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实际上都是梁倏亭在做,聊正事他自然要在场。三个Alpha上了楼,剩下四人的氛围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有整整一分钟,四个人喝茶的喝茶,发怔的发怔,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主人和客人静默不语,路过的家政阿姨也跟着蹑手蹑脚。立式钟表的摆动声在安静之中变得格外明显。宁柠出了会神,想到他带着张凌致的永久标记来这里求梁倏亭成全的那天,那么冷静的一个人,竟然动手砸碎了钟表。 这分明代表着梁倏亭很在乎他,不是吗?既然在乎他,为什么一切的一切,要像这座立式钟表一样换做崭新模样? “小戴,听倏亭说你们是高中同学,现在又走到一起真有缘分。” 先破冰的是宁母。她笑盈盈地对戴英说,“我家宁柠和倏亭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后你们三个孩子多多来往,就像你宁叔和梁叔一样,友谊长存,互相扶持。” 戴英捧着茶杯,把视线抬起来,应道:“您说得对。” 戴英的反应不咸不淡,不影响宁母自顾自发挥。她揽住宁柠,对梁母感叹道:“吃了教训,才知道真心朋友有多么珍贵。宁柠遇人不淑,我们整个家也遭了难,万幸万幸有倏亭在,有姐你和梁哥在……” 梁母听在耳朵里,总觉得宁母的说法有些别扭。但是眼看宁柠这幅怔怔的样子,她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把茶杯一放,劝道:“遇人不淑,错在那个人,错不在你。宁柠,分开是正确的,无论他怎么纠缠,你都要毅然决然地去做,要坚强一点,把你自己立住。你好了你爸爸妈妈才会好,知不知道?” 这是婚约解除后梁母第一次关心宁柠。他瞬间红了眼圈,哽咽道:“我知道的,阿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凑过来抱梁母,就像他从小做的那样。梁母心有不忍,轻轻回抱了他一下,抱完又懊恼自己太心软了,忙朝身边的戴英贴近了些,说:“宁柠,你要挺过这一关。就像倏亭重新遇见小戴一样,你的正缘还在后面。” 戴英的手就放在膝盖上,梁母一伸手就碰到了他的手背。意料之外的冰凉触感让梁母手指一颤。她偏头看戴英,看到的是一张平静倾听的脸。甚至在察觉到梁母的视线后,戴英还对她笑了笑。 “姐你说得对,斩断孽缘,正缘才会来。”宁母语气坚决,“我已经给宁柠预约了清除标记的手术,整个过程不请张凌致帮一丁点忙。这固然会给宁柠的身体带来更大的伤害,术后疗养也需要更长时间,但是断就要断个干净。” 宁柠听到这,不由得绷紧了背。 他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我们这边太冷了,我给宁柠安排的医院在广州。宁柠去那边做手术,也在那边疗养恢复。” 受到洋流影响,今年冬天格外冷。在宁家人拜访梁家的次日,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这是场薄薄的夜雪,天还未亮就化了个干净,可是从那以后大晴天就很少了。灰蒙蒙的阴天占了大多数。 “也是巧了。老宁说,华南片区的项目没人把关,可能需要倏亭去广州驻场一段时间,看形势,估计开春才能回来。宁柠做手术最少也要恢复三个月,他们两个正好能在广州搭个伴。” 宁母说完,笑了笑,又继续说,“我原本很担心宁柠。因为老宁身体不好,我得留在家里,没法陪宁柠去广州。现在知道有倏亭在旁边,我这颗心就踏实多了。”
第28章 “你教了个好儿子。” 商量好工作事宜后,宁父不顾劝阻又喝起了酒,醉意上头,便反反复复地和梁父说起这句话。梁父深受感触,也陪着喝了起来。梁倏亭只得默默为两位长辈斟酒,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抽身离开。 这个时机是母亲给他的。 梁母的敲门声短促有力,不等里头的人回答,她就推门而入。 “你们喝醉了。”她只往门内看了一眼,就下此结论,并对丈夫说,“喝够了就尽早让老宁回去休息,宁柠和他妈妈已经在车里等着了。” 出于对母亲的了解,梁倏亭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上的焦躁。梁父与她多年夫妻,只会比梁倏亭更了解她,当即应声站起来,半扶半拽的送宁父出门。 “你爸一个人扶得动,亭亭,你跟我来。”母亲把梁倏亭叫到一旁,送客就成了梁父一个人的事。 等梁父把宁父送出去,客厅就空落落的,没剩下任何一位客人。宁家三口走了,戴英也走了。 梁倏亭没有问母亲戴英去了哪里。与母亲对上视线的一刹那,他就对事情有了大概的猜测。 梁母看着儿子瞬间冷静下来的模样,不知为何,反而更加焦躁了。 “他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我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他应该是生气了。”梁母说着,安慰般地拍了拍梁倏亭的肩,她这是想安抚可能会因为她的话而着急的儿子,可梁倏亭从始至终都很冷静。 据梁母说,当她听到宁母找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要让宁柠跟梁倏亭去广州,她气得头都发晕。出于本心,她想斥责宁家母子,却受限于一种多年养成的、已经深植在她骨子里的习惯,当时当刻,她选择了维持场面上的平和与体面,仅仅尴尬一笑,说:“有这回事吗?没听亭亭说过呀……” 谁也想不到,捅破窗户纸的是戴英。 “你只有梁倏亭一个朋友吗?”