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快休息吧。我好多了。” “那你先不要挂电话,放在一边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林上清搞不懂他这种黏人的举动,但还是答应了,将手机放在枕边,盖好被子,闭上眼睛。 耳边是听筒那头的窸窣声,大约也是倚在床边,呼吸平稳,匀长。 林上清睡了这几天来第一个好觉。 翌日是个晴天,屋外的雪融得差不多了,从房檐上往下滴答滴答地掉水珠子。 林上清下楼,入眼就是滚落在地上的空酒瓶,还有数不胜数的烟头。 女人躺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蚕丝被,被角被烟头烫出一个黑色的洞。 林上清视线扫过整个客厅,俯身一个个捡起酒瓶,又拿了扫帚清扫干净地上的烟头。 于曼君搭在外面的手臂泛着不健康的冷白,血管都是青紫色,手腕上带着精神病院的手环,取不下来,却被她一次次用剪刀试图剪断,手腕上也都是伤疤。 林上清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掖好被子,出了门。 墓园在市郊,开车过去要一个小时,林上清在路途中买了一束茉莉花。 天气很好,山上视野辽阔,林上清拾级而上,到了山顶墓园,表明身份后进去。 林云的墓在风水很好的一角,独览城市风光。 林上清把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取出手帕,仔仔细细把墓碑擦过一遍。照片上的人笑容明媚,年轻朝气,高马尾十分俏皮可爱,眼睛里也都是神采。 光是与她对视,林上清的眼神就变得非常温柔。 他怎么也想不通,爱笑的妹妹,有一天会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坐在墓碑边,林上清自言自语,讲述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妈不想住疗养院,总跟我发脾气,我管不住她,如果你在,她肯定听你的话。” “爷爷身体不行了,连茶水有怪味都喝不出来,那罐正山小种,不知道被林方海塞在储藏室多久,他把爷爷的好茶都拿去自己喝了,把废茶给爷爷,还把爷爷骗得乐呵呵的。” 林上清眼睛微红,“也好,你总是看不惯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如果你活着,肯定又要生气……” 手掌轻轻抚在墓碑上,林上清慢慢沉默,而后喃喃自语,“小云……如果那天我没出门,是不是就不会害死你呢。” “这么多年了,我一次也没梦到过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日上三竿。 林上清从墓园出来,身上带着香烛的熏火气味,眼睛微红。 今日除夕,阖家欢乐。 四处都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孩童穿着新衣服,裹得像圆圆的兔子,笑起来时,活泼伶俐。 林上清远远看着热闹景象,心里却觉得悲凉。 林方海那次辱骂他的话,成了他心里的刺。 这种节日从来都与他无关。 他没有和睦的父母,没有妻儿老小,也没有对他爱逾生命的亲人。 如此孤零零活了三十年,本以为已经习惯,可偶尔的瞬间,还是很感到刺骨悲凉。 他疑心是否林方海谶言过重,他就是命里没有完整的家庭,注定要孤独一生。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林上清摸出来一看,是高梨给他发的消息。 一张给树上挂灯笼的照片,树下围着几个孩子,大约是高梨的外甥或是侄子,都是五六岁的模样。 高杨站在左侧,抬手指挥着弟弟们动作,梁思文站在右侧,给他们拍照。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让人心生艳羡。 高梨说:【今天除夕,想着你晚上可能没空,提前发给你看。】 林上清微笑,看了一会儿照片,回复道:【好热闹。】 高梨:【过年嘛,一家人聚在一起,也就这一回。】 林上清:【嗯。】 高梨:【你昨晚睡得好吗?】 他提起这事,林上清面庞柔和下去,【很好。】 高梨又沾沾自喜:【果然,我来哄睡,你就睡得好。】 林上清勾唇:【还真是要谢谢你。】 高梨:【口头谢?也行,来,让我亲亲。】 林上清看着那些文字,就能想象出他得意又欠欠儿的面孔来,耳边还能浮现他矫揉做作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高梨的电话来了。 “你不是陪着家里人过除夕吗?怎么还打电话来?”林上清说着,心里却是很开心的。 高梨嘴巴很甜:“也想陪你嘛。” “就你会说话。” 高梨说:“今天晚上你要守岁吗?我家这边要,而且好多小孩儿,有得闹呢。” 林上清沉默片刻,“不知道,不清楚。” 高梨:“那你如果不困,跟我打电话好不好?我想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 林上清失笑:“你跟家里人在一起,还要跟我打电话跨年?” “是啊,不行?”高梨低低笑着,压低嗓音避开人群,说,“众目睽睽之下偷情,刺不刺激?” “胡闹。”林上清毫无威慑力地斥责他。 “奇怪,你都不想我吗?”高梨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光是离开你几天我就坐立难安的,你是不是往你自己身上加了什么东西啊。” 林上清轻哼一声,“不知道。” “真的不想我?”高梨不信地追问。 林上清有意逗他,“我很忙,没空。” 高梨再次上演破防戏码,“真不想啊?再问一遍真不想我?笑死其实我也没多想要,你不会真以为我很缺人想我吧?” 林上清笑起来。 