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灯亮了一个多小时,奶奶被推了出来。 林真红着眼迎上去,“医生,请问情况怎么样?” “我们给病人进行了心肺复苏,同时开通静脉通路跟除颤这些,目前病人心跳呼吸已经恢复。” 医生叹了口气,“我一直都在说,你们家人啊,一定要时刻注意不能让病人情绪激动,不能长时间缺氧缺血!急性心梗很危险啊!你再多来一次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 “我记住了!辛苦您了医生。”林真虚心受教,又问:“那有没有更稳妥彻底一点的治疗手段呢?” 医生想了想,“先进行一段时间监护治疗吧,同时给予药物。等病人情绪稳定后,转介入科做个支架。” 病房里,床上的老人还带着呼吸机,麻药还没过,嘴里开始念叨着什么。 “回家,回家……” 林真眼睛又湿了,半跪在奶奶病床边,小心给她拉了拉被子。 “好,我们回家。”х 他想到之前的担惊受怕,想到他如果再晚一点奶奶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脚下一软,彻底跪了下来,头抵在床边低低呜咽起来。 “奶奶……”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的错,是他不该心比天高,妄想月亮,妄想跟那人有个未来,用尽了所有力气,还差点搭上奶奶。 奶奶一生都在活在农村,那里有她熟悉的家,有做惯了的活计,有相处大半辈子的街坊邻居,明明宁愿呆在农村,也不稀罕什么城市大厦车水马龙,却为了照顾他不得不去重新融入一个新世界,每天带着彷徨挤地铁进商场,带着伤回家。 守着奶奶把点滴输完,林真打车回家匆忙收拾了必需品来,一切规整好,奶奶才醒过来。老人遭此一劫,精神不济,陪着闲聊了会儿又睡了。 次日早晨,林真伺候着奶奶吃了早餐,刚收拾好,病房门响了一声,是医生查房了,乌泱泱一群人。 一个看着就很有气质的医生上前给奶奶做检查 昨天给他家做手术的医生对他说:“这位是今天刚从晋城大医院调来的主任医师,心外的专家,之后有他负责你们这边,你大可以安心了。” 林真一个劲说谢,没想太多。 没过多久,连院长都来慰问,林真察觉不对。 他查了一下那个刚调来的医生,资料显示在晋城明冈医院,顿时明白了。 明冈是晋城顶级的私人医院,不是说调就调的,什么样的人能有这个能耐将人一国际上有名的主任医师说弄来就弄来?只有那个人了。 男人的对话框一直存在他的列表顶端,他时常会打开来看看,但如今仅有的聊天记录,只有过节时的一两句问候,再无其它。 林真竟不知那人一直在默默关注着他。 而那人也不知道,林真依旧想继续努力,想等以后时机成熟,有跟他团聚的一天。 他们都没有放弃彼此,可如今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 林真心沉入谷底,重重落下指腹打字。 “谢谢。” “这事麻烦您了。” 第32章 五年 奶奶后来的手术很成功,休养好林真就带她回老家了。原是想直接辞职回家照顾她,奶奶死活不让,只有每到周末回去看看她。 他安心下来,上班挣钱,偶尔接个配音,也只当娱乐。 他不再肖想不该想的感情,但也没有忘记该记的恩情。 每到过年过节,或者那人生日,林真会亲手做些玫瑰饼和别的吃食寄给他,还有自已录制的诗文小说和各种祝福的录音带,此后年年如此。 同年,循通的分部开到了宣梁,林真第一时间就辞职跳槽过去。他想即便他的能力有限,至少得站在对那人有利的地方。 次年,财经报道循通的执行总裁许彧川正式担任董事长一职,紧接着循通高层异动,换了不少人。 第三年,网传循通董事长为同性恋,与一大明星出双入对。那明星流量太大,爆出当晚平台就崩了,虽然消息封锁很快,但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林真听着同事的议论,默默戴上耳机,卸载了那个平台。 第四年,林真因工作能力出色升职主管,他在宣梁买了套九十平的小两室,依旧每天朝九晚六,只觉得这一辈子就这样安稳下去也就罢了。 谁知年底奶奶的病情再次恶化,林真毅然辞职回家照顾她,开始了住院,检查,出院,吃药,和再入院,不断水肿的过程。 第五年,奶奶终于还是离开了他。 夏日入伏,老家的瓦房纳凉好,也耐不住前来帮忙的人进人出,林真守在灵堂前,时不时添点纸钱,耳边唢呐悲歌不止,汗水已经湿了满背。 他没听到,院外传来的异动。 直到姑婆喊他,“有人来了。” 林真回过头,看到从门外进来的人。 老房子采光较差,男人背光而来,身形愈发坚毅挺拔。 “林真,我来上个香。”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和润。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将带来的花圈纸人摆满了院角。 林真怔怔望着。 “林真?” “小真,快让人上香!” 林真回过神,从案桌下拿出三炷香点燃递给他,青烟熏得他眼睛一阵刺痛。 男人三拜之礼后将香插进香炉,林真俯身回了一礼。 男人又在他对面的垫子上跪下,拿了金银添进火盆里。 林真愣了愣,“您用不着这样……” 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已的。 