戴英平静地对宁柠发问,语气和眼神都十足认真,仿佛他真的在好奇这个问题。 宁柠愣住了。宁母皱了皱眉,面露愠色:“小戴,阿姨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听我给你讲道理……” “那你对你唯一的朋友,或者说最珍贵最值得依赖的朋友可真够好的。”戴英打断宁母的话,摒除一切障碍,只与宁柠对话。“梁倏亭忙到一个月都没能正常休息,要是去外地出差,还得多负担照顾你的工作,你不觉得他和你做朋友真的很倒霉吗?” 梁母和宁母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在社交场上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明刀暗剑,很少听到这么敞亮却尖锐的大白话,以至于她们两个都愣了一会才做出反应。 “我的想法是,不能让宁柠的妈妈对小戴口出恶言,我就把她请到房间里,单独和她聊。等我和她聊得不欢而散,我才发现小戴一声不吭地先走了,剩下宁柠坐在那儿抹眼泪。家政跟我说,小戴走之前和宁柠在阳台上聊了几句,聊完后小戴拿起包就离开了。” 梁母说起来,既解气,又懊悔。 “你知道吗,亭亭,妈妈一开始真的很生气。但我听到小戴的话,才发现我气的是他们宁家人厚脸皮,气有人要故意破坏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感情,但是小戴让我意识到,更可气的是他们从没考虑过你的感受和你的辛苦。” 对于梁倏亭,梁母默认他是一个依靠不倒的靠山。而戴英的视角不同,他首先关注的是梁倏亭受到的负荷。比起一个难缠的前任,一个跃跃欲试的插足者,他给宁柠的定位是——梁倏亭本就繁重的工作任务之外额外增添的负担。 梁倏亭的情绪很冷静,可是再怎么冷静,他也升起了一股冲动,那就是在母亲小心翼翼地问他“真的要去广州吗”时,回答她“不去了”。 由梁倏亭带着资金、设备和人手去华南驻场一段时间,是促进问题解决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在梁家刚淌进这趟浑水的时候,父亲就跟他提过这件事,但那个时候他和父亲一致认为情况还没有坏到他不得不去的地步。这段时间他忙于工作,就是为了不去。 可是就像受洋流影响的天气一样,宁家深陷的漩涡不由他产生,也就不由他控制。太多的“不可抗力”令事态一再恶化。如果他不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解决问题,就会一直陷在漩涡中,挣扎更长更久。 就在今晚,他与两位父亲定下了这件事。他承诺,他会亲自去广州解决问题。 “别担心,妈,我去找戴英。”梁倏亭让家政帮忙拿来他的包和外套,匆匆告别父母。 梁母送他上车,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梁倏亭都坐进车里了,她又让儿子停下来,突兀地问:“小戴他……是不是怕冷呀?” “怎么了?” 母亲有些不是滋味:“我看过资料,像小戴这样的,残肢血液流通和循环不畅,不注意保暖的话,冬天容易冷得发痛。之前我摸小戴的手,特别凉,凉得吓我一跳。你说他腿上不会疼吧?” 刹那间,梁倏亭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片段。他想起入冬以来常常贴在他身上睡觉的戴英,想起戴英的厚厚的手套围巾,更想起戴英冬天经常会下意识伸手揉他残缺的左腿。 梁倏亭给不了母亲确切的答案。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戴英到底疼不疼。面对轻微的不适,戴英可以做到无动于衷。如果让旁人察觉到他状态不佳,多半意味着他承受的不是一般的痛苦。 冬日的夜晚,寒风侵肌。梁倏亭踩着限速线开了一段路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可以先电话联系,于是他停在路边,打给了戴英。 “喂?” “你在哪?”梁倏亭问。 “在地铁上。” “即将到站是哪个站?下来等我一会,我去接你。” 戴英报了个站名,梁倏亭查询导航,发现从父母家到他和戴英同居的那个家,这个站是必经之路,而回到戴英之前租住的房子,则需要搭乘其他线路。 梁倏亭意识到,自己悄然松了口气。 戴英问他:“你现在在哪?” “刚从爸妈家出来。” “那家里见吧,等你接我,我自己都到家了。” 梁倏亭一时没有回答。他分不清“尽早解释”和“当面详细解释”哪种更好,他也分不清道歉更好还是归咎于宁家人更好。其实最好的是他身边没有一个前任牵扯出任何的麻烦。可惜他有。 “我会解决好宁柠的事。”梁倏亭说。就像个花言巧语的年轻人一样,在还没采取行动之前,先信誓旦旦地做出了承诺 戴英发出一声气音,似乎是在笑了笑。 “你不用这么严肃。我对你家的客人很不客气,还不打招呼就先走了,是我不对。” “你知道无论是我还是我父母,都不会在意。” 戴英轻松地说:“我知道,所以我有气就撒,有话就说。” 隔着电话,梁倏亭依稀听到地铁广播用标准的播音腔报出了到站的名字,却不是戴英告诉他的那个。戴英说出那个站名,是拐着弯地告诉梁倏亭他正在回他们的家。 “我今天确实很生气。我气宁柠和他妈,他们有没有想过宁柠是怎么对你的,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我还气你爸妈,两家交情深又怎样,交情深就可以让你给他们家做牛做马?本职工作就够忙的了,还要管别人家的烂摊子,简直把你当成不会累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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