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扬沉默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讲起:“我当时动作不算小,祁晗太傲了,没想过我能干什么,也没把公司的事情往我这儿想,但是一直都是有人在查我的,我当时还担心能不能藏得住,结果后来有一天那些人突然都撤了。” 程雪松呆滞了一下,看着他:“你是说?” “嗯,我猜测是她的人吧,为什么突然撤了我就不知道了。”祁扬说。 程雪松点了点头,思索着,又用力点了点头:“那还挺好的。” 她默了一会儿,又说:“我没怎么恨过她,她性格让人恨不起来,年轻的时候我还有点儿嫉妒她——怎么这么洒脱呢,怎么这么干脆呢,她可一点儿都不在乎你爸,她越是不在乎,你爸越是捧着,你爸是真贱人。” 祁扬笑了,抬手拒绝了一下:“别说是我爸。” 程雪松也跟着笑:“男人真是天性就这样,你捧着他,他对你爱答不理,你不理他,他就捧着你,你说说。” 祁扬突然低头摸了摸鼻子。 大年初三是情人节。 裴贤晚上会回来,祁扬早上睁眼的时候都觉得有动力了。 他俩没过过情人节。 他们之间和情人节有关系的节点,大概就是年后见面的时候,裴贤会给他补一个情人节礼物。 前两年送的还被祁扬放在潭州的家里。 只记得裴贤在送礼物这方面还是很“直男”属性的,他不知道送什么,就挑贵的买。 今年祁扬想送个不太一样的。 过年这几天一直都在家忙忙碌碌。 晚上裴贤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发现家里灯关着,他也没多想,往里走了两步之后,脚下突然亮起一个星点,借着就依次绕着整个客厅亮了起来,许多点微弱的光一同将祁扬的身形映照出来,同时照出和装饰灯一同绕在四周的花束。 裴贤很明显的顿了一下,但没有开口说话。 祁扬笑了下,蹲下来把蛋糕上的蜡烛点亮。 蛋糕不大,但是做的很精致。 祁扬把裴贤拉过来,有些紧张地说:“今天情人节,一起过个情人节吧。” 裴贤看了会儿,说:“我还以为要过生日。” “不过生日也能吃蛋糕吧。”祁扬说着,把蛋糕捧起来,说:“你吹一下,再许个愿,新年顺顺利利什么的。” 蜡烛就在嘴前,裴贤避无可避,他将手里还没来得及挂的衣服丢在沙发上,配合地吹灭了蜡烛。 裴贤看了他一眼,念台词似的说:“一切顺利。” 祁扬笑了:“好,一切顺利。” 话音落,客厅灯亮了起来。 祁扬也没准备过这种场面,灯亮了之后反应也有点不自在,他偷偷看了裴贤一眼,摸了摸鼻子,突然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贤倒是自在,把衣服拿过去挂好,回来看了一下被装点得像油画似的客厅,蹲下来摸了摸花瓣。 “什么时候弄的?”裴贤问。 “就今天。”祁扬说,“花是新鲜的,但是真的买多了,你拿去泡澡都够……” 裴贤终于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怼他的话。 但当然也不可能真的去泡澡。 两人把蛋糕分了,祁扬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问:“你晚上吃饭了吗?还有肚子吗?” “吃了,还行。”裴贤说。 裴贤早就察觉到这蛋糕的精致程度,上次被他丢掉的那个有点像,但是祁扬一直没提,他也就没问。 祁扬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蛋糕上,犹犹豫豫半天,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裴贤也没催,就等着。 一直到一块蛋糕都塞下肚了,祁扬撑得实在吃不下,这才从抱枕后拿出一个很小的相框一样的东西。 他递给裴贤的时候脸红得很厉害,还没等裴贤看清楚,就慌张地解释起:“我没绣过东西,不太会用针,弄得很丑,你……你能看清这是字儿就行……” 裴贤看了眼,是个相框刺绣。 上面的字确实绣的不怎么样,祁扬真的不是在谦虚。 丑丑的刺绣绣着简单的几句话: 裴贤, 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 健康,平安,开心 没有落款,只有一个日期,写着2月14日。 祁扬紧张地说:“这个没绣别的,你可以一直放家里,当装饰……好吧有点丑,但是彩色的字其实还挺好看的,如果不细看的话也不是很丑,你觉得呢……” “嗯。”裴贤顺着他的话拿远了一些看。 祁扬凑过去想去看看效果,但是两个人相对而坐,实在看不着。 “没落款吗?”裴贤突然问。 “……”祁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眼皮,随意地说:“没有好一些。” 裴贤没有再追问什么。 余下的日子像是被按了快进,两人把日子过得很像普通的小情侣——祁扬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虽然裴贤依旧冷漠,但是已经很少会拒绝他。 二十号的时候,祁扬有一天突然觉得很心慌,对着日历发了一个多小时的呆。 裴贤这时候回到家,问了句:“感冒好点了吗?” 他突然又不慌了。 劝说自己把多余的奢望都赶走,过好眼下,起码现在,裴贤是在关心他的不是吗。 “好多了。”祁扬从日历前离开,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他顿住脚步,讪讪地对裴贤笑了一下。 之后越临近月底,祁扬心反倒是越静。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他一点也不焦虑,每天呆滞地守着时间过,觉得时针每一分每一秒的转动都是带着痛感的,但是他又很迷恋这样的痛感。 27号晚上。 祁扬彻底失眠了。 