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边哭边走过来要抱我。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类似于亲情一样的东西让我有些诚惶诚恐。我看了我哥一眼,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本来想招呼我哥一起过去,可是婶直接抱了我一下,然后哭着说: “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一看,你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我点点头,正想回答“是”,可是却看到婶她眼睛里的眼泪亮晶晶的,一下子就又把话憋了回去。 第47章 社畜 “买了点鱼腥草和豆角,昨天买的鱼,今天做了吧?” 叔在厨房里喊,婶在客厅里应道: “都做了!” 我和我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像那种客人一样,我婶从冰箱里拿水果出来切给我们吃。这一切都很陌生,而且很生分,我们和我哥见外的样子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里,可这个家里的角角落落我却都很熟悉。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和我哥两个人,曾经的家。 “现在在哪里工作呀?我以为你一直在国外,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婶脸红扑扑的,看着很高兴的样子,我有些别扭地回道: “刚回来。” “挺好的,房间都还在的,你们俩的只是有点灰,下午我就好好的扫一下,你们一人一间,还像以前一样,这次,回来了就别走了。” 我婶脸上的皱纹很明显。印象中她以前其实是个挺漂亮的女人,只是现在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她的白发里夹了几根黑发,固执地留在她头上。 “不用,我们不住在这,我们过会就走了。而且我们不用一人一间,我们俩住一间。” 婶婶的脸色变暗了,她头低下去,然后拿了一块刚切的苹果吃。那清脆的嚼苹果声音在客厅里显得异常得大。我哥坐在我身边,他竟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而且我叔和我婶竟然都没有问他。 他们怎么了?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突然觉得再待在这里对我哥是一种折磨,便立马起身说: “就是过来看你们一眼,没有事,看你们都好我们就走了。” 说完我不等我婶反应就牵起我哥的手: “我们走吧。” 我哥没有反抗,而是顺着我的动作跟我往门口走。我把门打开,站在门口准备跟叔道别。 叔从厨房里跑出来说:“吃个饭再走吧,菜都做了。” 我握紧我哥的手,然后对叔叔婶婶说: “林远珩是我男朋友,我们还是出去住比较好,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我们会回来看你们。” 我婶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又红了起来。叔坚持要我们留下,可是我却坚持要走。 我叔把我们送到楼下,因为我们没有楼下大门的门禁卡。他说要给我们楼里的门禁卡,我拒绝了。 我站在楼下那个坡上迎着冷风,牵着我哥的手对我叔说: “叔,沙发的抱枕底下放了一万块钱,钱不多,但也算心意,是林远珩让我给你们的,你收着,我们有时间再来。” 我感受到我哥注视我的余光,但我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我叔,让他上楼去。 “走吧。” 我握紧我哥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坐在车里,昏黄的车灯把我和我哥的脸笼罩在一片橙色的光线下,我问我哥到底怎么了。 “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了?是我出车祸的时候吗?” 我哥没有看我,而是看着前方的路面。他的侧脸在阴暗的光线下有一种冷酷无情的视觉冲击,他这样的状态让我感到很陌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把他的脸转过来看着我: “别怕。” 我哥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他的眼神黯淡下来,然后慢慢的,那暗淡的眼里我竟然能看到一层薄薄的泪。 我心里一惊,一下子又后悔起来: “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我伸出手抱紧他,心里难受起来。 我闻到我哥身上那熟悉的山茶花沐浴露的香味,他身上穿的是我的衬衫,是我以前在网上买的,但是尺码有一点点大,便随口说是给我哥买的,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在穿。 路边有路人经过,我听到窗外刮得呼呼响的风声,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变,我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而我也是。 临走前我说给我叔的一万块钱,我说那钱是林远珩准备的,其实也无可厚非。因为我知道这些年我哥给我婶和我叔打过很多次钱,我这么匆匆忙忙地给这一点实在不算什么。 那晚,我们开车回去后我和我哥两个人一起洗的澡。但是那一次我们没有做,只是一直在接吻,我哥一直不停地吻我。 可那吻却又不带情欲,是那种神圣的,温馨的,在确定什么事情一样,像是在找我。 这是我第一次从我哥身上感受到那种非常明显的不安全感,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想要站在他的角度去想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大致能知道轮廓,可是却不知道一些细节。 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去弄清楚。 