高梨笑意柔和,轻声问,“心情好些了吗?” 自己竭力想要隐藏的心情还是被对面的知名魔术师发现了,林上清“嗯”了一声,“好多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林上清沿着江边走。 冷风扑面而来,林上清打了个寒颤,刺骨的潮湿穿透大衣,冷到了心里。 恍惚间,一个念头趁虚而入,窜进脑海。 好像,还真有点想他了。 - 夜色降临,宅子里一片亮如白昼,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林上清站在阳台,望着山下靠海的港湾,白日还能看到加班加点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此时也都偃旗息鼓,漆黑一片。 身后是夜宴喧闹,林端诚年事已高,然而地位仍在,许多妄图巴结谄媚的人赴宴而来,希望能得到提拔。 觥筹交错,夜宴过后,男客们烟雾缭绕地坐在主室,酒盏不断,如同议员一般大谈国政和世界经济。 女客们则去了偏室,围坐在一起,聊着时尚、家事之类的闲散话。 林上清喝了两杯敬酒,便再没有心思虚与委蛇。 满室烟雾,他又在戒烟,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 林上清起身,淡淡道:“我出去透口气,你们慢聊。” 林方海突然笑起来,“哈哈,我刚刚还在跟人打赌,赌你什么时候会走。” 林上清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林方海不回答他的话,侧身跟身旁穿着西装的男人说,“我这个堂弟从小就记仇,我小时候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直接打了我一顿,现在都对我有意见。” ---- 感谢【青花鱼_8uubxlxmzls】总裁的1个猫薄荷,欢迎看文呀ww 感谢【喜欢葡萄的葡萄藤】总裁的2个猫薄荷,谢谢藤总支持!
第31章 藏在口腔里的刀片 林方海如此春秋笔法,颠倒黑白,林上清心里冷哼。 当初他豪横无礼,要求一众人对他做小伏低,这话倒不说了,只说林上清把他打进医院那一部分。 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眯眼笑着,喝过酒后,脸上的苍老也变得红润起来,不再严肃:“男孩儿嘛,打打闹闹也正常。” 林方海斜了林上清一眼,话里话外都是轻蔑:“是啊,男孩性子本来就莽撞,但直啊!有什么矛盾打一架就没事了,又不是女人,勾心斗角的记仇,没意思。” 爷爷发话了,护着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林上清本想反唇相讥,心里又觉得实在是无趣,便算了,起身要走。 忽然,一旁发出一道笑声,朗然道:“林大哥说的对啊,男孩间的矛盾,打一架就没事了,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初中那会儿,你还想让我给你当小弟,结果被我暴打了一顿,牙齿都打掉两颗,肋骨断了4根,你现在俩后槽牙都是镶上去的吧,哈哈哈哈,男孩子嘛,打一架就没事了,对不对?” 林上清回头看去,角落里坐着个男人,手里端着酒杯,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微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林方海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目圆睁,暗暗瞪了男人一眼。 林上清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他刚刚的话也说,跟林方海初中同学,想必他们童年也曾经见过,只不过林上清没有印象了。 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了,握着拐杖的手攥紧,抿了抿唇,显然被下了脸面。 林方海故作镇定,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生过,景誉,你记性倒是好。” “那当然了。”薛景誉一下子跳起来,用力勾住林方海的脖子,笑道,“不打不相识嘛,我们现在不也是好兄弟吗?” 林方海用力推开他,又不想丢脸,只能干笑两声,不再找茬。 薛景誉举着酒杯,走到林上清面前,“上清,我也要出去转转,醒酒,但我对这儿不熟,你给我带个路?” 林上清知道他是在帮自己解围,顺着台阶下了,点点头,跟他一起出去。 “操。”一出来,薛景誉就骂了句脏话,而后一口饮尽杯中酒,“跟一群傻*同处一室,我觉得我的智商都要被玷污了。” 林上清走在他身边,听见他的话,微不可见地抿唇,笑了一下。 “你也很受不了他们对不对?”薛景誉说。 林上清也没藏着,“嗯。” 薛景誉摸出烟,衔在唇间,打火机“哗”一声响起,“你也是林端诚孙子对吧?” “是。” “那我没认错,我记得你,我俩小时候见过面。”薛景誉走路很不规矩,一摇一晃的,大衣的衣摆敞开,四处飘逸,差点被烟头的火星子烫到,他也不搭理。 林上清侧头看了他一眼,“是,有年重阳节,你父亲来探望我爷爷,你也在。” “我爸当时正舔老爷子呢,可不是四处送礼。”薛景誉漫不经心弹了一下烟灰,“真是受不了他那个谄媚样儿,我可不伺候。” “看得出来。”林上清微微笑了。 敢在阖家欢乐的场合,当所有宾客的面儿,让林方海和老爷子下不来台,也就薛景誉了。 薛景誉不知想起什么,哼笑两声,“我记得有次林方海那个贱人进医院了,是你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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