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生日快乐”这四个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了,久到在谢知周掏出盒子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记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季泽恩愣了半晌,接过盒子,他们所在的车厢此时正在最高点,所见是渺远而温馨的万家灯火。透着玻璃窗看过去,外头影影绰绰,如同闪烁的星光,落在少年眼底。 谢知周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眉间都是笑意:“恭喜进入奔三阵营。” “你算了多久?” 精准地把握住时机,在正正好十二点的时候落在最高处,这绝非偶然。 “这一个周,我每晚都来试。”谢知周笑了笑:“不过每晚人流量不一样,可能会存在一点差异。今天咱们快了点儿,为着卡点,厕所的值守大叔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看着季泽恩眸光深沉,微微翘起嘴角,拿眼示意他手里的盒子:“看看?” 季泽恩垂眼,揭开那纯白的盖子。 一台听诊器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周围包裹着松软的锦缎,在夜色里泛着金属的冷光,连接用的纯黑橡胶管柔软地伏在布料上,末端是结构精致的听诊头。 他眼睫轻颤,忽而抬眼看向谢知周,眼里透着几分不可明说的意味。 “我听说,你们临八下学期就要学诊断,早点送你了省的到时候再买。”谢知周喝了口水,压了压因为紧张而逐渐加剧的心跳。 “我很喜欢。”季泽恩的手轻轻拂过那台听诊器,温热的手掠过冰凉的仪器,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惊喜。 谢知周挑眉道:“试试?听说这东西戴耳朵上会痛,我特意挑了这款,入耳处比较柔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论是穿着白大褂的季泽恩,还是此时拿着听诊器的季泽恩。只要是那双眼睛里燃着有关职业理想的季泽恩,于他而言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季泽恩闻言从盒子里拿出那台听诊器,对着耳朵卡住:“还好。”清冷的声音落入谢知周耳中,却不知那声音越是清雅,却是能轻易点燃人心中的火焰。 谢知周定定的看着他,伸手拿过听诊头,把膜型那面贴在胸口。他的气息随着心跳声加剧逐渐滚烫,手心湿湿地覆上一层薄汗。 如果段邦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笑话他这个情场浪子终于翻了车,他忽然漫无边际地想。 膜型听诊面贴着谢知周的衣料落到心尖,搏动最明显的位置。 喧嚣的摩擦声刺啦地刺过季泽恩的耳膜,他却没有出声告诉谢知周,隔着衣料听诊杂音太重,是不合适的。因为只是单单想着撩起衣襟把听诊头贴上谢知周的皮肤,他的思绪就已经开始混沌了。 紧闭的车厢实在是**静了,安静得让人口干舌燥,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因此自听诊器传入耳中的心跳声显得尤为如雷贯耳,一声快过一声,顺着传导部件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耳膜上。与从胸腔骨传导而来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合拍跳动,躁如擂鼓。 如同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有些无法喘息。 “季泽恩。”对面的少年忽然唤他,眼里是盛极的光彩。 伴随着话音响起,谢知周胸腔细微的震动落入季泽恩耳中,他的手突然覆上谢知周的手,忍不住把紧贴着他心口的听诊器拿了下来,男孩一贯从容镇静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些急切地摘下耳挂收进盒子里,如果观察的仔细些,应该能看见他的手正微不可察地颤动着。 而年轻的男孩并没有放过他。 “你听到我的心跳了吗?”谢知周终于问出口。 第35章 抉择 随着摩天轮的旋转, 他们落在了最低端, 随着车厢的敞开, 季泽恩率先走了出去。谢知周跟着下来,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生怕一个松手,这人就融进人群, 再也找不见了。 两人沉默地站在江边,远离了游乐场的午夜喧嚣, 只有泛着几分腥甜潮湿的江风。 “或许我们,”季泽恩斟酌着字句,心里的念头却越发嚣张,揪着他的心口吵得他头痛欲裂。 你明明想。 你想的胸腔都快爆炸了。 心里那个声音不容置疑地说。 他看着眼里流光溢彩的谢知周,正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嘴边的话就要呼之欲出, 熟悉的旋律忽然打破了这厢浓重的旖旎,季泽恩伸手去摸电话, 刚一接起, 便看见谢知周眼神一黯。 许是他后来调过了音量, 这回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漏出来,裹得严严实实, 谢知周只能看见他逐渐冰冷的脸色,还有眼里熄灭的火光。深夜的江风吹过谢知周的面颊, 他握着卫衣领子往后拉了拉,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A城的夜凉。 “知周。”季泽恩放下电话:“我妈出事了。” 另一头宋桐撂下电话,方才还温和的神色瞬间消失, 他冷着脸,眼里藏着暴戾,病房里的女人还在歇斯底里,一群医护围在她的身边。 宋桐冷眼看着与他一同坐在病房外的父亲,那个向来运筹帷幄的商人,此时的眼里混杂着迷茫困顿,还有关切的情绪。他走过去,不容置疑地开口:“她不是妈,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有一张相似的脸又怎么样,妈当初已经抛弃我们走了,你找来这个替身有他妈什么用?” “宋桐!”