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霄没动,尝试用英文问他:“老伯,有手机么?” 老人茫然地看着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懂。 没法沟通,林清霄环视这间屋子,类似电器这种现代化的东西都没有。 必须尽快和他们取得联系。 林清霄撑着床头柜下床,左脚腕肿得老高,只能靠右脚站立,他的右胳膊被敷上一层白布,看着血是止住了。 老人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林清霄伸手指了指门外。老人看明白他的意思,搀扶他到外间。 屋外的院子很大,坐落于群山之间,视线所及没有其他房屋。 这地方简直与世隔绝。 正在林清霄头疼之际,门口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在门口停下,一位黑黝黝的年轻人提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笼子走下来。 年轻人走近了,看见门口站着一位陌生人,皱眉向老人说些什么。 林清霄听到老人叫他勇力,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回答。 年轻人定定地看着林清霄,沉默着没说话,几分钟后提着笼子向后院走。 忽然,被黑布盖着的笼子里传来某种动物尖利的撕咬声,笼子猛地一晃,勇力怒骂了句。 当他走过拐角的时候,风吹起黑布一角,林清霄看到笼子里是一只棕色长毛动物。 林清霄本想问问年轻人有没有电话,可他自回来后一直在后院忙碌。 老人家做了野菜汤,主食是硬邦邦的饼,林清霄虽然没什么架子也不挑食,但口味实在难以描述,只能象征性的吃了两口。 吃过饭后,老人刚要收拾餐桌,勇力才从后院进屋,直接坐到餐桌旁,拿起饼啃了起来。 老人说:“慢点吃,我再去给你盛点汤。” 勇力挥挥手。 餐桌对面的林清霄注意到勇力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红色的抓痕,是某种动物尖利的爪子弄出来的,伤口严重的地方甚至有些溃疡。 勇力喊道:“阿爸,给我拿件外套,好冷。” 说着说着,甚至额头的汗水都顺着脸侧向下流。 老人从屋外拿过一件黑色外套,劝道:“是不是感冒了?吃过饭去医院看看。” 勇力不耐烦地摇头。 “不去。” 老人说:“去医院顺便给我拿点止疼药,下雨阴天骨节痛。” 勇力一手抓饼一手喝汤吃得香。 “知道了。” 林清霄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在勇力吃过饭后,他尝试沟通,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没看见他拿出过手机。 没想到勇力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兜里掏出一部老式手机扔给林清霄。 苏德兰市中心某个别墅区—— 谢韶推门而入说:“有消息了。” 本来没食欲,但还是强迫自己吃晚饭的纪云桥一下扔了勺子,连忙问:“哥哥在哪?已经回来了?在门口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跑去。 谢韶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他说:“在医院。” 纪云桥忧心忡忡的问:“受伤了?很严重吗?我现在要过去。” 谢韶说:“你们节目组今天凌晨的飞机回程,林清霄不放心你呆在这,让你和节目组一起回,等他处伤口后再回去。” 纪云桥有些荒谬的看着他说:“我怎么可能现在回去?我、现在、要去医院。” 谢韶依旧站在他身前挡着,没让开。 纪云桥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颤声问:“你为什么拦着我?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韶月光临下的目光显得有些怜悯。 “别去了。” 仿佛心里的猜测突然被证实,自从林清霄失踪后,纪云桥脑海里一直紧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突然断了。 他红着眼睛,吼道:“你说!” 谢韶平静地说:“你去了也见不到他,他被隔离了。” 瞬息之间,纪云桥的脑海里闪过种种猜测,哥哥受了重伤昏迷见不了人,或者谢韶没找到人只是想出个由骗他。 但他独独没想到是被隔离了。 纪云桥问:“为什么……会被隔离?” “医院刚刚发现一例感染马尔堡出血热的病历,林清霄是密切接触者,目前所有接触过感染源的人都已经被军队接管。”谢韶一字一句地说着。 纪云桥的耳朵里仿佛被水灌满,谢韶的声音时远时近,总是听不清晰。 “你说什么……马尔堡……”纪云桥下意识重复他的话,接近着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马尔堡病毒,是安全隔离分级最高的四级病毒,和埃博拉同级。 而令人闻风丧胆的HIV和造成大面积伤亡的新冠病毒,才仅仅只有三级。 军绿色的皮卡,行驶在密林之中,道路两旁全是十几米高的大树。 天色将晚,阳光被树叶挡的一丝不剩,路的尽头,仿佛是一只巨型怪物漆黑的嘴,血盆大口要吞噬一切。 从得到那个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纪云桥苦苦哀求谢韶想想办法,才得到这一次和林清霄见面的机会。 病人还有密切接触者都被转移到军队的秘密医疗中心,进行半个月的隔离观察。 经过一层又一层的门禁,纪云桥进入到医疗中心内,换上防护服,进入消杀区消毒,才终于进入隔离区内。 走廊上安静得很,除了他们踏入的脚步声,简直仿佛没有活物一样。 