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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九岁刚成年的孩子，情绪总是不自觉地从眼睛里流出来。 他很想进门。 “进来吧。”秦川侧过身体，让何厌进了房间。 何厌左右看了一阵，“秦老师家里有点冷，这个时间晚上可以把暖气打开了。” 秦川关上门，“暖气片坏了，明天换新的，下次你再来就能开了，今天先将就下吧。” 何厌眨巴着大眼睛打量了下秦川，“行吧，那我们去你卧室补习？是这间吗？秦老师家好像就这一间卧室呢。” 没等秦川说话，何厌就已经提着书包进去了。 秦川在外面站了一会。 这孩子……跟学校里完全两副面孔。 怎么忽然变得活泼了…… “秦老师，怎么不进来啊？”何厌在里面叫他。 “来了……”秦川拄着拐杖进了房间，卧室门关上，里面会暖和一些。 秦川的卧室也很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再无其它。 何厌已经搬好了两张椅子，坐在书桌边等秦川，他拿出朝语书，“我们今天补朝语？” 纯黑的眸子闪着光点，满怀期待地看着秦川。 要不是一样的样貌，秦川怕是真以为今天来的是另一个人。 “不补朝语，你妈妈想让你考个大学，你的精力就不能只放在这一门课上。” “秦老师打算先补习什么？”何厌把所有科目的书籍都拿了出来，“秦老师应该每门都擅长，毕竟是交大毕业的。” 秦川一双眸子细细地看了下他。 何厌挺了解自己的。 了解到什么地步？ 为什么要去了解他？ 秦川从不会像很多家长那样忽略十几岁孩子的心智。 他如今的防御心很重，对谁都一样。 “你最擅长哪门？”秦川敛回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课本间滑动。 何厌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指尖，“我每门都很差，哪一门都有很高的上升空间。” “总有一门你不排斥，不需要和其他人比，对你自己来说学习意愿最高的，我们着重先提升这一门，打破你的瓶颈，把自信先建立起来，再去啃你不擅长的科目。” “我不排斥的……”何厌挑出了数学课本，“我只有数学还能及格。” 数学？ 这倒是让秦川小小诧异了下，以他朝语课的水平，秦川一度以为他脑子不太好使。 “你最差的是哪一门？”秦川这个问题完全出于个人好奇。 不会就是他教的那门吧…… “朝语。”何厌点了点课本，说得理直气壮，“这门最差，完全学不进去，秦老师一开口我就想睡觉。” 秦川：……这孩子就是来找茬的！ 秦川没理会他，把朝语课本扔到一边，“不喜欢就不学，今天补数学，从最基本的开始。” 他讲的很仔细，少见的有耐心。 私下补课的何厌和课堂上的何厌感觉很不一样，会主动提问，精力集中，思维转变快。 完全就是个聪明的好苗子。 秦川在发掘这些后，不自觉讲得更深入了一些，出乎意料得是，何厌竟然都能跟上。 只是这个聪明的苗子，总是一双眼睛若有若无地就去瞟他，搞得秦川很不自在。 实在受不了了，秦川不得不警告他，“让你看课本，你老乱瞟什么！” “我……”何厌眨巴着漆黑的眼睛，顺从地低下头，喃喃辩解，“秦老师好看……” 讲题的时候尤其好看…… “说什么？”秦川听不清他在那嘀咕什么，他也懒得弄明白，腿蜷久了又开始疼，“把最后这道题做完，做完了我们今天结束。” “秦老师不舒服吗？”何厌抬头看他。 秦川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看出来了，明明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别管我，快把这道题做完。” “秦老师是不是腿不行了？！”何厌立马站起身，想去摸下秦川的小腿，被秦川一把挡开。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腿。 更何况是一个他毫无信任感可言的学生。 “干什么！”秦川训斥他，警惕和拒绝，萎缩和抗拒，不小心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何厌愣了下，他没想过一直温和的秦川能表现出这么大的敌意。 他笑了下。 秦老师，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今天先结束，这道题我解出来下次给你看。” 秦川点点头，“你走吧，我自己能过去。” “真的能……” “走！”秦川下了逐客令。 何厌收拾好书包，担忧地看了秦川一眼，离开卧室出去…… 听见关门声，秦川松了口气，他垂手摸了摸自己的腿，抽筋抽得像石头一样硬，自从开始新的复健方案后，自己腿疼的频率反倒是越来越高。 “唔……” 压抑疼痛地呻吟不小心就在一个人的时候从嘴角泄了出来。 秦川拽过拐杖，两手扶着把自己从椅子上撑起来，想走到床上去休息下。 哐啷—— 没走两步，秦川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拐滚到了房间的另一头。 “秦老师！”何厌听见声音又冲了回来，推开门就看见秦川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走开！”秦川的抗拒被拉到最大，他固执地排斥何厌来扶他。 他不需要一个讨厌他的人来怜悯他。 “秦老师！不要跟个小孩子一样！你需要帮助！”何厌反过来教育秦川。 秦川一呛。 一双沾染痛苦的眼睛像是针一样刺向何厌。 何厌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怔了下…… 秦老师……明明平常那么温和平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心里的防线会那么高…… 好像……对任何要靠近他的人都会毫不留情地开枪。 那种抵抗几乎是，自杀式的。
