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季恒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他人生中最浪漫的事情是遇见了缪冬寄,这是一件浪漫到可以让他也成为诗歌、戏剧或者电影的事情。但是很明显,他从始至终都并非浪漫本身。 为缪冬寄而意乱情迷以至于如今这般境地,更应该被当做一场瑰丽缤纷但该有结局的梦。缪冬寄可以继续属于艺术,而他也该醒来,从江指导江总监变回更适合他的江副教授江小少爷,如徐荣刻所说的回到他的世界。 “这是一件好事。”缪冬寄这样回应他,“应该比你始终待在我身边更好,这说明你是你,而我是我。” 江季恒微微一怔。 “我只希望你自由,你必须是自由的。”缪冬寄说,“我也并非难以塑造的人了。我也在改变,或许马上就可以关着灯一个人睡觉,不再只依靠你而活,遇到痛苦先选择倾诉解决而并非逃避。” 为了爱意乱情迷的从来都不止一人,缪冬寄没有办法像江季恒那样给予对方无比需要的帮助——金钱、陪伴或者应有尽有的解决方式。但能被他支配的头脑和灵魂都在竭尽全力爱他和感受他。 第 95 章 起早贪黑地排练了一段时间之后,《私人月亮》总算是要进行公演了。 因为名声已经打响,这次公演的呼声无疑比之前要大多了。他们思考一番,最后决定使用网络赠票以及线下赠票的方式放观众进场,不再收取费用,场内规矩全都和其他话剧一样,但是几天后会在网上放出官摄版本。 这些事情都是由缪冬寄或者萧悔海的朋友处理的,他们几个主演依然在紧张地排练着。因为排练时间短,大场面戏又很多,他们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一直全神贯注地待在排练室或者舞台为公演做着准备。 对于大部分的戏来说,首演都是用来为后面的戏做准备的,但是花不知命剧团却只有这一场,所以必须直接达到最好。 公演这一天,临时成立的道具组灯光组都在做最后的调试工作。缪冬寄江季恒萧悔海三人只剩下演员的身份,和其他三人一起待在后台化妆做造型进入角色。 这场戏做得明显要比第一场恢弘大气,每个专题又都是贴合着他们每个人的经历还态度做的,他们排练的这段时间都如如在梦中,如今只需要舞完这梦中的最后一曲,就可以从这场缤纷的梦之中清醒。 众人恍惚沉沦,期待又略显不舍,带着这种复杂的情绪一直到公演即将开始的后台。 “害怕吗?”林光霁实在是太喜欢舞台了,现在整个人开心地如同喝多了酒。而且他舞台经验丰富,临到此时反而不怎么紧张,临上场不仅要和旁边的萧悔海亲亲我我找找感觉,还要搞一波身边郑遂的心态。好在郑遂现在身为高贵冷艳的东方女巫,并没有被他搞到,只对他投下墨绿墨绿的一瞥。 其实真实情况是郑遂有点被吓傻了。 与他近在咫尺的一切都太陌生了,台上的强光和台下的喧嚣都让他直冒冷汗。他皱着眉动来动去调整自己的衣服,直到穿过台上的光看见站在对面的黄卯。 黄卯的造型和平日里面在排练室做练习的时候差不多,只有鞋子是江季恒这段时间连夜设计出来的——贴合鹿女人设之中步步莲花,样子看起来像是欲飞的蜻蜓和蝴蝶,第一场黄卯专题的那场戏有一段舞蹈,舞台几乎全黑,他的每一个落点会在地面上踏出一朵花来,刹那的轻微的光会像照相机一样留下黄卯的一个美丽而暧昧的瞬间。 缪冬寄一直都非常喜欢只有舞剧演员才能够创造的那种纯粹而极致的美感,之前也只是随便向往一下,如今可算是逮到了一个黄卯,可算是被他好一番折腾。 因为这段戏非常难,黄卯总是要自己一个人在舞台上和着灯光练很久,一直都呆在侧台看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缪冬寄,一个就是郑遂。 缪冬寄就不用说了,黄卯这场戏配合着灯光简直又虐又美,他总是看着看着就愣愣地开始哭,真真正正被美哭了。 郑遂没缪冬寄这么夸张,只是也一直待在旁边看,郑遂在舞台上的表情比在现实里面丰富多了,他看他哭看他笑,就好像路过了他的一整个错过的几十年。 郑遂静默地看着,用他几十年都没有的静默。 黄卯的主题是“爱情是什么”。 郑遂用自己的主题回答他“爱情就是让你变得笨拙的东西”。 缪冬寄此时站在黄卯的身后,因为马上要开始的戏深深呼吸,江季恒就在他身后深深呼吸。 这是江季恒第二次要出演话剧作品,说起舞台经验真的没比郑遂多到哪去,舞台上临时状况多,第一场全是凭他越紧张越冷静的逆天心态挺过来的。 他其实没那么擅长演戏,令人出乎意料地出戏很慢,演戏的时候仿佛就没待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古怪。 他低头看了一眼缪冬寄,开始准备未来两个多小时的离别。 马上,剧院的灯光暗了下来,观众的喧闹声也随着消失无踪了。缪冬寄紧盯着现场导演的动作,然后传达给第一个上场的黄卯。黄卯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朝着全黑的舞台中央走去。 花不知命旅行剧团第二场大戏——《私人月亮》,正式开演。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爱? “爱是什么?