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是唯一重获自由的方式,那他宁愿杀了李珉,再接受法律的枪决。
至于梁镀。
李寄眼睫下垂,看着自己手心上缠着的一圈圈纱布,轻轻抚摸上去。
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包扎完毕后,李寄乘出租车回了酒店。
他还没刷房卡感应,门便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只大手迅速伸出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程度和出租屋不分上下,但李寄却没有半点危机感,那只捂住他嘴的手心里透着一股熟悉的烟草味,让他安心下来,却也无可奈何。
还是找到了。
李寄被重重甩在了床上,裤袋里的钥匙也跟着掉落出来,他本想弯腰去捡,梁镀便欺身压了上来,把他的双手拉到头顶,像座山一样压制着他。
李寄刚要说话,梁镀蛮横地捏住他口腔,迫使他发不出声音。
他不想听他说话,他只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去面对。
“你是不是嗑药了?”梁镀百思不得解,看了一眼李寄手上的伤口,心里揪着一痛,手上稍微放轻了力度,接着听到李寄平静回答:“没。”
“你怎么想的?”梁镀压着怒意,声音在黑暗中更显嘶哑。
“我想你休息。”李寄说:“你去休息一阵子,我自己试着解决。”
“你怎么解决。”
“....”
“杀了李珉,是吧。”
“....”
“李寄!”梁镀咬着牙愤恨地拍了拍他的脸:“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李寄没有看他,不语。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梁镀穷追不舍:“她说的话你也认同?你也觉得我必须要得到点什么是吧?”
李寄嗯了一声:“你要什么。”
梁镀闭嘴不语,黑暗中,他的目光紧紧锁视着他。
你啊。
李寄安静了一瞬:“我值几个钱。”
“你为我折腾到这个份上,我值几个钱。”
梁镀又要扼制李寄发出声音,李寄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语速很快道:“我没有要跟你分开的意思,我是说你可以不用那么拼命,我可以试着自己解决,你有时间多陪陪家人和.....”
“我说过很多次了,李寄,”梁镀打断他:“我愿意,我没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
李寄低下头,喃喃:“可是我有关系。”
“我们现在算谈恋爱对吗,梁镀,”他抬起脸看向他:“但恋爱是平等的,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
“你总是付出的比我多,比我沉重,被我拉进来却又得不到什么,我能给你的东西只有那么丁点,你也好像并不是很需要。”
梁镀:“我....”
“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李寄说:“更安稳的人生和退路。”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现在没有那么害怕我哥了,我可以试着自己去面对,如果我能解决,我回来带你私奔好不好。”
“我不需要,”梁镀声音冷下来:“要我说多少遍你才听得进去,我不需要回报,不需要得到什么,更不需要....”
“可是我需要!”李寄突然吼了他一嗓子:“你说这些话之前低头看看你身上现在有多少疤,看看以后还要有多少次类似的事故要发生,还要进多少次医院,受多少次伤,提心吊胆几个晚上!?”
“你回去老老实实当个保安不好吗?”
“回去陪陪你父母家人,见见发小,舒舒服服兜个风睡一觉,不好吗?”
“等我解决完再回来找你,不,好,么?”
“你没那能耐。”梁镀直言道。
“是,我是没那能耐,”李寄忽然一笑:“那就一起死啊。”
“大不了我和李珉一起死,站起来的方式那么多种,谁规定一换一不算赢?”
“李寄!”梁镀恨不得把牙咬碎,想一巴掌把李寄打醒,看到他手上的伤又硬生生忍了回去:“你他妈别犯蠢行不行!”