第78章 重金寻人（沈时回归倒计时） 何厌只是怔了一秒，还是硬着头皮去帮秦川， 他两只胳膊架在秦川腋下，用力把人拖起来，半拖半抱地弄到了床上，秦川刚躺到床上就立马蜷缩起来，抱着腿，冷汗顺着清瘦的下颌流进衣领里。 他竟然能做到一声不吭。 “秦老师，对不起，我还是要看下你的腿。”何厌说着就去撩秦川的裤脚。 “滚！”秦川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叫你滚啊！” 他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抗拒。 “秦老师你太固执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何厌强行捏住他的脚腕，把裤腿挽上去。 一条布满伤痕，又已经开始萎缩纤瘦的腿显露在他眼前。 何厌从没真的见过一个残废人的腿长什么样的。 简直…… 丑到让人心惊…… 何厌愣在那里，嘴巴微微张着。 太……太吓人了…… 秦川抓过枕头就朝他扔过去，“谁准你看的！走！你给我走！” “对……对不起……”何厌慌乱地把裤腿放下来，把那些丑陋的疤痕遮住。 他越界了…… 他明白了秦老师抗拒的原因。 “我……我马上走……”何厌慌忙想要退出去，但秦川那副模样……他又怕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给你……给你灌个暖水袋……暖和一点应该可以缓解僵硬……”何厌冲去厨房，用暖水瓶里的热水给秦川灌了个暖水袋，放在他腿上，又帮他把被子盖好，不等秦川让他滚，他立马溜了出去。 何厌在楼下站了一会，那条腿的模样在印在脑子里，他有点反胃。 抬腿想走又挣扎着不敢走。 过了半小时，他又悄悄地返回，推了小小一条门缝往里面看，看见秦川没缩得那么厉害，估计是好了些。 他心放回肚子里，正要离开，听见卧室里传来小声的呜咽和说话声。 “时……时……我腿疼……你别走……待在这……我腿疼……” 房间里还有人？ 何厌又偷瞄了眼，分明就秦老师一个，他在跟谁哭？ 秦川微微转动脸，一双沁满水的眼睛看着空气在哭诉…… 委屈，伤心，破碎…… 像是出现裂纹的水晶天鹅。 何厌忽然耳根一热，他飞快地逃离了秦川的家。 一路都在狂奔，心跳似乎和剧烈运动没有任何关系。 那双眼睛……太好看了……他从没见过那么委屈的眼睛…… 天生的？ 好像是天生的…… 何厌停下脚步，狠狠甩了甩头，把秦川的样子从脑子里扔出去…… 瘸子而已……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心好像安静了些，他急匆匆地往回赶，还有正事要做。 何厌回到家里，打开了电脑。 登录了一个论坛网站。 网站上铺天盖的寻人贴，何厌已经关注过帖主了。 【重金寻人】 何厌点开帖子，里面的照片是一张合照，两个男人亲密地站在一起，高一点的那人戴着口罩，一双凤眼笑眯眯地向下弯着。 眉眼一看就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皮囊。 像明星。 他搂着个西装革履的人，那人头发有点长，扎了个小小的辫子，一双桃花眼洋溢着笑意，眼角一颗棕红的泪痣，把天生的风情收在里面，正直规矩是欲盖弥彰的借口。 是个好看但懂得收敛的人。 秦老师比照片上的人要沧桑很多，他也从没见过秦老师有过发自心底的笑意。 气质完全不同。 但眉眼一看，就是同一个人。 帖子上说，他找的这个人，出过很严重的车祸，身上应该留了疤。 何厌见到了秦川的那条腿。 这个帖子很有趣，寻人，却不写明姓名，只留了张还算清晰的生活照，还发在这种小众论坛上。 现在这个论坛上最火的就是这篇帖子，帖主似乎很有钱，在每个板块都做了持续投放，而且他说，提供线索的人，他奖励现金。 何厌需要钱。 他不知道秦川和这个帖主会有什么关系，但既然秦川没有联系，想必是不想被找到。 秦老师与他的关系也许并不好，秦川肯定是费尽心思才逃到这个小城，不然以秦川的见识，他为什么会愿意生活在这样一个毫无出路的地方。 不知道暴露秦川的地址，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厌抬眸思索了会，还是在帖子下留言。 帖子下的留言近万条，各个都说自己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帖主能不能注意到他的。 *** 周一去上课，又刚好轮到何厌擦黑板，今天他擦得卖力些，下节课是秦老师的朝语课。 擦完黑板，何厌扔下黑板擦，走下讲台，余光看见讲台上掉落的粉笔头。 关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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