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弭本就为陶春丽刚才过于兴奋而犯窘,现在看她这么失礼,更加无地自容。他急忙上前拉扯陶春丽的手,提醒道:“妈!”
陶春丽回过神,看向郁弭时,脸上风云变幻,仿佛心底也是五味杂全。她皱眉,道:“你回来了。”语气变得平静许多,甚至有些许失落。
这前后的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不欢迎来客,更何况是曾砚昭?郁弭虽然知道曾砚昭对这次见面抱着平常的态度,陶春丽的表现却让他觉得愧对于曾砚昭。
郁弭介绍道:“这是曾砚昭。”
“曾?”陶春丽听完又换了一副面孔。
她看了看曾砚昭,一脸狐疑地拉着郁弭往旁边走,问:“这是谁?我以为,他是那个老总。”
尽管他们家因为郁弭的缘故,受了叶懿川的很多好处,陶春丽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叶懿川。但陶春丽常常用手机上网,郁弭记得她曾经在网上搜过叶懿川。没想到,她竟然能把二人认错,郁弭不满道:“他怎么会是叶懿川?你不是在网上搜过叶懿川长什么样吗?”
“他在网上的照片来来去去就那几张,又不是高清图,我哪儿记得清楚?就记得长得挺好。”陶春丽满不高兴地努了努嘴,“这个曾也长得挺好,认错不是正常?”
她这么理直气壮,郁弭哑口无言,交代说:“他们俩长得一点都不一样,以后别再认错了。”
陶春丽却问:“他是谁?你好不容易回一趟家,带一个男人回来做什么?”
郁弭语塞,想到他们已经回到家门口,他却和陶春丽把曾砚昭撂在一旁说话,十分惭愧,道:“回头再说,先进屋吧。”
话毕,他不等陶春丽再开口,兀自回到曾砚昭的面前,对他微微一笑,说:“走吧,先进屋。”
曾砚昭记得郁弭说过他没有向家人出柜,不过,看郁弭妈妈的样子,分明对儿子突然带一个男人回家感到无所适从。既然如此,若说她不知道儿子是同性恋,恐怕是自欺欺人了。
既然陶春丽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厌恶,郁弭又是能拿主意的样子,曾砚昭索性不去在乎这位妈妈此时的心情是如何跌宕起伏,只跟着郁弭往屋里走。
郁弭的家宽敞明亮,与外观相搭配的欧式风格,让整间屋子看起来高级而有质感。
不过,曾砚昭看得出来这些室内设计绝大多数是出自设计师的专业手笔,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则对家装设计有自己的理解。
进屋后不久,曾砚昭就发现了屋内的佛龛、绢花、假盆栽,还有雕刻工艺不高的金蟾玉器。这些与总体设计风格相背离的物件,无一不在表现着主人家真正的品味。曾砚昭反倒认为,这些东西挺有郁弭妈妈的风格,正因为屋里有这些东西,这间屋子才更像是她的家。
虽然在屋外的时候,陶春丽一度对曾砚昭有所忌讳,但是把曾砚昭迎进家门后,她很快就表现出女主人的姿态,热情地招呼曾砚昭到沙发落座,喜笑颜开的样子,仿佛在欢迎着远道而来的亲人。
“曾先生,不好意思。我是农村出来的女人,没见过世面,刚才冒犯了。”看郁弭选择在曾砚昭的身边坐下,她的笑容微微一僵,坐在单人的扶手沙发上,笑眯眯地说,“郁弭很少带朋友回家,您是第一个。呵呵。”
曾砚昭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很快想到,她指的可能是郁弭成年离家以后的情况。
“是我刚才没有向您问好,失礼了。”曾砚昭说,“我是一名大学教师,现在在蓟都大学建筑系任教。和郁弭是在鲤城的常觉寺认识的,他当时在那里当志工,正好我和我的学生们有一个项目,去那里工作。”
郁弭看陶春丽听完表情呆木,一时有些难掩的得意,立即补充说:“砚昭是教授、研究生导师,他和他的几个学生去常觉寺修缮寺院。”
“阿弥陀佛。”陶春丽连忙合掌,“修寺院可是大功德。”
不管怎样,男朋友优秀,郁弭带回家里见父母,必定觉得脸上有光。但没想到陶春丽听他的话,竟将重点落在修寺院的事上,弄得郁弭受挫。
曾砚昭却微笑说:“能为佛祖做事,是我的福德。”
听完,陶春丽眨巴了两下眼睛。
俄顷,她像是猛地想起什么,道:“哎,光顾着说话,连杯水都没给你倒。吃点儿水果吧?家里有西瓜、荔枝,都是新鲜的。”说着,她起身,冲郁弭使眼色,“郁弭,走,跟妈妈进厨房,拿点儿水果招呼曾教授。”
郁弭光是看她的眼神就猜到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他下意识地抵触,才皱起眉头,陶春丽又继续冲他挤眉弄眼。
无奈,郁弭只好站起来,不舍地看了曾砚昭一眼,跟着陶春丽走了。
第75章 解铃-5
“爸去哪里了?”跟着陶春丽走进厨房后,郁弭问。
陶春丽离开曾砚昭的视线范围后,一直板着一张脸,可想而知刚才她在曾砚昭的面前装出热情好客的模样装得有多辛苦。
她闷闷不乐地回答:“还能去哪儿?钓鱼去了呗。一天到晚钓不上几条鱼,渔具倒是买了一堆,只顾着用来向那几个渔友炫耀装备。钱又不是他挣回来的,嘚瑟个什么劲儿?”
