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红灯变绿,车又驶过路口,林真催促:“麻烦快点好吗?” 看他着急那样,想到他的目的地在医院,估摸着人家里出了啥事,也没说什么,尽量加快了车速。 明冈医院一栋住院部门口,付希娅已在等候。 林真跟着她走进电梯,忍不住追问,她也只道:“路上突发事故,好在人没大问题,具体的您问老板。” 多的不说,林真不好多问。 也不知道,他原本也会拥有一束漂亮的鲜花,只不过,现已经染了鲜血,跟车一并成了废墟。 电梯停在25楼,林真跟在付希娅身后,转了个弯,来到有两名高大保镖严守的门口。 林真关于医院的记忆还是在东城,那时交警大队打来的电话,家里一老一少连夜坐火车赶去给他爸收尸。 那天的乌云沉沉,医院走廊的光也阴冷暗淡。 他怀疑那冷已经浸透了他的骨子,哪怕此刻迎面的阳光明媚,他也止不住地发抖。 “怎么了?”付希娅回头看他。 林真摇摇头,握着冰冷的手臂往门里去。 明冈医院不愧是是晋城最高级的私人医院,林真有所耳闻,如今亲眼所见,才对有钱人的世界窥得一二。 穿过明亮宽敞的会客厅,左侧是独立的休息室,为了方便病人的休息,浅绿色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室内一片昏暗。 林真推了推眼镜,走近了些看,男人额头和右脚都缠着纱布,其余在被子下被遮住,人没什么动静。 林真看了看付希娅,女人解释说:“又睡了,有点脑震荡,撑不了多会儿。” “那……脚呢?” “只是骨裂,影响不大,不过短时间内不能用力。” 林真走到病床边,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想伸手去触碰他,去探他的鼻息,跟瘾犯了似的,可他克制着,颤抖着。 付希娅看他状态不对劲,帮他搬了把椅子过来。 “没事吧?坐会儿?” 林真一动不动盯着病床上的人,仅两片嘴皮子微张,“谢谢。” 他一直杵着,女人也没离开。 静静等到最后一袋液输完,叫来护土拔针,林真让开位置,退到了床尾。 “来按着点。”护土轻声唤道。 林真又忙上前,右手按住棉签,左手趁机将男人的手握住,感受到掌心的丝丝温热,冰冷的心才得以缓和几分。 男人的手指修长,比他多了半个指节那么长,原本冷白清透的手背上还有一道细长的伤痕,也没人管它。或许在别人看来,相比起他其他的伤来说,这显得微不足道。 可林真总见不得,自已想要捧在手心里的白玉瓷有一点划痕。 他弯下腰,捧着这只手半跪在地上,问身后的人。 “有擦的药吗?” 付希娅看了看,点头,“我去拿。”转身出了房间。 “不用管”男人低低的声音响起来。 林真抬起头,对上许彧川含笑的目光。 “等拿过来,它就该愈合了。” 林真沉溺在他的眼波里,鼻腔有些泛酸。 “你别管,该擦擦。” 许彧川被他逗到,低低笑起来,不知牵扯到哪里,脸上一阵痛苦闪过。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啊?”林真想掀开他的被子检查一番,却又不敢,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许彧川稳住他,“你别急,刚开始嘛,有点头痛,正常。” “那你别再笑了,也别说这么多话。”林真看了看针眼,见没再冒血了,便丢了棉签。 也没道理再握着他的手了,正准备放下,感觉手掌被轻轻回握了下。 “怎么这么凉,冷吗?” 这时付希娅拿了擦伤膏进来,男人对她说:“温度调高一点吧。” 林真忙摇头,“不用!我不冷,别调。”她看向付希娅手里的药,“请给我吧?” 付希娅看了看自家老板,将药膏递给他,转身出去了。 林真犹豫了下,不舍地放下他的手,起身到卫生间里将手洗干净,回来也没好意思再将那手握上。 他拉来椅子坐下,用棉签轻轻给他伤口上抹一层药,低垂着眉,不甚开心。 许彧川想,这么重要的日子,眼前的男生却一个人,没人来接,没人祝贺,只有一个失格的母亲,上赶着在他即将步入社会之际给了他锥心一刃。 但凡人脆弱一点,这会儿都该黑化了,可这人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独自将伤口掩好了,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没让人费半点心,还忙不迭跑来照顾他,连问都不问他一句。 许彧川心里叹了口气。 “生气了吗?” 林真不解,抬眸看他。 “生什么气?” “我没来学校看你。” 林真很快摇头,“怎么会?你又没承诺一定要来。” “要来的,原本。” 林真又垂下眸去,有了些情绪。 “我宁愿你不来,不来就不会出事。” 许彧川按了键将床升高了些,正视着他。 “我出不出事,跟来看你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别想一堆儿去。” 头又开始晕着疼,他皱了皱眉,语气却温和。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没来成看你,是我的遗憾,绝不是你的问题。” 林真想到那个跟他有着血缘关系却狠心抛弃的母亲,看着眼前明明没什么关系对他如此郑重的人,爱他的心越发膨胀,眼眶泛酸。 “我明白。”他丢了棉签,给他掖了掖被角,“你不舒服,快别说话了。” 许彧川目光朝右边看了看,“把那个拿一下。” 林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床头柜,那里有一束花,有个深蓝色的盒子。 他伸手拿起盒子,“这个?” “还有花。”男人静静看着他,“给你的。” 