纪云桥透过隔离面罩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你没必要和我一起来。” 谢韶走在他旁边,说:“我也不想他死。” 他不会死,纪云桥确信。 每走一步,心都跳得更快。他要冷静,他不能哭。 只是密切接触者,不一定会感染。 即使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不幸被感染了,也可以治疗。 纪云桥安慰自己,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哥哥不会出事的。 终于,前方带路的军人停在一间房门口,回头示意他们就是这了。 走廊旁边的墙壁上是一扇一米长的窗户,方便医护人员观察到里面的状况。 纪云桥连忙跑过去,透过窗户看到熟悉的林清霄的身影,泪水骤然盈了满眶。 林清霄穿着条纹病号服,脸上有细碎的伤口,应该是滚下山崖时被灌木割的。右手臂被绷带缠着,左脚腕打着石膏,也受了伤。 他却完全没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倚靠在床头,拿着一本书读,姿态竟有些闲适。 明明分开没多长时间,再见面的时候却变成这种模样。 这都是他的错。 是他对不起林清霄,他总在对不起哥哥。 床上人不经意转头,看见窗户外的纪云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紧接着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 纪云桥从林清霄的嘴型分辨,他说的是这句话。 可我怎么能不来呢? 我最爱的最重要的人,在致命病毒不知何时会割下的镰刀下,孤身一人承受着痛苦。 我怎么能不来? 林清霄的表情突然变得无奈,慢慢下了床,拄着拐杖一步步缓慢走到窗前。 纪云桥就这样用眼神一寸寸描绘他的眉眼,想吻他,想抱他,想同样被他抱在怀里。 如此平常的事情,现在变得遥不可及。 所以明天和意外,你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谢韶拿起挂在墙壁上的电话,递给纪云桥,然后和领路的军人暂时退到一边。 林清霄同样拿起了病房内的电话。 纪云桥带着哭腔呼唤道:“哥哥……” 林清霄笑着看他,说:“爱哭鬼,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纪云桥的眼泪流个不停,甚至模糊了视线。 林清霄轻声说:“宝贝,怎么会怪你呢?这是意外,谁也预料不到的。”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你不来这儿,就不会接触感染者,也不会变成……”纪云桥哽咽道说不下去。 “别哭,哭得哥哥都心疼了。”林清霄叹了口气说:“不怪你,再说了我只是密切接触者,不是感染者,医生说和我接触过的病例处于感染前期,传染性很低,我有很大可能不会被感染。” 泪水模糊了眼眶,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雾,可病床上刚刚被林清霄放下的那本书却格外显眼。 显眼到刺眼。 “那你……为什么……”纪云桥哭着问:“为什么……在看《小王子》呢?” 为什么偏偏是这本书? 偏偏是这本林清霄为纪云桥从小讲到大的书。 偏偏是这本见证了他们的过去是如何走来的书。 偏偏是……这本…… 作者有话说】 这章给我自己写哭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92章 “我哥哥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杀了你!” 林清霄神情明显一愣,或许是由于看到纪云桥前来太过震惊,忘记了掩饰这本书的存在。 才让这位心思细腻的小朋友发现了端倪。 “在军区医院里拿到这本书……很不容易吧……”纪云桥断断续续说:“你不要手机……不要其他东西,却只要这本书……” 林清霄勉强笑了笑。 “宝贝,别多想,只是他们恰好有。” “你别骗我……到底,你和那个感染者,到底怎么接触……”纪云桥一边哭一边执着问。 “我……”林清霄刚要开口,就被纪云桥打断。 “哥哥,不要这个时候骗我……求你……”纪云桥哀求着说。 林清霄眼里闪过挣扎,几十秒钟后,突然放弃了,释然着笑道:“好,不骗你,我被他父亲救了,在他们家里呆了十多个小时,他是在今天下午回家的,然后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气溶胶传播…… 是马尔堡病毒的传播途径之一。 况且的林清霄还受伤了…… 纪云桥紧紧握住听筒,尽力压抑住哭声,喉咙里有一块硬石堵在那里,不上不下,鼻腔满是酸涩。 林清霄继续说:“他的确是感染初期,只出现了畏寒和出汗的症状,医生说这时候感染性不强,没骗你。” 纪云桥额头抵住玻璃,终于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林清霄束手无策,眼睛红了,只能一遍遍安慰说:“安安,没事的,哥哥会好好的,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 “我真是……为什么……每个爱我的人都会陷入不幸……爸爸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 林清霄的手抚摸在纪云桥发顶的位置,只不过隔着玻璃触碰不到,心疼说:“别这么说,这些不幸都和你没关系,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最大的幸运。” 纪云桥哭声渐弱,整个人摇摇晃晃,林清霄意识到不对,喊道:“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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