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王译旬的睫毛颤了一颤。
周启洁看看曾砚昭,没说别的,只沉下一口气。
王译旬忽然道:“周师兄,罗汉殿的梭柱,当年知能师父修复时花了很大的心力。伽蓝殿的斗栱也是。那两样构件,才修缮过不久,要是可以,希望你们在这次修缮的过程中不要改动。这样一来,也是为寺里节省了一笔开支。”
曾砚昭没有想到,她直到这时仍用寺院的开支做借口,听得不禁皱眉。她说完,紧张地看向住持,似乎是希望释静吾能为她说两句话。
释静吾扁了扁嘴巴,说:“整体修缮的方案,就等到曾师兄他们的团队做出来以后再做商量吧。”
“伽蓝殿的斗栱,我不知道。但是梭柱本身的称重有缺陷,当初换的时候没有审核清楚,现在已经对横梁产生了一点影响。我觉得更换是必要的。”周启洁冷漠地回答。
听罢,王译旬的脸刷地变得霜白了。她沉默了几秒钟,牵强地扬了扬嘴角,道:“你们毕竟是专业的,一切都是为了寺院着想,我是外行人,不应该置喙。”
周启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巴。
“静吾师父……”王译旬面对住持,惭愧至极,“我做的事,有辱了寺院的声誉。这两天我会向志工组辞职,希望各位师父能够原谅。”
话音刚落,其他人都愣了一下。
释静吾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报名参加了两日后的禅七吗?既然周师兄既往不咎,此事就结束了。你留下来,好好修行,在禅七时向佛祖求一个开悟吧。”
住持的决定让王译旬面露难色,她紧抿着唇,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为了不让话脱口而出。半晌,她饱含歉意地看向周启洁和曾砚昭,行了礼后,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看到她消失在门外,周启洁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看看手中的U盘,对曾砚昭说:“谢谢曾老师。”
曾砚昭摇了摇头。
“多谢住持方丈。”周启洁向释静吾行了礼,转身走了。
这件事到这里,表面上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但是曾砚昭无论是从王译旬或是从周启洁的脸上,都没有看出她们有“放下”的念头。
为此,他心里总不禁有一个不好的预感,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又捉摸不透。他将眉头紧紧地皱着,只祈愿预感终究只是他杞人忧天的错觉。
释静吾像是已把王译旬偷盗的事放下,关心道:“砚昭,听说你没有报名参加禅七?”
“不了,工作上的时间比较紧张,纵然是‘方便禅七’也腾不出时间来参加,学生们都在等我。”曾砚昭顿了顿,“再者,最近我遇上了一些事,才觉得尘世间仍有许多事值得看一看、想一想,在禅堂里怕是想不出来。”
释静吾惊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沉吟片刻,道:“这么也好。”
眼看着常觉寺的禅七就要开始,曾砚昭与方训文商量过后,决定预订机票,在禅七举行当日各自回学校。
之后工作上的问题,两边的团队通过电话会议和网络办公的方式联系,等到时机成熟以后,再进一步确定是否需要重新回到常觉寺办公。
得知周启洁帮蓟大这边的师生四人买好了回程的机票,曾砚昭提前一天在寮房内收拾行李。他来的时候,带的行李就很轻便,仅用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他就把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这一整天,郁弭都在为禅七做准备,除了早课和早斋的时间,曾砚昭没有和他见过面。收拾好了行李,明知还有一夜才要离开,曾砚昭还是想见一见他,当面告诉他要回析津了。
下午,曾砚昭去往大雄宝殿,和学生们一起收拾整理工作的场地。他时不时东张西望,想看一看能不能偶遇郁弭,却发现有几个志工或义工在寺里四处走动,看样子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曾砚昭莫名其妙,很快就看见郁弭从伽蓝殿里走出来。
郁弭见到曾砚昭他们的位置,匆匆走过来,对曾砚昭笑了笑。
“你们在找什么?”曾砚昭奇怪地问。
闻言,郁弭烦恼道:“王师兄。从中午开始,就没人见过她,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打她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
曾砚昭的心里咯噔了一声,问:“在山门外发香的志工有没有见过她外出?”
“问了,有人说见她出去,有人说见过她回来。不清不楚。”郁弭无奈地说,“寺里没有装监控,要找个人真难。对了,她没有带行李,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回家了?但是苏师兄居然说没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
“既然已经身在佛门中,和尘世间的缘分自然就断了,所以寺里不强求留家人的联系方式。”曾砚昭说。
经他这么解释,郁弭想起自己在这里当志工那么长时间,无论是寺方或是志工组,的确没人问他要家人的联系方法。这种做法,无可厚非,郁弭能够理解那种不愿家人被打扰的初衷,可是一旦遇见这类的事,要找一个人,不知从何找起,郁弭不由得想:佛门是不是太冷漠了。
第56章 杂念和妄想-6
王译旬不在,下午,临近中小学的下课时间,郁弭开车前往市区接孩子们下课。他们见来接他们放学的是郁弭,不免好奇王译旬为什么没来。
郁弭不知要如何向他们解释王译旬突然消失了,恐他们担心,便说王译旬在寺里为禅七做准备,没有时间来接。
“哎,我也想打禅七,这样就不用上课了。”佳辰唉声叹气道。
“你?你能坐得住一天,就谢天谢地了。还禅七呢!”玲玲嘲笑他,问郁弭,“郁师兄,你参加禅七的吗?”
