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当啷响。 掏出了一整串铜黄和银白相间的钥匙。 许骏行目瞪口呆。 或许是他的表情很有戏剧性,宋朝桐手里的镜头对准了他,然后站了起来。 “怎么?”许骏行仰头看他。 宋朝桐指着不远处白色的建筑。 “进去看看?” …… 走廊顶端是一个个半圆形的拱门,那是上一个年代很流行的建筑风格。 惠慈中学名字的由来你知道吗?这是当地富豪投资的私立中学。 阳光照在栏柱上撒下规律的阴影。走过这些阴影就像穿越过时间。 宋朝桐手里的钥匙串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许骏行跟在他后面觉得那像是某种风铃的响声。 “你小时候有没有这种幻想啊。”宋朝桐回过头来问他,“我小时候特别希望整个学校只有我一个人。” “为什么?”许骏行问。 孤身一人被关在这么大的学校,不会觉得害怕吗。 “就可以像现在这样逛来逛去啊。”宋朝桐说,“非常酷炫,觉得整个学校都是我的领地。” 他敲敲路过的玻璃窗,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三年一班黑板没擦,明天扣分。 许骏行看了看教室门口的牌子,唇角扬起。 “按你这么说是挺酷炫的。我小时候要是来巡逻的话可能会重点看看食堂和小卖部。”许骏行说,听到宋朝桐发出噗嗤一声笑。 “可惜我小时候比较讨厌上学。” 过了一会许骏行又淡淡地说。 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放学以后只想着赶紧完成讨厌的作业。其实小时候作业也不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因为他很小就开始练舞了,别的小朋友放学不肯回家,在学校里玩追逃游戏的时候他在少年宫的舞蹈室里压腿。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地方常年都臭臭的。 “到了。” 许骏行脚步急刹,差点撞上了宋朝桐的后背。想的太入神,根本没注意到身前的人什么时候停下的。 他向着宋朝桐目光的方向看去—— 熟悉的整面墙的镜子,拼接实木地板,一台老旧的钢琴。 是音乐教室啊。 许骏行想。 宋朝桐已经走进去了,他听见厚重的绒布窗帘被拉开的声音,明亮的日光立刻透了进来。许骏行若有所思地走到门口。 “你觉得冷么?”刚要走进去,门口突然探出一个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怎么神出鬼没的。 许骏行这回真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恶向胆边生。 他的手指告诉他,很想拧一拧这张使坏的脸。 然而刚抬起手—— 被某个冰凉的东西握住了。 这下许骏行也眨巴眨巴眼睛。 “哦你也觉得冷吗?”宋朝桐说,“但是这里没有电。” 许骏行:…… 第49章 宋朝桐感觉到那双手在他掌心蜷缩了一下, 又不动了。 “谁家好人出门会带热水袋和暖风机啊。”许骏行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吐槽道,“有电也没用。” 宋朝桐咧嘴笑笑。 于是握在一起的手悄然分开了。 遮住阳光的云层随风飘散, 空气中的氛围突然变得更轻盈。 木地板上积着薄薄一层灰,包括钢琴和琴凳上。 许骏行从宋朝桐放在凳上的黑色背包里翻出一盒纸巾, 简单擦了擦琴凳,满意地坐了上去。 琴凳很长,许骏行只占了不到一半。 那也是整个教室里唯一的座椅。 他示意宋朝桐可以来坐, 宋朝桐摇了摇头,只站在钢琴的一侧。 他看着许骏行直奔钢琴而去, 手很放松地搁在琴键上,时不时弹几个音。而对于那些练舞的器材则是一个眼神都没给, 仿佛下意识的回避。 “你上次说,你很小就开始练舞了?”他问。 琴音一顿。 许骏行面上似有犹豫之色。 “确实, 练过中国舞,后来又去练拉丁。完全不一样。”他皱起鼻子。 宋朝桐只知道许骏行在团里的时候练舞很刻苦, 粉丝为此很自豪, 夸他一个主唱不是舞担胜似舞担。 却不知道许骏行小时候早有练舞的经历, 这还是第二期直播的时候许骏行自己说的。 “你不喜欢练舞吗?” “也还好……”许骏行说完又否定了自己,“小时候不喜欢。” 主要是从小就被安排着,这个比赛那个比赛,都要拿奖, 所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进去了。 他本人又没那么喜欢跳舞。难免有怨言。 那时,许父很严肃地看着他说, 不是你说的吗,长大了一定要站在舞台上。我们都是普通人,想实现理想却不想付出怎么行呢? 小时候的他听了这话蔫巴了, 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 十多年后的他想明白了: 他确实想站在舞台上,但想以一个歌手的身份。 许骏行忽然话锋一转,扬起眉看着站在钢琴旁的人。 “你应该也不喜欢吧?” 毕竟宋朝桐可是出了名的唱跳双废。 宋朝桐本来好笑地看着他回忆过往惨痛经历……闻言一愣。 这可真是。原主的人设还在追着他跑。 他只好表情高深莫测地应下了这口锅,说当然不喜欢,那不都是公司逼着吗。 不过,真实的他,也确实不太会。 基本只跟着老师简单学过两节课,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很协调的手脚,一跳起舞来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人应当学会扬长避短,于是他愉快地放弃了勉强。 ——不过现在所处的舞蹈教室却是他非常熟悉的。 他在不同的剧组,不同的老师指导下,度过了很多的日子。 印象的最初是艺考的老师,是一个很严肃的女人,对学生要求很严格,宋朝桐算是她挺满意的一个了。她很会化妆,有很漂亮的颈部线条,每次出现在舞蹈室里都是一副很有气色,再工作48小时都不会累的模样。 乖得像绵羊一样的学生们在她的指挥下做形体或是台词练习。 再后来他考进了戏剧学院,开始接戏。 一开始也演一些古装,只是没什么水花。其实那时他的演技比起现在真是差远了。就是一个普通的表演专业的学生摸索中的产物。 可能也就比原主的瞪眼张嘴颤抖三板斧好一些些吧。 这当然是不行的。 用心一点导演就会叫老师来指导演员的仪态,宋朝桐在那时候学会了怎么走四方步,怎么不怒自威,如何坐如何卧…… 更多的是怎么说话,怎么接对手的戏。老师让他每天对着镜子练习,他录下来以后才发现以前讲得有多不自然。 从那一两年开始他逐渐有了点名气,开始有人称赞他的角色和演技,他也觉得终于摸到了演戏的门槛。 神奇的是从他走进这一行已经过了四五年,才刚觉得入门。 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第一次有导演选中他演电影男主。说来他的运气也真好,正好处于一个刚步入观众视野的阶段,却没留下深刻印象。 导演到处寻找有记忆点可塑的新人,于是找到了他。 他做了很多准备,况且男主的个性本来就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信心满满地去,开机第一天导演的眼中却出现了隐约的失望。 “你还是在演戏。”导演叹着气,“可你得成为他才行。” 他似有所悟,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依旧不满意。 有一场戏是男主疯狂地追着摩托车跑,可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那辆车上的人偷走了他的东西。 人当然追不上燃料驱动的发动机,语言不通,他越追摩托车上的人越害怕,大骂他听不懂的脏话。 他追着不确定的答案,终于追不动了。 摩托车扬长而去,而他失去了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在惨白射灯的注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回去。 男主真是个苦命人。背井离乡的苦命人。 人在极度紧绷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很多旁人不理解的事情。 宋朝桐看到剧本的时候觉得真不可思议。他仅凭着莫名其妙直觉就去追车了吗?他有没有想过东西可能掉在地上了?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偷的?不去找警察吗? 这场戏跑得宋朝桐气喘吁吁,拍了十八遍。太累了,他真是一遍一遍数着,每次都希望这一条能过。 但导演依旧是不确定地摇摇头。 于是宋朝桐一边顺着气,一边苦笑说导演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用尽全力去跑了。 可是人真的跑不过发动机啊! 再跑他可能真控制不住他的双腿了,吧唧一声摔个大马趴也有可能。 导演说,你要真是他,怎么还有空想摔不摔的事情呢。 宋朝桐沉默了。 导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算是对他跑了一个下午的安慰。他说:“你要是游刃有余,那就是留了太多余地。你就不是他了。” 你怎么能游刃有余呢? 这是宋朝桐在他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节课。 你在演着卑鄙小人,你心里其实也对他嗤之以鼻,对周围人的批判安之若素——反正我不是这样的人。 你还是个看客。 …… “你是不是觉得挺好奇,我是怎么找到这部片子的?” 许骏行看见宋朝桐出了一会神,突然问他。 “嗯。” “其实是个巧合。那天我在扫片,突然看到了《镜中人》的开头。我觉得她的剪辑手法有种熟悉的味道。” 很像他记忆中的导演。不过他们当然是不一样的人,连性别也不一样。 “是吗?像谁?”许骏行问。可他记得有业内人士评价这个导演的特色是独一份。 “记不清了。”宋朝桐笑笑。 那天他看到电影的结尾,漂亮的咖啡店里坐着优雅的马尾女孩,她身边的玻璃橱窗之外,岑丽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拎着公文包慢慢地向人流如织的地铁车站走去。 如梦之隔。 过去的生活如梦之隔。 他转过头,凝视着远处起伏的群山。 这一刻他想,他应该还是很怀念从前的人们的。 导演说的对。 他一直是个有点傲慢的人,具体表现在他总是希望自己游刃有余。 被夸奖了他也不是很喜出望外,总想着未来会更好,被骂了他也不是很生气,只觉得自己不会止于此。 就像一缕幽魂寄宿在这个壳子上。 现在他是宋朝桐,又不觉得自己是宋朝桐。 过去的宋朝桐又懒又笨,不思进取还做了很多错事。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替他承担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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