每次出门伪装作擅长社交的人，会让他精疲力竭。 所以他今天种种的反常，都是因为与沈震聊了太久……一定是这样。 这个想法，让秦骥好受了一些。 他终于能够积攒力气去做一些今天不得不做的决策。 等他忙完，关上电脑的时候，感觉累得连指尖都没有一丝力气。他回头去看窗外，旁边没有令他安心的光传来。 夏泽笙应该休息了。 他挪动自己疲惫的身体，仓促地洗了个冷水澡，头也没擦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枕头上还依稀存在一些夏泽笙的体香。 一些淡淡的茉莉香。 最初，秦骥以为那是香水，后来发现夏泽笙几乎不用香水…… 他抱紧了被子，像是回到了那个晚上，像是要拥抱夏泽笙。 在辗转反侧中，秦骥缓缓睡了过去。 * 秦骥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那时候他还没有发育开，纤细的胳膊什么也承担不起。 他走在冷冰冰又漆黑的走廊里，两侧的光明天使雕塑举着昏黄的灯光，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打算真正把前路照亮。 这是他外公的家。 他从小就很害怕来这里。 外公也从不欢迎他和母亲，母亲会待一会儿，直到跟外公争执，最后带着他离去。 可是梦里没有母亲。 他孤身一人穿过走廊，进入了起居室的大厅。 这里丝毫没有明亮一些，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窗帘遮盖了大半阳光，外公就坐在靠近落地窗的那张高背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报纸。 屋子里一时间只有他翻阅报纸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报纸，缓缓开口：“你来晚了。” 秦骥看着他。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未来你就跟我一起生活。由我来负责对你的教育。” “我要回家。”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 “这里不是我的家。”年幼的秦骥说，“我要回家。” “秦骥。”外公严厉地呵斥。 年幼的秦骥愣了一下。 接着他眼睁睁看着坐在那里的老人缓缓站起来，身形高大，就算已经年老，却依旧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这座大山来到他的前面。 俯视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我这辈子，没有做过亏本的生意。你母亲是我唯一的败笔……”外公说，“为了什么自由恋爱，嫁给了一个渣滓。这些年来，为了收拾你父亲的烂摊子，你母亲来求过我多少次，可是再多的钱都填不满那个无底洞……” 这些话让秦骥的心头尖锐地痛起来。 年幼的秦骥变得慌乱，他退后一步，左顾右盼：“我母亲呢？我要回家，我要和她一起回家。” 外公抬手抓住了他瘦弱的胳膊。 他的力气出奇地大。 像是一双铁钳，紧紧地束缚住了秦骥，让他无处可逃。 “你母亲死了。” 外公说着残忍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刀，要撕开他的心。 “秦骥，本来你母亲已经要离婚了。如果不是你打电话，求她不要抛弃你，她又怎么会着急去找你，又怎么会出车祸？” 年幼的秦骥呆呆地看着老人，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 “你忘了吗？是你害死了她。” *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 那天下着大雨，电闪雷鸣，台风袭击了羊城的街头，横风乱窜，雨也斜飞。 他站在街的这边，母亲的车停在街的那边。 她穿着水色的裙子，穿过斑马线而来。她看到他，眼睛亮亮的，带着幸福的泪。 她远远地喊他的名字。 他们之间只隔了十米。 她问想不想妈妈？ 接着下一刻，就被失控的大巴车碾在了车底。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断气。 水色的裙子染成深红。 他钻入大巴车底，费尽全身力气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也软绵绵的，像是没有了骨头。 母亲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凑过去听。 母亲说：秦骥，不要怕。 她最后说：生日快乐，儿子。 他在母亲的车上，找到了原本要送给他的礼物。 礼盒外面写着——给我的宝贝小帅哥，祝福他生日快乐，永远快乐，超快乐。 打开来，里面是一部手机。 黑莓8800。 那天是他十二岁的生日。 她答应来接他，一起离开破碎的家庭。 * 这一夜出奇地长。 他做了很多梦。 后面的梦变得凌乱，多数都是在那个厚重又阴沉的房子里发生的事。 他在这里接受了教育。 比起之前在父亲身边，无休无止的争吵、哭泣、暴力……外公的家平静地可怕。 他学会了很多事情，有关于家族荣耀，还有那些冗长又无意义的家训，以及如何利用普通人想象不到的手法来赚钱。 外公说这叫经商。 外公总这么说。 ——秦骥，你要记住，我们家不做亏本的生意。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应该赚回至少双倍的获益。这才是经商的意义。 可是经商又为了什么？ 赚到的这些财富又为了什么？ 这些事，外公没有解释，他提出问题后，外公只会怜悯地看他。 “有时候我都忘了你有渣滓的血脉。你总能让我想起秦飞鹏这个渣滓。”外公说。 是了。 秦骥记得。 这是外公人生中唯一一次赔钱的买卖。 外公用最宝贝的女儿的生命，换来的只是他这个连经商都搞不明白的小渣滓。 血本无归。 他是外公唯一的血脉亲人，也是外公唯一的污点。 “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你只需要做。这个简单的要求，你总可以办到吧？” 外公对他的要求并不高。 一向不高。 他也尽力做了。 秦飞鹏的九霄珠宝早就从根子里烂了。 骐骥吞并了九霄。 然后吞并了很多类似体量的公司。 这没有能满足骐骥的胃口，它像是刚刚觉醒的大蟒，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能见到的一切公司，直到迅速崛起，盘踞在了商业链的顶端。 就算是外公，也不得不承认他在商业上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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