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那两天,是阳的尾夏,又闷又热,桓昱从学校骑车回家,身上短袖半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桓昱着急回家洗澡,大步跨上楼梯,听到楼道里有声音,他放慢脚步,仰头从缝隙里往上看。 楼上邻居拎着葡萄和西瓜,站在楼道,正和周迟据理力争些什么。 家里大门开敞,周迟漠然站在一旁,手臂撑着门框,听人尖锐讨好的腔调,不耐烦地摆摆手。 “哥。” 周迟和老太太同时转过来,后者一看见他回来,热情接话:“桓昱回来了。” “嗯。” 桓昱礼貌点点头,又不明所以地瞄了眼周迟,周迟不动声色眨眨眼,放下胳膊让他进门,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笑眯眯地说,“桓昱,刚考完试吧?” 一听这话,桓昱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对方倚老卖老倒先埋怨起来,“我说给你送点水果,你哥不让我进门。” “这是他的房子,他说了算。”桓昱回答得认真,言下之意是,他不让你进,你活该。 “有什么事吗?” “哎呀,我听说你不用去便利店兼职了,这不正好小宗小升初刚开学,他妈给他报了周末的补习班,但是你说孩子他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何必来回折腾孩子呢,再说了,去年也去那儿上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寈 老太太看了眼周迟脸色,她抓住桓昱的手,和颜道,“正好你成绩好,周末可以来给我们家复习,顺便也敲打敲打小宗,给他补补课,正好你哥不常在家,你午饭也在我们家吃。” 桓昱情绪内敛,极少会直接拒绝人,他面露难色,还没说话,一旁周迟双手抱胸,听完不屑嗤笑,把话接过去:“桓昱高中还没毕业,还能有人家专业老师教的好?” 老太太一时没听出好赖话,当周迟这是谦虚,忙夸捧桓昱,“俗话说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俗话也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周迟不甘示弱,用下巴往桓昱那一撇,“我和他兄弟俩,天天同吃同住,够近了吧?” 老太太没想到周迟狠起来,连自己都贬低,没过几秒,她又咂摸出另外一层含义,脸色难堪,说不出话。 “我看你是占便宜没够,一顿午饭就敢张嘴请人去教你家那二世祖,你知道心疼你家孩子,不想让他来回坐车,我难道就不心疼我家孩子,大周末的还去你家给你看孩子?”周迟话里嘲讽十足,“你真以为给你家孙子起个耀祖的名字,就能给你们家光宗耀祖啊,祖坟没那根草,还非得要冒那缕烟。” 门砰地甩上,周迟走回客厅,双手叉腰,一脸烦躁不堪,他本来在家补觉,中途被敲门声吵醒,窝着一肚子火,没好气地和桓昱说:“以后小区碰见她,别给她好脸色。” 桓昱脱掉上衣,胡乱擦了擦胸口的汗,他双颊晒得通红,冲周迟笑着说:“我下回看见她,躲开就好了。” “凭什么你要躲着。”周迟侧目扫视他,“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话说完,周迟自己都愣了下,他深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桓昱叫住他,和他说兼职的事情,“哥,我又找了个兼职,以后每周六晚上去上班。” “之前不是说高三不出去兼职了?”周迟转过来看着他,不悦全摆在脸上,“周末要是有时间就在家好好休息,要不然就和同学出去玩。” 周迟说完,又往深处想了想,问他:“你缺钱是吗?” “不是,我...” 听他说不是,周迟难得表现出咄咄逼人:“那你老惦记出去兼职?” “我和同学说好了。”桓昱说,“那酒吧老板和他很熟,周末店里人多,忙不过来,我每周就周六晚上去帮一晚上就行,工资也是当天就结。” 周迟眉心几乎拧成结,望进他的眼睛,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了,钱方面你不用担心,高三这一年,踏踏实实学习就好。” 他说完,没有给桓昱讨价还价的机会,回房间把门关上,一觉睡到夜幕降临。 等周迟从房间出来,客厅里静悄悄,也没有开灯,他叫了声桓昱的名字,没人应答。 桓昱房间的门半开,他走近往里看了眼,又挨个推了推浴室和厨房的门,都没瞧见那狗崽子的身影。 周迟嘀咕了句,回房间拿手机,屏幕上弹出桓昱傍晚出门前给他发的消息。 ——【哥,今天先去熟悉工作环境,我有事会给你打电话,你不用担心。】 没具体说做什么,也没提在哪,周迟皱眉,心里隐隐有不好预感,他打电话过去,连拨了几个都没人接。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半小时后,桓昱回了条语音,听环境挺安静,不像周迟以为的不正经夜总会。 走在前面的二雷停下,想了又想,忍不住再提醒:“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桓昱问:“考虑什么?” 二雷话不好明说,他支支吾吾的,眼神斜着往一处瞟,桓昱顺着他的视线看,一扇没关严实的包厢门,里面人影绰绰,经理上前,不动声色地关上门,把撕心裂肺的尖叫和求饶彻底阻绝。 “这地方可不是你这种好学生能涉足的。”那声音还在持续,二雷吞咽口水,“缺钱可以想别的法子,这地方...” “没事。” 桓昱牵了下嘴角,视而不见的从容。走廊墙壁钉着装饰灯,发出柔和光线,走到尽头,再拐过狭长的通道,外面酒吧整耳欲聋的音乐声彻底隔绝。 