曾砚昭已经订好了回析津的机票,郁弭也决定晚上买机票了,经她这么一问,忽然意识到假如王译旬一直不回来,他又回了析津,这三个孩子要由谁来送去上学?
“哦,我不参加。”心里有了这件事,郁弭回答得有些迟疑,“我后天要回析津了。”
“析津?!”小玥激动极了,趴在椅背上问,“你回析津了?真好!”
玲玲却兴奋不起来,惘然问:“你辞职了?不在寺里当志工了?”
她这么一问,其他两个孩子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面面相觑,都对突如其来的离别感到不舍。
佳辰喃喃道:“好突然啊。”
郁弭困窘地笑了一下。
“你在析津找到工作了?还是你以前就在那里有工作?”玲玲问。
被她这么问,郁弭惭愧地发现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有和这几个孩子好好聊过天。接送他们的事情都交给王译旬以后,郁弭和他们基本没有沟通了。
“哦……”郁弭被问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回答,“我有工作。”
“好吧。”玲玲撇撇嘴巴,对另外两个孩子说,“我就说嘛,在寺里给佛祖打工,每个月才那么点钱。郁师兄是挣大钱的人。”
小玥眨巴两下眼睛,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道:“郁师兄,听说你给我们寺捐了好多钱。谢谢你!”
经过被莫舒云他们置疑以后,郁弭早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小玥的感谢令他顿觉受之有愧,笑得含糊。
佳辰很快打起精神,说:“郁师兄,既然你要走了,临走前我们请你吃顿好的吧!”
郁弭吃惊极了,通过后视镜快速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们想吃什么?”
“肯德基!麦当劳!必胜客!”佳辰兴致勃勃地说完,小玥也跟着两眼放光。
玲玲在一旁默默地翻白眼。
他说着请郁弭吃饭,郁弭却知道他没钱,真正的目的可想而知。郁弭不由得微笑,又很快发现这孩子的话语尽管天真,分明是为达目的说了谎的,不禁惊奇,不知曾砚昭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或许,哪怕都是在寺院里长大的孩子,个性依然是不尽相同。郁弭回答说:“可以啊,不过我得和苏师兄说一声,说带你们在外面吃饭。否则一直没回去,大家会担心。”
“啊……”佳辰不太情愿地叹气。
小玥和玲玲都耸了耸肩膀,仿佛已经预见到等吃饱喝足回到寺里,少不得被苏春媚几句唠叨。
这天不是周末,孩子们放学的时间早,郁弭在客流量不大的商区选了一家肯德基,带着三个孩子吃炸鸡和汉堡。
除了小玥对儿童餐的玩具还有兴趣以外,佳辰和玲玲都像郁弭一样吃正常餐。郁弭和他们商量后,要了一份儿童套餐,又买了汉堡、烤翅和饮料。
晚餐丰富得超乎想象,郁弭得让孩子们帮忙,才能把食物一次性全搬运到他们拼成的大桌上。
很快,这几个孩子胡吃海喝起来。郁弭看他们吃得开心,自己也高兴,但眼看他们吃得愈发起劲,郁弭免不了担心,提醒道:“吃慢点儿,你们平时很少吃这些东西,突然吃得太凶,肠胃受不住的。”
“没关系,校门口的垃圾食品,我们也没少吃啊。”玲玲满不在乎地回答。
郁弭被堵得哑口无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便给释知乐发了微信,问他有没有王译旬的消息。
假如明天还没有找到王译旬,今后该由谁送这三个孩子上学?郁弭放心不下这桩事,但如果不跟着曾砚昭回析津的话,心里又十分不甘。
结果,这天等郁弭带着这三个孩子回到常觉寺,他得知大家已经暂停了寻找王译旬。
郁弭吃惊得说不出话,过了两秒钟,忍不住问只顾着打扫禅堂的苏春媚:“就这么算了吗?有没有王师兄家人的联系方式呢?之前,我记得她的丈夫曾经来找过她,寺里没有办法找到那位先生吗?”
“这么大个人了,能去哪里?大概是回家了。”苏春媚摇头叹气,“寺里从来不保存家属的联系方式,规矩向来是这样的。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她已经报名了参加禅七,不会不回来,她的东西还在寺里。”
饶是如此,郁弭依然很不放心,兴许是因为其他人的表现实在太漠不关心的关系。
俄顷,苏春媚问:“你确认不打禅七的话,后天护七的工作,你得辛苦一点儿了。”
郁弭窘然,说:“我要回析津了,正打算向住持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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