宋东涛猛地站起身来,然而硕大的啤酒肚让他有些不稳,他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管你老子?” 两人歇斯底里地声音惊动了护士,那护士皱着眉警告他们不要再吵。 宋桐丝毫没有理会那名护士:“承认吧老宋,妈当初就是看上了一个样样不如你的男人,哪怕跟你结婚生了我,也从没放下过那个男人,你用钱把妈栓了五年,可她最后还是跑了。” “你闭嘴!”宋东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宋桐冷笑一声,看着气喘吁吁地中年男人,眼里尽是嘲讽。 病房里外的喧闹不绝于耳,值班的护士直接叫来了保安,把这炸毛公鸡似的两父子强行拉出了医院。 宋桐站在午夜十二点的医院门口,他舔了舔破皮的嘴角,忽然哂笑一声,挑衅地看着宋东涛:“只有这个女人,”他指了指医院:“这种一心只想要钱的女人才愿意跟着你。” “可惜了。”他看着宋东涛的脸色青白交加,忽然放声大笑,“可惜她居然是个精神病。”,他抓着宋东涛的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辛辛苦苦找来一个替身,不仅是个妓/女,还是个精神病?” “花钱养着个替身有什么意思?”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手落在收到击打后,逐渐发红发烫的脸颊上:“你做生意的时候不是最有手段了吗,有本事把我妈抢回来,别在这儿自欺欺人。” 宋东涛怒不可遏地吼道:“宋桐,这是你的继母!” “呵。”宋桐轻笑一声,双目猩红,这会儿汹涌地情绪几乎到达了极点:“我说了多少遍我不要这个女人进我们家门,可是你从不肯听。在同学面前装好人,在你的生意伙伴面前装孙子我已经够累了,你他妈非要让我回家都不能休息,还得在那个妓女和她那个贱种面前装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他的面色狰狞,带着几分狠厉。 他终于在情绪的顶点,如同宣判一般开口:“爸,你活成这样,真是可笑至极。” 宋东涛颓然地跌坐在地,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手机闹钟突然打断了这两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恢复了神色,关掉了闹钟,揉了把脸,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好脾气的面具:“季泽恩快到了。”他淡淡地看着宋东涛。 变脸的速度让宋东涛都愣了片刻。他捂着心口看了宋桐一眼,在打电话的时候就计算好季泽恩过来所需要的时间,时刻提醒自己在旁人面前维持善良有礼的形象,在歇斯底里地时候还始终维持灵台清明,冷静得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当初教宋桐学会伪装自己给生意伙伴赔笑脸的那个人是他,可今时今日,他忽然不知道,哪一个儿子才是真的。 他看了看眼前面容肖似前妻的儿子,还是压住了被儿子指责的怒气,忧心忡忡地开口:“桐桐,爸是不是,对你要求太高了。” 宋桐略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留下宋东涛尴尬了半晌,终于败下阵来:“那我先上去了。” “嗯。”宋桐面无表情地搓搓手指,拢了拢衣领,站在A城十一月的夜晚,看着依然繁华的车水马龙。 随着季泽恩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自然地换上一脸急切关切迎了上去:“泽恩你终于来了。”话音如常,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善意。他看了眼同行的谢知周,有些惊讶,“知周你也来了?” “嗯。”谢知周回了他:“阿姨现在怎么样了?” 宋桐还没来及回他,就听季泽恩急急地问:“人在哪儿?” 宋桐立马小跑着带两人上楼,抽空不忘回了谢知周一句:“你一会儿自己看吧,总之不太好。” 谢知周点点头,不料就要到病房前的时候,季泽恩忽然顿住。他回头看了眼谢知周,神色有些踟蹰:“你就——” 谢知周抬眼看过去,目光如水。 季泽恩对上那双眼睛,顿了顿,终于开口:“不要进去了吧。”说完在原地顿了一步,消失在病房门口。 你就不要进去了吧。 短短一句话,顷刻间在谢知周的眼前划出了一道冰冷的屏障。他仿佛能看见那道鸿沟,肆无忌惮地嘲笑着自作多情的他。 谢知周僵在原地,双脚如坠冰窟,无法挪动半步。他明白,摩天轮上问出口的问题,季泽恩已经给他答案了。 他有些失神地看着季泽恩离开的方向,没察觉到宋桐看他时古怪的眼神。 “阿姨是什么病?”他神色空洞,茫然地问。 “不好意思啊知周,”宋桐赔着笑:“这是泽恩的事,没经过他的同意,我也不好说,要不你先坐会儿?”他引着谢知周坐在病房外的走廊座椅上。 病房里的女人已经被安抚下来,季泽恩走过去,不一会儿宋桐也跟进来。“怎么回事?”季泽恩问。 “今晚我爸请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在家吃饭,一直聊到快十二点还没停,阿姨原本在睡觉,不知道怎么突然出来,看见我爸和那个朋友在聊天,突然就跑到厨房砸了个盘子,还闹着要自杀。”他指了指季母手腕上的血口:“然后就开始说胡话,还动手打我爸。” 宋桐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言语却十分关切:“弟弟,我爸真心喜欢阿姨,这也就是你们不肯提前告诉我爸关于阿姨的病情,要是早知道,我们也不会介意的,还会适当的控制防范这些,以免这样突然的发病。” 季泽恩眉头一蹙,他想起当初提醒季母时,她分明说已经交代过自己的病情了。只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叔叔……”他有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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