他静静躺着,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试着抱了裴贤一下,但裴贤似乎已经睡得很熟,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一直到祁扬将脸贴在他颈窝蹭了蹭,裴贤终于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辞职了吗?”祁扬问。 “嗯。”裴贤应了声。 祁扬很久都没再说话,他的呼吸喷洒在裴贤的皮肤上,很轻,很痒。忽然,裴贤感觉到皮肤上有一滴清凉的触感,他突然僵住,呼吸跟着变轻了。 “如果以后我们有机会在路上遇到,你会像普通朋友那样跟我打声招呼吗?”祁扬的声音很沉闷,带着些刻意压制但丝毫没有被掩盖住的鼻音。 会吗? 裴贤没有回答。 他只是在祁扬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意味不明。祁扬分不清这是赏赐一般的安抚,还是不耐烦了的提醒。 这天晚上谁都没提起四十天的约定,但是都心知肚明,这场看似温柔又幸福的梦结束了。 裴贤没有记起他。 裴贤也没有再一次爱上他。 祁扬比裴贤离开的还要早一些。他在二十八号清晨不知几点就起来了,动作很轻地收完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留下的所有东西,最后把那个相框刺绣放在了客厅。 他走前站远了一点看,发现其实远看还是有点丑的。但也来不及再绣一个了,他又实在想在裴贤的世界里留下一点自己的印记。就当他自私吧。 时间还在凌晨,祁扬出来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手没多久就被冻红了。接近天亮的这会儿总是最冷的,但是他还是哪里都不想去,在裴贤家楼下冰凉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 裴贤每天早上醒来的时间很固定,但每天早上睁开眼后的起床气也很固定。这天一醒来就发现身边的人不在,甚至床铺上都没有余温,看来已经起来很久了。 他走出卧室后,才发现家里竟然真的是空的,没有一点响动。 裴贤愣了一下,心脏又先他一步感受到了一种闷痛,但很快,他的意识里也开始跟着感觉到难过。 * 裴贤辞职这个决定是之前就做好了的,综合了多方面的考量,他也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进到一个新阶段去。在走前他回去看了丁高君一趟,进门后阳阳很热情地扑上来。 丁高君看到阳阳,欲言又止,片刻后又放弃什么似的,说起:“前两天……你之前那个朋友,也来看过它。” 裴贤摸阳阳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阳阳蹭他,他才回过神:“祁扬吗?” “嗯,挺早的就来了,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丁高君蹙了蹙眉,懊恼地叹了口气:“我对这孩子,我又……我又有点,上次那事儿我一直没跟你说,你后来到底怪我了没有?” “没有。”裴贤站了起来,“那个人后面很快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的。” “可你要是能早点去,说不定他就不用受那么重的伤。” “他来说什么了?”裴贤问。 “就说来看看阳阳,”丁高君说,“我还问他准备去哪,他跟我说回家了,他家在哪儿啊?” 阳阳在裴贤腿边激动地转着,是不是在他裤子上印下一个看不见的狗爪印。 裴贤低头看了它一眼,一时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爸爸妈妈都在哪儿呢,之前受伤了,我叫人去看看,说是一个阿姨陪护的,也没见过他爸妈来。”丁高君又问。 见从裴贤嘴里问不出什么,丁高君又叹了口气:“也是,你都不记得了。” 一直沉默着的裴贤突然说:“记得了一点。” 丁高君刚移开的目光立刻又看向他:“那你,我们现在去看医生吧,什么时候的事?你也没跟我说过。” “就这两天。” “记得什么了?”丁高君问。 裴贤试着想了想,发现头很痛,又只好摇摇头:“没记起太多,记起了一场雨,下得很大,在一个很空旷的地方吧,好像是学校里。” “那你要不不去了,你这个情况,我其实还是有一点担心的。”丁高君有些不安地捏了捏手里的抱枕。 “计划好了就不改了。”裴贤说。 “你爸爸的事是他的事,你没必要因为他就改变你的生活,从小到大,你要做什么,我和你爸从来不拦着你,都是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怎么都三十岁了突然还叛逆期了。”丁高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爷爷那些东西,就叫他们继承了去吧,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 裴贤点了点头,没说话。 丁高君知道他没听进去。 老爷子留下的东西里原本就有一份是要给裴锡元的,由于带着愧疚,这一部分产业的规模不容小觑,裴锡元没接,说他当了一辈子读书人,干不了商人的活儿。 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说不定近两年就要撒手人寰。 丁高君前一秒还想着一切都与她无关,后一秒就听到裴贤说:“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该是裴锡元的,那就是裴锡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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