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岑帆身上: “冷么?” 他垂着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波纹在里边攒动,少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很沉。 岑帆看着他没说话。 刑向寒又说,“跟我回去吧。” 他这回语气里多了请求,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低姿态此刻正暴露在谁面前。 全程也没往旁边看过去一眼。 岑帆先是定定看他。 后来才把披在自己肩上,对方的外套脱下来,连同一直在口袋里的药瓶递过去。 “你的东西掉到我车里了。” 刑向寒先是愣了瞬。 原本想要否定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最后却只看着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吃这个药么。” “不想。” “你吃不吃,又或者你生没生病的都和我没关系。” 岑帆只顿了一瞬,很快仰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你要是心里有病你就去医院,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跟我说这些。 ” “我不会治病,也根本帮不了你。” 他说完这些以后。 刑向寒先是站在原地没动,后来脚步虚浮,整个身形像是左右晃动了一下。 嘴唇张开又重新阖上,眼睛看起来也有点红。 第一次在和岑帆的对视中偏开脸,额上的细汗顺着侧脸淌下来,过了半天才开口: “现在已经很晚了。 “夜里天气凉,你回家注意安全。” 他说完这些以后没做停留。 转身离开。 刑向寒个子很高,贴在地上的背影也被他拖得很长。 很快小酒馆门口就只剩下他们俩,还有那些进进出出的其他客人。 齐铭煊一直站在旁边看他。 但身边人把脸上的表情一直掩饰得很好,没法判断出心里到底难不难过。 他只好主动开口,“你还好吧。” 岑帆先是没回应,后来才在齐铭煊的目光中回神: “还行。” 他没有欠对方,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对方也没有欠自己什么。 今晚岑帆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跟着陈开去对方家里的客房睡。 去之前先把酒馆里其他人送回家。 回家路上,陈开一边开车,一边说,“早就让你来住了,每次你都推三阻四的,搞得像是多大的事一样。” 岑帆只顺着他的声音笑笑。 他的车暂时借浩子开了。 陈开通常话一出口就收不住,继续道:“和刑教授说清楚啦?” “你看到了?”岑帆说。 “不是看,是他刚来的时候进酒馆了,还问我们你在不在,那架势跟要来抢人似的。” 陈开说到这里有些想笑:“没想到最后自己灰溜溜地走了。” 他笑着笑着就有些收不住话: “不过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三角恋也够复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仨拍电视呢。” 岑帆本来没想理他的。 闻言却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忽然抬头道: “什么三角恋?” “就你们仨啊。” 陈开说完没觉得什么不妥,刚把车停楼栋底下。 他住的是大平层。 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底下乌压压一群人,其中那个为首的走过来,对着他们。 “两位。” “奕老板有请。”
第84章 楼下这些人来者不善。 只是陈开住的明明是高档小区,小区门口的保安亭两小时轮岗,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陈开皱眉。 “对。”为首那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双手抱臂,语气也不太客气。 “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么。”陈开真觉得现在的经历跟拍电影一样。 顿了下又说,“还有,是他想见的我们,这么晚了凭什么要让我们跑一趟,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那人嗤笑一声,明显不想继续和他废话,“你们要是以后还想继续接那些商用木雕的单子,最好就老实下车。” 陈开还要开口。 岑帆却已经从旁边副驾上下了车。 站在人面前,脸上无一丝惧怕。 抬头直视对方的脸,“上次有幸见过奕老板,但很可惜当时没机会交流,理应来说我早该过去拜访。” 他看了下腕表,又说:“只是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现在过去打扰实在不合适,怕影响老板休息。” “不如等到明天,华源木舍现在名气这么大,每天肯定门庭若市,到时候我会提前和你们那其他人预约。” “也劳烦您回去帮跟奕老板问一声,看那时除了我和陈老板,我们那里其他木雕师有没有机会也一块去华源观摩。” 岑帆说到这里回头往车里的陈开那看眼,“毕竟华源和奕老板如今是业内标杆,所有人都想借这个机会过来学习。” 一番话找不出任何漏洞。 看似还是去见面,却已经把摆在底下的私人邀约,变成了明面上,两个木雕家之间的相互学习切磋。 以华源现在在业内的名气,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 陈开先是在车里吹了声哨子,后来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对面人脸青一阵白一阵,眼见着面前这看似弱不禁风,实则面上全是坚定的儒雅青年。 