郁弭大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哑口无言。
陶春丽斜睨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半个大西瓜,放在砧板上切。她低着头,样子像是一门心思对付西瓜,嘴上却道:“朵儿,现在家里面已经不缺钱了,你就别再做那种事了。”
他听罢懵了一懵,这才明白为什么陶春丽刚才会突然对曾砚昭变得客气。原来,她竟是将曾砚昭视作他新的金主!郁弭真没有想到,自己自豪地向陶春丽介绍曾砚昭的社会地位,陶春丽听进耳朵里,居然是这种猜想。
郁弭哭笑不得,说:“刚才他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在寺里认识的。我和他是正常交往,不是包养的关系。”
闻言,陶春丽愣了愣,非但没有为他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郁弭,末了,叹气摇头,一边切西瓜一边说:“都是我以前造孽,才会生病。要不是我生病,家里没钱,你也不用卖身给男人。把身子卖了,就全变了。现在居然要和男人谈恋爱了。”
她自我否认的样子叫郁弭看了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说:“和那个没关系,我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
“一个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男人?”陶春丽着急地说完,放下水果刀,“你不是说,你和那个老总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女人’吗?既然这样,现在你们分开了,你应该和真正的女人谈恋爱、结婚才对。”
这话郁弭之前就听过,现在听她老调重弹,只觉得乏味,淡漠地说:“我喜欢的是男人,还和女人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别一口咬定自己只喜欢男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说着,把切成块状的西瓜码进水果盘里,一本正经道,“兴许,你结了婚,知道女人的好了,就会变了。”
“性取向这种事,怎么会变?”郁弭生气地回答,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带枝叶的荔枝,放在流理台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
“怎么不能变呢?”陶春丽抬高了声调说完,往外面瞥了一眼,凑近郁弭的身旁,小声却尖锐地说,“这年头,做变性手术的多了去了。连性别都可以变,为什么性取向变不了?”
郁弭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沉了沉气,放下手里的荔枝,转头秉着耐心说:“为什么会有人改变自己的性别?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住的是另外的灵魂,他们的灵魂被不契合的身体困住了。做手术改变性别,是服从自己灵魂的意愿。喜欢哪种性别、喜欢谁,也是灵魂的意愿。所以不能改,也改不了。灵魂的意愿才是第一位,所有的抗争和改变,都是为了让灵魂获得自由。”
“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一套?”陶春丽皱着眉头听完,没有反驳,而是嘟哝道,“唉,这世上有些男人真奇怪,怎么喜欢被男人那个……”
她把矛盾点从他的身上转移到曾砚昭的身上,郁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你去寺里当志工,要修行,我怕你想不开出家。没想到,居然还和男人谈起恋爱来了。大学教授……”她厌弃地摇头,提醒说,“怕也和那个老总一样,有钱有势,人面兽心,你得小心点儿才行。”
郁弭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他很好,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你不是信佛吗?他是在家的居士,受过五戒了。”
听罢,陶春丽眨巴眨巴眼睛,受不了地哼哼两声,说:“那他肯定是个坏蛋了。佛门没有这种事的。”
郁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有没有,我觉得他比你清楚。他是孤儿,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她呆住。
郁弭把荔枝全摘好了,放在果篮里。他一手端起篮子,一手端起水果盘,说:“你说的这些,千万别在他的面前说。否则,以后我不回来了。”
“哎,你这孩子。”她急道,“我还不是怕你像上次那样,昏了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不会。他是菩萨,是来渡我的。”郁弭坚定地说。
“这……”陶春丽张了嘴,却没说出话。
郁弭拿着水果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曾砚昭已不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了一番,见到曾砚昭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不知看的什么,看得认真,有人回到客厅也没有察觉。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曾砚昭的身旁,问:“看什么呢?”说着,他朝外面望去,见到屋后是四片菜畦,种着各种当季的蔬菜,菜畦旁有一个水缸,里面养着一些田螺。
“你爸妈很有生活情趣嘛。”曾砚昭笑着说。
郁弭愕然,想到陶春丽对他的臆测,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他干干地笑了一笑,说:“先去吃水果吧。”
二人刚刚转身,就看见陶春丽从厨房里端着一盆李子出来了。
她一如刚才那般热情,乐呵呵地对曾砚昭说:“曾教授,快来,吃水果。这些水果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可新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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