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姑婆小声问他:“小真,这谁啊?” 林真摇摇头,只道:“外面那几个麻烦您招待下。” 跪了有十分钟,林真不得不开口:“吃晚饭了吗?” 男人总算又看他一眼,“没有。” “我去给你弄点。” 男人视线投过来,看着林真扶着腿颤巍巍起身离开,白麻孝衣裹着的身形瘦得骨头都突出来了。 猛地手指一阵灼痛,许彧川缩回手,看着火舌瞬间吞噬掉金黄纸钱。 入夜后,帮忙的人陆续离开,灵堂还需要有人守着,姑婆也已70高龄,林真让她回去休息了。 男人从外面回来,再次在他对面跪下。 “你也去休息吧。”这是男人今天对他说的第三句整话。 林真手指紧了紧,抬头目光冷淡,“许先生,这不合规矩。” “感谢您来给我奶奶上香,今晚您将就下在屋里去休息一晚,明天就离开吧。” 男人目光沉了沉,叹了口气,“林真,等送了奶奶再说。” 他们又待了一会儿,许彧川开口:“你先去休息。” 林真没动,“您该去休息,辛苦你……” “林真……”许彧川打断他,语气无奈,“别跟我犟。” 眼里的酸涩瞬间蔓延进了心里,林真眨了眨眼,“不是,这样麻烦你不合适。” “我知道,是我唐突了。”许彧川好脾气地商量,“不过你还明天有得忙,不休息撑得住?” “可是这样你也很幸苦。” “林真,我没在跟你商量。” 男人从未有过这样威严的语气跟他说话,林真不得不服从,起身回屋。 屋内青烟弥漫,脑袋早已经熏得晕头转向,身子又累又沉。林真和衣而眠,躺了没多久竟真睡了。 睡到凌晨,突然惊醒。 他起身跑出房间,男人跪在堂前腰背依旧挺拔,白衬衫的袖子整齐卷了几折,露出线条清晰的小臂,面前的炉里香火又续了新的。 今天之前,林真什么都不懂,却被迫扛起了一切,到处找人来帮忙料理后事,连伤心都来不及。没想到这个五年未见的人会出现,主动帮他顶起了一片天。 林真转身抹掉眼泪,将床铺整理了一下,回到灵位前。 “我休息好了,换你去躺下。” 男人倒没拒绝,起身进了他的房间。 天气炎热,恰好第二天日子不差,就紧着把人送上山了。 下午烧完纸回来,原本拥挤的堂屋再次空了下来。林真抱着奶奶的遗像,坐在门边的长凳上,红肿的眼睛已经干涩到流不出眼泪来。 他感觉自已可能离瞎不远了,他的眼镜在坟前磕碎了,如今人到了跟前才看到。 男人在他长凳一头坐下,伸手给他戴了副新的眼镜。 林真已经没有力气动,他眼睛转了转,“你还没走?”刚一直没看到人,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男人声音冷了下来,“你就是这样把女朋友赶跑的?” 林真没理解,半天才领悟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这么大事,人也不来帮帮忙?” 林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已应该有女朋友,即便前两年奶奶一直催,他都没答应过。 该解释吗? 他没多想,还是算了,如今解不解释有什么意义呢? 看他这心死神哀的模样,许彧川没再追问。 他一直没提离开,林真也不再说什么。他把自已的房间让给他,自已去睡了奶奶那个屋。 躺在奶奶睡过的床上,无助的情绪终于冲破防线,怕被隔壁的人听到,林真将自已捂在被子里,呜咽都很小声。 想起不久前奶奶迷迷糊糊跟他说:“奶奶不中用,那时没多关心你爸爸,也没多给你要几个兄弟姐妹,以后的日子就是你自已一个人过了,要好好工作挣钱,好找个对象照顾你,我这老太婆终于不用拖累你了。” 谈什么拖累呢?林真痛哭出声。 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他什么都没了。 忽然叩门声响起,林真擦掉眼泪下床。 男人站在他门前。 “你在哭。” 林真摇摇头不说话,眼泪却没包住砸落下来。 男人叹了口气,牵住他的手腕往他自已的房间走。 “你还是睡这吧。” “你呢?” “你不用管我。” 男人将他盖好,将要转身离开,林真忙抓了下他的手,身子往里挪了挪,“你睡这吧,要不嫌弃的话。” 许彧川被他牵过那只手握了握,拉开被角躺了下来。 老家的铁架床,肯定是没有昂贵的床垫睡起舒服的,林真怕他睡不好,偷偷又铺了两层,柔软得一点动静都很明显。 “不知道你睡不睡得惯。”他刚哭过,鼻子堵着,嗡声嗡气的。 许彧川喉咙一阵发紧,出口也是哑的,“没事,能睡好。” 身边多了个人,存在感太强 ,林真没有心思再想那些,只有眼前这人。 不知他出于什么立场前来? 林真根本不敢问,毕竟五年太久了,谁知是否真的已有新人换旧人,况且他连旧人都算不上。 一夜辗转,两相无声到天亮,收收捡捡又一天。 吃过饭后,林真坐在屋檐下逗嗯嗯。 男人站在他不远处,看暮色里的星空。 “之后什么打算?” 林真握着嗯嗯爪子的手一顿,“回宣梁吧。” “你已经辞职了。” “对啊。” 沉默了许久,男人才问:“考虑去总部吗?” 总部不就是晋城,不就是他的地盘? “为什么要去那?” 许彧川错开视线,看向夜空。 “我认为底下那些家伙一定非常欢迎你这样年轻优秀的工程师。” 林真眼里映着他的身影,“谢谢你的肯定,我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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