林真以为花是别人来看许彧川送的,没想到是给他的,他目光再次落在那花上。 轻盈的白纱,包裹着洁白的铃兰,细长绿叶作配,晶莹露珠点缀,美好得要命。 学校里追他的人不少,送花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对于林真来说毫无意义,唯眼前除外。 他将盒子放下,双手将花捧起来,抱进怀里。 “谢谢哥,我很喜欢。” 看他终于露出笑容,许彧川松了口气。 其实这不是他原本想送他那束,原本那束是向日葵,听说家长送小孩都送这个,寓意阳光美好,可这份美好已经被毁了。在网上看到林真那崩溃脆弱的一面后,他突然不想送向日葵了,他用心选了这束铃兰花,只愿他以后幸福,一切好运吧。 他看了眼被放回桌上的盒子。 “礼物不喜欢?” 林真一手抱花,一手拿过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块手表,不会太显成熟,但明显质感很好。 “这很贵吧?“他犹豫了下又合上,“我不能要。” “不贵。”许彧川信口胡诌,“知道你不会收,没买贵的。” “真的?” 许彧川眼都不眨,“不骗你。” “这是我亲手选的,你不收的话,我会很失落的。” 林真一平民,哪认识什么名牌,就这么被他忽悠过去。 “那好吧。”他将盒子也一并抱进怀里,嘴角勾起笑,“谢谢哥,这也太好看了,都不舍得戴了。” 许彧川心里被他毫不保留的欢喜哄热乎了,嘴角也轻轻扬起。 “喜欢就好,迟来的祝贺。”他看着他,眼底是谁都没察觉的心疼,“希望你未来一切好运,随心,随性,开心就好,别想太多。” 林真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忍不住将头埋进被褥里,轻轻依偎在他身侧。 他很安静,许彧川不知他有没有在哭,只是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没多久,他又开口:“你要走了,我不劝你……不过今后天远地远,有事别藏着不说……都说了这一声哥,不管怎么样,你在我这都是说得上话的……” 他精力不够,断断续续,还絮絮叨叨的。 林真捏了下他的手指,声音捂在被子里,有些恃宠而骄的软。 “让你别说话了,你需要休息。” 又过了许久,林真才抬起头,看着床上再次入睡的人,深深看着他的脸,默默流下一滴泪。 他想,他注定要孤单一辈子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已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再没有人更值得他爱。 第19章 医院 趁他还睡着,林真跑回学校拿行李,打算守到他出院。 寝室里杨童和文晏已经走了,陈致凡还在收拾东西,他要搬到研究生校区,叫了个车在楼下,林真帮着他搬了几趟。 陈致凡向来情绪内敛,临别时,也忍不住搂了搂林真。 “以后有机会去找你玩。” 林真眼眶发酸,回搂住他。 “一定要来。” 林真其他东西都提前寄回去了,剩下的不多。就拖了个行李箱背着背包又回到病房,门口的保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倒没拦他。 将行李放到客厅一角,去洗了个手出来,想去看看人醒了没。 病床边有人在,除了付希娅,还有之前在交流会上遇到的精英男,他口中“手术成功,腿没保住”的话,将林真钉在原地。 接着听病床上的人说:“人醒了说一声,我去看看。” 精英男似有疑虑,“他的家属情绪比较激动。” 许彧川忍着一阵头晕恶心,淡淡道:“这事放谁身上能不激动?” “那等人出了重症监护室再去吧?”付希娅也劝道。 许彧川没说话,过了会儿,他才出声:“赔偿申请了么?” “在等伤情鉴定。” “你多帮着点。” “会的。” “还有个事”付希娅犹豫道:“陈阳师傅昨天肺结核住院了,他想让他的儿子替他来照顾你。” 只听病床上的人问:“谁?” “你的家庭护理。” “可以。” 林真难忍地抠了抠指甲,最终没有将心中的念头道出。 他太想自已照顾他了,不想别人靠近半点。可也只能想想,总不能抢了人家的工作。 陈尧跟付希娅出来,看到林真,朝他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林真走近病床,出现在男人视线里。 “怎么没走?” 林真指尖扣着掌心,“没买到票,能在这借住几天吗?” “家里那么多房间,随便住。” 林真扫了眼病房,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不了,我就稀罕这儿。” 床上那苍白的薄唇弯了弯,没再开口。 室内安静了许久。 林真冷不防开口:“刚说的人,是你的司机吗?” 过了几秒,床上人嗯了一声。 林真没再多问,但事情已然明了。 在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的路上,不知什么原因出了车祸,坐后排的许彧川算好点,驾驶座的司机不幸失去了腿,甚至差点命丧于此。 林真脑海里忽然闪过爸爸那张白布下的脸,这只是千万个不幸中的小小碎片,却锐利如锋,轻易绞碎了他原本平凡却安稳的生活。 他不敢想,不敢代入任何人。 哪怕是眼前的人,仅仅如此就让他心惶不止。 他找了个花瓶来,找阿姨要来剪刀,坐在窗边开始打理那束铃兰。 沉默无限蔓延,压得人发闷。 许彧川看他拆开包装,一支一支,轻轻剪掉多余枝叶,一支一支,插进靛青缀褐斑的琉璃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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