他后边个小弟没端住,直接冲他喊, “少废话,我们老板现在就要见你。” 他旁边一个人也小声道:“就是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背地里怎么样的。” 岑帆先是往后看了眼,又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个,“现在确实不太方便,而且这里是公共场所,要是在这站的太久,很容易影响到其他人,。” 像是配合他说的,后边的楼栋里刚巧有个人提着两袋垃圾从里面出来。 见外面这阵仗很快又缩回去。 奇怪地朝外边打量。 对面人还要再说,为首那个穿西装的已经开口,“知道了。” “你说的这些我会告诉我的老板。” “谢谢。”岑帆说完以后,点点头。 回到了身后的车上。 陈开原本打算把车直接停楼栋底下。 经过这一遭只能继续往小区里的地下停车场开。 在车里却真觉挺解气,爽利得不行,冲身边人笑道:“可以啊岑小帆,玩得一手好捧杀!” 岑帆却没有刚才在车外的镇定自若。 回头往车后边看了眼,说: “回去以后还是先给这里的保安打个电话,问清楚今晚是怎么回事,也顺便给他们提个醒,我担心这些人后面还会再找过来。” 而且,他们虽然来的是陈开的小区。 话里话外却全是针对他。 这就说明对方一直在跟踪他们。 岑帆到了人家里。 陈开在给人收拾客房的时候。 岑帆先是坐在飘窗上边往下看,拿出手机查了下邮件,扭头问,“今年江城的乾雕展是几月几号?” “乾雕展?”陈开给人拿被子的手一抬。 顿了下才说,“其实吧,我前两天才收到他们今年的邀请函,说是希望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但当时我就给拒了。” 至于原因,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 当时大学毕业没多久被邀请参加世界顶级的木雕展,两人都太年轻气盛。 以为自己真的很厉害。 最后做出来的东西,每个到跟前的人都嘲讽一遍,有人甚至拿着水彩笔在木雕外边的玻璃罩子涂满: “工艺品!” “猥琐!” “滚出去!” “去死!” ...... 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当时原本十几个人的木雕室也只剩下他和陈开。 “你想好了?” “是。”岑帆点点头,“不过这次就以我个人的名义去参展,不要带上工作室。” “所有的工序我都可以自己做。” 陈开先是看着他,见人眼底坚定。 道:“行。” 岑帆本来打算自己租工作室,被陈开一句“再见外信不信我揍你。”给怼回去。 不过最后报名岑帆依旧是拿自己的名字去报名。 为了能一直保持专注,他带着工具资料,还有那些从医院里开回来的药,搬到陈开家。 大花也被他暂时寄养在之前的宠物医院。 华源那边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再也没找过来。 好像跟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 从这天起岑帆手机关机。 谁也找不到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基本都猫在省图书馆里查资料,又或者带着平板和笔去火车站,随便坐上一列火车。 车开到哪儿他就在哪下。 一走就是好几个礼拜,去记录当地的风土风貌和人情。 坐长途车是最容易激发灵感的,他现在脑子里全被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占据,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 视野开阔以后,甚至比在元口市那两年里还要自由。 这回他去的地方比较远。 回来的时候江城已经元旦了,从小区进门以后就是两排红色的小灯笼。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提溜着一提新鲜的骆驼奶。 到了陈开家楼下。 看到靠在门边的人,岑帆身体下意识定住,眉头拧紧。 浑身比外边的风还要冰凉。 “小帆。”刑向寒走到他面前。 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自打分开那两年多以来,这是他们俩连续没有见过面的时间最长的一次。 刑向寒身上的黑色大衣长到脚踝,上面结了层厚厚的白色,不知道是霜还是什么,脸冻得看上去没有一点温度。 像是在这等了很久。 刑向寒垂着眼睛,把捅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嗓音里全是沙哑:“小帆,今天跨年。” “你能陪我一起吃个饭么。” 他这幅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岑帆此刻看着却只觉得可笑。 以及...... 自己住在陈开家的事,又被对方知道了。 岑帆握紧手里的骆驼奶,不发一语,直接绕开他,往前边电梯的方向走。 感觉到自己提着东西的手被从后面抓住。 岑帆回身的时候直接一拳过去! 把人打得偏过头,很快嘴角就溅出点血。 “这是别人家楼下,你要闹能不能别在这闹!”岑帆回瞪着他。 刑向寒一下被打得靠在墙上。 胸口先是剧烈地上下起伏,双目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满是错愕,似是完全没想到这一拳会是眼前这个人打过来的。 后来才在眼下的现实里悲从中来,喉咙里有股甜腥溢出来,被他用力吞回去。 低下头,半天才道出一句:“我只是想帮你把东西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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