爱是什么? “我们有人为之生,有人为之死。” “爱是什么?爱是什么?” “你是我的爱,你是我灵魂的三分之一。” 第二个问题:我们从爱中得到什么? “努力爱一个人,使之成为你的全部需求,砸毁你旧的价值体系。危险!危险!荒谬!荒谬!快忘记那些幸运儿说的话,看清悲惨着的墓志铭。” “爱是我的月亮。” “海面的月光是他的吗?” “不,我的月亮是苦月亮。” “苦月亮也会吟诗么?” “会。” 第三个问题:我们要如何抓住爱? “你要如何捕捉欲燃的泡沫!“ “和那追逐不到的霞影。” 第四个问题:我们该如何放开手中的沙? “一旦我不爱你,我连你满腔的爱意都不愿施舍注意,捧给我的真心连见他时用没用力都从未在意,我知道你的痛苦与我的别无二致但那却与我毫无关系。” “我爱别人忘记你爱我,爱人往往让人无法爱自己。” 第五个问题:人如何在爱中幸存? “荒芜的城墙下,无限春光都绽放。” “如何在爱中幸存,我们在爱中让自己成为自己,而并非迷失自己。” 第六个问题:爱为何如此笨拙? “高山的精灵亦曾盛装绮丽,她的裙摆比海洋要广阔,她的真心如真金般珍贵。” “时间尚短或已枯了山海天地,万物结束给时光的残忍,她的美不老,因她的爱亘古长存。” 六个专题尽数完成之后,他们从追光照不到的地方起步踏出来,齐声念一首鲁米的诗: “我所问出的问题都关于你, 我所踏出的每步都指向你, 处处皆是你, 声音所至,目光所及。” 然后他们猛地转身,这场戏在六人的拥抱之中落幕。 缪冬寄刚刚演到倒数第二场戏的时候,在黑暗之中崴了一下脚,他脚踝韧带有旧伤,所以动作一大基本上就要崴脚,本人已经习以为常。但今天的舞台复杂,道具也多,他崴脚的时候被道具撞了一下脚踝,但因为还在戏中,几乎是表情都没变一下,继续按照原来的安排演下去了。 就这样演了后小半场,现在演出结束浑身都又累又疼,神志都被折磨到有点恍惚。 而拥抱着他的江季恒也一动不动,趴在他肩头平息长时间剧烈运动值周难以控制的喘息。因为面具上长长的鸟喙,趴也有点趴不舒服。 两人一直拥抱到工作人员示意马上要重新拉开大幕谢幕,缪冬寄拍了拍江季恒示意他起来,后者也顺从地直起身来,没有看他,直接转身,调整好状态,等待着大幕重新拉起。 萧悔海所作的谢幕曲响起,大幕也在音乐之中逐渐拉开,主演们手拉着手向前,一边唱着谢幕曲挨个鞠躬谢幕致意。 “我有时想让世界知道,那个眼里盛满月光的他。 当对上他的目光,我的心跳如潮汐拉扯着变化。 我想带你到家乡看海上那盛放的烟花, 你便知晓还对月亮说话从不喑哑。 …… 你走过了那条河 眼底尽是亮色 是采撷水清澈 也带走我的星光闪烁和满天星河 心已开始惊蛰” 花不知命旅行剧团第二场大戏:《私人月亮》。 演出人员:Mimi,鸟嘴医生。鹿女,艾芙芭。图拉,盲人佐助。 谢幕,散场。 第 96 章 缪冬寄因为临场做了场大死,脚踝直接轻微骨裂加韧带拉伤,别再妄想高跟鞋了,私人订制的石膏那是非常高贵了。 小缪导当晚一下场就被紧急送到医院,江季恒铁青着一张脸站在旁边看医生给他做临时治疗,搞得缪冬寄叫都不敢出声。 骨裂的情况并不严重,打完石膏之后就可以出院了。这时庆功宴那边还在办,缪冬寄虽然疼得脸都发白,但难免还是有点记挂。 “不是不可以送你过去,缪大导演。”江季恒推着轮椅,语气很凉,“反正你回去了也要疼得休息不了。” “啊这……啊好疼!”缪冬寄忽然浮夸得哼唧了起来,“我们快点回去休息吧。” 其实他吃了止疼片,现在药效上来了感觉还不错,但现在江季恒整个人浑身都写满了不爽,他可不敢逆着毛撸猫。而庆功宴那边的缺席毕竟事出有因,也有萧悔海这样的人精代为主持大局,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江季恒听他这么说,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两个人总算是一同坐上车回到了别墅。 其实江季恒是唯一一个在舞台上就发现“出事了”的人,他在舞台上习惯性地寻找缪冬寄的身影,就像是在一片陌生的领土上寻找最为熟知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他就站在缪冬寄身后,看着他一个踉跄之后撞在沉重的道具椅上,那时巨大的音乐声都萦绕在舞台上,但那声不知真假的巨响却始终在江季恒耳畔回荡。 剧痛让缪冬寄瞬间蜷缩在了地上,但江季恒尚未来得及跑过去扶他,他便已经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退回到一会儿不会被观众看见的属于他的位置上。 缪冬寄对舞台的多执着让江季恒瞬间清醒,立刻也会到了自己应在的位置。他对自己有着绝佳的控制力,竭力平息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状态,不让缪冬寄的戏在他的手上毁掉。他死撑着自己演完最后一场戏,尽管缪冬寄的冷汗、青筋和颤抖都在不断地动摇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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