眼前迎来送往的面孔,非富即贵,吊顶墙面装饰华贵,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面带笑容的侍者,冲站在那里的桓昱微微颔首示意。 看清隐藏在墙壁后的装潢本色,桓昱愣住神,木讷地环顾四周,他从来不知道,阳城还有这种地方,富丽堂皇,角角落落都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上回在学校后面,桓昱让二雷帮忙,就是想让他帮自己找个来钱快的打工地方,恰巧那时候二雷刚结识这里的卖酒服务员。 桓昱听他说完后,直接答应下来,其他的也没多问,只问经理一天多少钱,工资怎么结算。 经理说工资是按照提成,再就是看包厢客人大方程度,碰上好的,一天整个万儿八千不是问题。 贵宾包厢正对舞台,一扇落地窗明净透亮,密不透风,而舞台上此刻却在进行一场猎奇表演,omega的肢体,掺杂着alpha的粗口,而包厢里的omega坐在贵客怀里,旁若无人地脱衣服。 omega信息素的甜腻,熏得人头昏脑胀,加之耳边的异样声音,桓昱强忍住胃里的反酸,闭上眼睛。 表演一结束,看台的侍者全被清出去,没等走回前台,桓昱拨开人群,冲进卫生间,反锁隔间的门,吐了个天昏地暗。 同伴进来敲了敲隔间门,淡淡地问:“没事吧?” 桓昱凭声音认出对方,他靠在隔间墙壁上,仰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对方没再继续追问,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接着把手伸进烘干机。 机器运作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桓昱听见对方开门出去的声音。 做过几次包厢侍者后,桓昱发现猎奇的表演仅仅只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冰山一角,灰色交易,“宠物”秀场,枪支弹药... 丰厚回报的背后,是充当着遮羞布的角色。
第18章 骗不过 兼职这件事,起初周迟不太同意,总觉得桓昱说的酒吧,有点不对劲,但是按照他说的位置查,发现确实是酒吧,开了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儿。 周迟一向不爱干涉桓昱的决定,多数时候都由他自己来,兼职的事情说了几回,他不听,也就没再管。 高三学业重,桓昱每天早出晚归,周末要抽出一晚上去兼职,白天回来就在房间补觉,而周迟拳馆排班每周都变,有那么一两周,俩人的时间完全错开,半个月也打不了几次照面。 越这样,周迟心里越觉得怪怪的,以前桓昱黏他身后,他总说烦,冷不丁现在长大独立,他心里还挺别扭。 大运说那等桓昱去上大学的时候,他是不是要得分离焦虑症,周迟罕见没骂他,玩笑着说没准儿。 而另一边,耳濡目染在阶级和权利之间,桓昱第一次体会到alpha的上位感,他逐渐失去“多管闲事”的能力,揣摩权贵脸色愈发游刃有余,甚至开始享受到金钱带来的浪费快感。 包厢客人把钱塞进侍者怀里,握着他们的手一张张递给omega,那些omega谄媚、奉承,尊严随人践踏,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是走出地下卖场就难以体验的。 每次桓昱工资到账的那一刻,他看着那串数字,内心深处都会萌生出一种错乱感。 ——他觉得钱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挣。 * 刚入秋的清晨,街道凉雾弥漫,桓昱下了夜班,走出给卖场打掩护的酒吧大门,整个人迷迷糊糊,却不忘走进便利店给周迟买烟。 他指着烟柜,买下了陈列在上面的所有贵烟,进家门的时候,周迟正准备去拳馆,拉开门,两个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撞上。 桓昱眼下淡淡乌青,把手里的烟放在桌子上,而周迟双手抱臂,倚在门边,打趣道:“发财了?” 复习加日夜颠倒,桓昱累极倦极,他疲惫一笑,没说什么,抬头看周迟还穿着短袖,提醒说:“哥,外面降温了,你加件衣服再出去,别着凉。” 他说完,实在撑不住等周迟回应,回房间脱掉上衣,倒头就睡。 前段时间拳馆又照例歇业,刚恢复营业没多久,不怎么忙,周迟换好鞋,临出门又犹豫,他回头看了看桓昱房间的门,边脱鞋,边给婷姐发调班信息。 消息发出去后,婷姐那边秒回了个OK的表情。 房间门没锁,周迟轻手轻脚进去,桓昱面朝里侧躺,抱着被子,呼吸轻浅绵长,睡相和小时候一样乖。 “桓昱?” 周迟伸手试他额头温度,摸到无异后松了口气,睡梦中的人半醒,眼睛勉强眯出一条缝,察觉到床边的人后,他忽然松开怀里的被子转身,一头扎进周迟怀里,呓语般:“哥...我好累...” “那不干了。”周迟下意识想推开他,可最后也只是蜷了蜷僵直的手指,伸手轻轻摸他耳垂,“我又不是供不起你。” 怀里的alpha没反应,枕在他腿上入睡,周迟帮他放好枕头,盖好被子,出门去了趟超市。 家里一直是桓昱做饭,这方面周迟没操过心,他推着车逛了一圈,见什么买什么,最后零零散散也买不少东西。 桓昱一觉睡到傍晚,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他躺床上醒了会儿神,迷糊间闻到一股饭香,肚子跟着咕咕叫。 他开门出去,周迟正搅动砂锅里的粥,回头看了他一眼,“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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