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快要高考了,知馨这段时间一直辛苦,加上她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周馨想着这段日子在学校也很少有课了,索性就替她请了假,让她在家复习。毕竟谢家对儿女的学习向来不算太在意,底线是及格。 今天知馨忽然说想休息,下午约了朋友出去玩,周馨就同意了。 然而知馨晚上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的青紫和染血的衣裤,以及萧索的沉默。 周馨疯了一般给她的朋友们打电话,然而平日里和谢知馨交往密切的朋友们,却没有一个收到了出行的邀请,知馨手机上的信息记录被删的一干二净,谁也不知道这个下午,她到底去见了谁。 把妹妹送回卧室,谢知周猛地一拳打在墙上。实心的墙没有什么声响,然而他的手指关节却沁出了鲜红的血。 “真就不查了吗?”谢知周和谢荣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周馨在卧室里陪女儿。 “知馨很抗拒。” 平日里几乎不沾烟酒的谢荣点上烟,缭绕的乳白色烟雾飘荡在客厅。或许是手指抖得厉害,他忽然一个失手,香烟掉落在精致的沙发上,烫出一个浅坑。 “请个心理医生吧。”谢知周说。 “说了,”谢荣摇摇头:“也不答应。” “我去和她说。”谢知周站起身来,被谢荣一把拽住:“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你回来之前,你妈妈已经和她说了一个钟头了。” 谢知周叹了口气,“我跟辅导员请假。” 谢荣没出声,默认了他的行为。他把掉在沙发上的香烟拧熄在烟灰缸里,又打开烟盒,满满一包烟只剩下了两支。 他抽起一只叼在嘴里,递过去最后一支烟给谢知周,谢荣打亮了火机,微微捂着豆大的火光,凑近了谢知周,又给自己也点上。 “会吗?”谢荣问。 谢知周摇了摇头,只垂着目光,静静地打量香烟末梢的红光。这会儿他没再说什么养生的话,含着烟嘴猛地吸了一口,呛咳的厉害。却死死捂住嘴,生怕吵到楼上的妹妹。 他的脸色因为努力憋住喉间痒意而显得通红,眼角也呛出生理性的水光来。肺腑仿佛灼烧一般,牵扯着心痛。 知馨的心应该比他更痛吧?他忽然没来由地想到。 沉默地坐了半个夜晚之后,空气中的烟雾消失殆尽,口中的辛辣淡去,唯剩一碟寂寥的灰烬。 周馨忽然匆匆忙忙地走到楼梯口朝下喊:“谢知周你上来,你妹妹做噩梦醒了要和你说话。” 谢知周和谢荣对视了一眼,飞快地起身往楼上去,他细心地去了自己房间换下带着烟味的衣服,喝了两口漱口水,才走向知馨的房门。 正要叩门,忽然瞥见在一旁的周馨:“妈,你不进去?” “知馨让你一个人和她说。”周馨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她很快消去了这种情绪,带着几分温柔里带着忧愁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儿子:“好好开导你妹妹。” 谢知周点点头,推开了门。 知馨躺在乳白纱幔的床上,这会儿睁着眼平卧着,直直看着天花板。卧室里亮着光线微弱的睡眠灯,他走到床边,握住了知馨的手。 “想和哥哥说什么?”谢知周问。 然而知馨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看着天花板,因为裹着太过于厚实的被子,她的手心都沁出了汗。谢知周想去替她减一层被子,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他神色一敛,停了动作。 “知馨,”他轻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擦了擦谢知馨额头上的薄汗,把她打湿的一绺刘海拿到一边。 她忽然用气声说了什么,谢知周没听清,靠近了些,却被柔弱的少女一把推远。谢知周默默与她拉开了距离,眼里写满了心疼。 “不要告诉别人。”她忽然出声,这回不再是气声。声音带着几分破碎的哑,几乎在听到自己声音的瞬间,知馨的眼里忽然蓄满了泪水。 她死死攥着身旁等人高的毛绒熊,秀气的手指被拧的苍白。那只总是憨态可掬的毛绒熊因着光影的缘故,眼下垂出一片寂寥的阴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可怖。 “好,”谢知周定定地看着她:“我保证。” “包括,”知馨的语气有些艰难,带着几分哽咽道:“肖学长。” 谢知周微蹙了眉,“好。” “不要追究,不要报警,”她掐着谢知周的手心,少女的指甲修剪的十分圆润,掐起来并不尖利,而带着几分脆弱和无力。 “你不想看见坏人被绳之以法吗?”谢知周问,“如果……”他顿了顿:“如果是有什么把柄在他的手上,你放心,没有人会因此非议你,我和爸一定不会让他得逞。” 他担忧的是,知馨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对方拍了她的不雅照片作为威胁。 谢知馨忽然偏过头去,眼泪顺着鼻梁与另一只眼睛里的泪水会合,划过秀气的脸庞落在濡湿的枕巾上。“别问了,哥。”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求,让谢知周心里涩的发疼。 “好,知馨说不报警咱们就不报警。”谢知周只觉后槽牙发酸。 “最后一件事,”谢知馨偏过头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一份不错地看着他,“我不参加高考了,我要出国。”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谢知周头一次没有读懂知馨的眼神。 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来由有些心慌,甚至在某个剎那想堵住知馨的嘴,不让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然而他不会那么做。 