我其实经常会想,如果能够在某一天下午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变成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午后会怎么样。 我觉得,我应该会很开心。 小的时候受过很多委屈,有很多藏在心里不敢拿出来想的难过的事情,也有遗憾。有的事情是我和我哥一起受的,有的事情是我一个人的。那些事情有跨越时间的能力,跃迁过无数粒子后变成藏在我胃里一枚带血的结石渣子,每次吃到和曾经相似的东西都会感受到它的刺痛。我想,它应该是已经融进了我的血肉里,取不出来了。 如果能够改变曾经的一点点事情,说不定会让那些疼痛的回路闭合得没那么完全。但我知道,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的。 家附近有一座彩色的摩天轮,房子租好的第二天我哥就带我去坐了。 可那玩意儿坐上去才知道原来那么吓人。我瞪着我哥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竟不要脸地一点头承认了。 “如果太害怕的话,就做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好了。” 他把我抱到腿上吻我,我一下子没摸清他的路数,以为他是想亲吻,便顺着他的意任他亲。可亲着亲着他突然伸手往下。 “你别,这是在外面……” 我下意识闭上嘴,我哥扶着我的腰慢慢用力,我一手支在摩天轮的透明玻璃窗上,一只手抱着他的肩。 高空中应该是不会有人听到任何声音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把那些细碎的喘吸声咽下肚子。 “小屿,抬头。” 我艰难地从他肩上抬起头来,我哥仰起头吻住我。外面天空中绽放了一朵好大的烟花,我用余光看到它往下坠落的金线,身下也像是那些烟花一样直冲云霄里。 “呜……” 我靠在我哥身上,用力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这时我才明白这家伙出门前带那么大一卷纸的目的。 这一次我觉得他是有意的,他像是要掩盖一些事而分散我那段时间的注意力。这更坚定了我要好好弄清楚他在想什么的目的。 我又开始我最心烦的事情,找工作。 我哥在国内也有相应的合作方和品牌方和相关的的模特业务,他的规划倒是还挺稳定的,可我却没什么着落。虽然他没有催过我,但是我觉得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回来之后,我就越发感觉到了就业形势的艰难。且不说我曾经是戴罪之身,光用我现在的技能在人才市场也颇为泛滥,根本没有就业竞争力。 由于国内法律和国外法律的不同,根据不同的体系下我的罪名其实也是不一样的。如果是在国内的话,究其法院审理,其实我如果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倒有可能视我无罪。 可是即便那家伙当时又吸*又带枪,可是当时的案件归属地是在国外,国外体制不一样,审理结果不一样。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禁毒的重要性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我国法律倒还人性化和完备一些。 我的案件交于国内海关办处理的时候,上面最后还是批了准许,虽然各种方面来看我也是受害者,但是仍然留了案底。 对于我在国内求职的过程,我并不想说得太过于详尽,因为那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HR无论是在国内国外都不是什么讨喜的角色,虽然我知道他们也很难办,但是我更不好办。 这里和伦敦的FIP(Fall interview program)有点类似,但实际情况上还是有一些区别。 虽然不好以一概全,可按大部分情况来讲,现如今求职就好比锒铛入狱查户口,从祖上十八代一直问到现今情感状况和对象发生到哪一步。年龄婚姻籍贯家里几口人这些均为无需多言的必填项,甚至有一家企业求职表上还像体检表一样写了个血型,然后冒号。 我满脸问号却假装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出声。 收集血型干嘛? 工作时期会有流血事故以至于要收集我们的血型给我们输血吗? 末了,这些常规流程走完后还要问一些匪夷所思的问题来恶心人。 比如说打算什么时候找女朋友?为什么不找?是找不到吗?难道以后都不找了吗?还有问家里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为什么不好好回家赡养父母之类的,让人很难不想到这到底是来求职还是来寻上门女婿来了。我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赞叹: 好一场客气的入赘申请。 我不禁想,面试官有必要知道这么私人且与工作内容毫无关系的事情吗?一问就是为了解是否能保持工作的稳定性,可这理由实在是不敢恭维。因为就算全须全尾符合条件,也难保那人会因为哪天突然看破红尘大彻大悟一个裸辞,那岂不是开始问的那一堆子保证都打了水漂? 换个角度来说,过于稳定性即等于缺乏创造力,市场更新换代瞬息万变,站在公司的角度,一直囊括着这么一堆稳如老狗的员工也不好提升自己的市场份额和优化性吧? 由此看来,找工作的磨人程度堪比攀登珠峰,可就在待人想生气的时候左右一看,发现周边众人都在回答同样匪夷所思的问题。事物的普遍接受性难免让人觉得该事物合理,便一下子不好发火,只好浪费一份1rmb彩色简历,出门不顾。 我走在路上觉得很是无语,因为我觉得就算是当下一口答应了那些看似符合工作要求的问题,真正入职了后,想法一变,那不还是功亏一篑?可见这些问题甚为不走心,只是为了走个形式。那些HR职工KPI赚得轻轻松松,可就苦了这些求职者。 利弗莫尔说过社会资源永远是有限的,好东西要靠抢,只有弱者才会坐等分配。以前我对此等说法还嫉恶如仇,如今却觉得甚是有理。我其实并不想参与这种野兽般的丛林争抢法则,可资源匮乏,配置不均,也不知道这社会到底何时才能实现共产主义,不抢没坑蹲,这会儿只好先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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