“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李寄笑得愈发悲凄:“他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了吧,梁镀。”
“我什么都没了。”
“我什么都,”他苦笑着停顿了下:“没了。”
他思绪在这里,灵魂又好像不在这里,双目空洞而渐渐涣散,连瞳孔都肉眼可见地缩小成一个黑点,像个失智的疯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无人能拯救。
梁镀从未在李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他慌了神。
他用手捂住李寄的眼睛,企图隔绝绝望目光给自己带来的冲击,结果却摸到一片潮湿的热。
李寄哭起来永远那么平静,没有抽噎,也没有声音。
他是个很矛盾的人。
即使被李珉摧残十五年多,也没有掉落一滴眼泪,可每逢梁镀给予温柔或关切,他却总哭得像个没吃过糖的小孩。
梁镀心脏像被蚂蚁一点点啃噬般生疼。
他缓缓挪开遮挡李寄眼睛的手,嘴唇倾覆上去,吻去他眼角的泪:“你有我,李寄。”
“我帮你。”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但黑夜中的每一个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李寄听到梁镀同样哽咽了一声:“...我帮你杀了他。”
第59章
梁镀后来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
他的父亲以死相逼,要求他回去安安分分守在母亲病床前,梁镀的母亲确诊糖尿病,李寄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那晚梁镀抱着他,抱了很久很久,从头至尾却只说了那两句话。
你有我。
我帮你杀了他。
李寄的哭声在这一刻释放,他嘶吼着嗓子拼命说不,通红的双眼被泪水浸灌,哭得破碎而狰狞。
第二天早晨醒来,李寄的眼睛都是红肿的。
旁边的床单已经散失余温,梁镀很早便离开,回到了病危的母亲身边,临走前,替他掖好了身上的被子。
电话铃声在床头响起,李寄猜测是李珉,所以没有接听。
半晌后仍叫嚣不停,李寄疲累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捞过手机看了一眼。
一个陌生号码。
李寄接听了,但没有发出声音,他等待着,直到听筒里传来一道年轻的男声:“喂?”
李寄闭上眼:“哪位。”
“我是李墨林的秘书,”男人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对李珉的父亲称呼李董,而是直呼大名道:“李墨林手术失败去世了,需要你过来签一下死亡通知书。”
他的语气听上去并不沉重,李寄甚至从中听到一股轻佻的意味,李寄有预感这人来电心思不纯,没有急着接话,果然听男人继续道:“你知道你哥现在在哪里吗?”
李寄平静撒谎:“不知道。”
“他向我打电话求救,”男人不在意他的隐瞒,尾音明显上扬:“我没有帮忙。”
这听上去像一种示好,李寄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顺着刚才的话题戳破道:“死亡通知书,你也可以签。”
言下之意,你找我的目的,不止签通知书那么简单。
男人很满意李寄的聪慧,所以直截了当:“你在哪,我派人接你来医院。”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帮李珉套我位置。”李寄淡淡道:“李墨林死了,你不归顺李珉,反而转头来找我,这听上去很诡异。”
“你想要什么?”李寄开门见山地直言:“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别这么紧张,”男人笑了一声:“这些事见面之后我都会告诉你,在这之前我倒想问问,你想要什么。”
“我?”
李寄几乎毫不犹豫:“我想看李珉遭报应。”
男人愣了下,笑声更为放肆:“认真的?”
“嗯。”
“好,”男人打了个响指:“定位给我,送你个惊喜,当作见面礼。”
......
李珉从病床上醒来时,入眼是一片白茫茫的纱。
他在幽闭环境待了一夜,应激反应严重,眼睛暂时不能见光,所以被蒙上了纱布。
他有点回忆不清自己是如何脱离那间储物室的,满脑子只剩下李寄将门锁上那一刻时,所投递而来的眼神。
憎恶、急切、痛快....各种让李珉心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李寄到现在都没有向他妥协的念头。
即使和梁镀分开,他也不会向自己服软。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李珉试着挪动了一下胳膊,滚落下楼梯的痛感让他至今四分五裂,他艰难地接听电话,是父亲的秘书肖炜辰。
这个人,他不久前刚刚联系过。
在他被关进储物室而不得不找人寻求解救时,肖炜辰以在医院为李父处理后事为由拒绝了。
李珉懒得对李墨林的死亡分泌出一丁点悲伤的情绪,但肖炜辰摇摆不定,这对他来说是个大麻烦。
肖炜辰在自己父亲身边兢兢业业了十余年,从大学毕业开始便一直在为其效力,手上所掌握的李家信息和洗钱内幕不比李珉这个亲儿子少一丝一毫,这样的人一旦产生叛变心理,自己一定是遭受冲击最大的人。
他摸不清肖炜辰现在的打算,所以见一面,是最好的谈判方式。
电话结束后,李珉得到一个酒店地址,肖炜辰提出见面,将房间号报给了他。
李珉遍体鳞伤,保险起见给自己配置了一车保镖,一群人浩浩荡荡抵达酒店时,却只见肖炜辰独自一人站在酒店阶梯上等待自己。
他穿一身白色西装,笑盈盈对李珉说:“少爷来了。”
李珉仍蒙着眼,眼前隔着一层薄薄缥缈的白,他看不大清肖炜辰此刻脸上的表情,其实即使能看见,也无法从中解离出半分不自然。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