谢知馨轻声道:“哥哥,陪我一起。” 轰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响,纷杂的思绪挤入他的脑海,他沉默了半晌,看着知馨通红的双眼,目光迟疑了一瞬,而后冲她笑了笑:“好,我陪你一起。” “是因为哥哥的男朋友所以犹豫吗?” 谢知周猛然抬眼,看着神色平静的谢知馨,她的脸上犹挂着泪痕,“季学长,是哥哥的男朋友,是吗?” “是。”谢知周没有否认。他没有去问谢知馨为什么会知道,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 知馨常常去学校找他玩,也和季泽恩一起吃过几顿饭,加上段邦和肖子兮有时候开过了玩笑嘴上没把门儿,知馨凭借着只言词组猜出来并不难,他也没有刻意地隐瞒过她。 只是大概是因为那回借过广播剧的缘故,谢知周一直觉得妹妹会是自己的支持者。所以也没有太多的避讳过。 然而知馨却说:“和他分手吧。” 谢知周的心仿佛忽然豁开了一个口子,哗哗哗地流着血。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会很伤心的。”她没有再看谢知周,又把空洞的目光挪会了天花板:“还有你的同学们,老师们。” “肖学长说你们学校有个老师,因为同性恋的缘故被开除了,哥哥,你也想这样吗?你可以忍受被指指点点吗?” 阴影里的坐着的毛绒熊轰然倒下,静静地躺在知馨的身边,它那双玻璃珠制成的眼睛反射着睡眠灯的光,像极了他内心深处最大的阴影,那道骤然亮起的闪光灯。 少女柔美的声音不留情面地揭开他心底隐藏最深的恐惧,他的目光顺着知馨的脸落到窗外,漆黑的夜色里,没有月亮。 “说话要算数。”知馨松开他的手,扯了扯被子,背过身去:“我睡了。” 第59章 抉择 知馨在房间的小床上半睡半醒待了两三天, 表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走下楼, 去医院做了检查, 开始正常的吃饭,正常的玩乐, 除了脸上笑容的消失,几乎和从前没有区别。 周馨在家里陪着她, 请假的谢知周却不得不回学校去准备最后一个月分外密集的期末考。 这两天他被冗杂的思绪折磨地格外疲倦,只回复了季泽恩的消息, 这会儿出了门,他才给段邦和肖子兮拨了回去。按照知馨的要求,他并没有说实话,只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在家多待了几天。段邦问候过便挂了电话, 然而肖子兮却魔怔一般追着他问知馨是不是出了事。 不得不说,相爱的人之间, 或许有一种磁场。 “知馨已经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肖子兮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崩溃。 谢知周:“她没事, 一直在家学习, 可能是忙吧,你知道, 她快高考了。”说完又没什么意义地安慰了一句:“别担心,她忙完了会给你消息的。” 肖子兮眼看问不出结果, 只好挂了电话。 谢知周轻叹了声放下手机,绕路去医院拿知馨的药,一个在人群中总是显得格外打眼的声音落在他的视野里, 他居然恰好碰上了季泽恩和季母,在看见人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来,季泽恩似乎是同他说过今天会回来。 这几天颠倒黑白,都一直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苦闷,他都给忘了。想来S市的治疗还不错,季母的脸色看起来很好,面儿上挂着笑,就和那回婚礼上一样。 他脚步顿了顿,还是上前去打了招呼。 黑色风衣里的少年嘴边挂着浅浅的笑,却盖不过眼底淡淡的青黑。 两人分开的几日,都是依靠手机联系,而隔着屏幕,其实很容易去隐藏真实的情绪。季泽恩这几日都没发现的异样,却在这一瞬间,在谢知周抬眼看他的时候,变得无所遁形。 锁在季泽恩内心喧闹的不安,再次四处窜逃。 S市专家对季母情况的乐观态度,让他在此时犯了一个错误。 一个若是能再清醒一点,再冷静一点,不被几天的思念和此时的担忧冲昏头脑,便不会犯下的错误。 “妈,”季泽恩说:“这是我朋友,谢知周。” 方才还笑吟吟同谢知周打招呼的女人忽然拧紧了眉,一张精致的脸沉下来,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气息:“你朋友?”她紧紧攥着儿子的手,带着充满敌意的目光看向谢知周:“我说过,我不许你和男孩交朋友。” “妈我们只是朋友。”季泽恩的语速很快,向来不动于山的人此时目光带着几分急切。 多年与母亲的相处让季泽恩在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母亲的发病,他此时不能去拉谢知周,只能疯狂地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然而被思绪折磨地有些迟钝的谢知周并没有意识到,直到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脸颊上。 “是你勾引我儿子?” 发病的季母力气很大,加上谢知周脚步虚浮,他跌坐在地上,有些发蒙,方才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快走!”季泽恩喊道,他紧紧箍住了打算再度伸手的季母。 谢知周很快反应过来季泽恩的意思,猛地爬起来,一路狂奔,消失在了季泽恩的视野。 直到到了学校门口,才减慢了脚步。他抱着胳膊,因为疾跑的风打在脸上有些凉,可被掌心击打过的脸颊却是一片灼热,他曲着食指关节,死死地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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