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厌和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他在那里骂,打破这种奇怪氛围的是匆匆赶来的易扬。 一见到来认领肇事者尸体的人中居然有祁厌,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愤怒,目眦欲裂地捏紧拳头,猛地扑了上来,嘴里怒吼着:“祁厌,一定是你这个杂种指使那家伙害死我妈!害得我爸重伤还在抢救!” 祁厌厌恶地看他一眼,侧身闪躲,抓住易扬的手臂,脚下一勾,借着他扑过来的力量,直接将人从肩膀上甩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疼得易扬冷汗直冒。 不等他挣扎起身,祁厌就将易扬按在地上,用膝盖抵住后背,强忍着怒意,道:“早知道,我倒是宁愿自己动手!反正你们易家还欠我祁家、夏家共六条命!易扬,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跳!嫌害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 “妈的,祁厌,你该死,你害死我妈,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易扬不断怒吼着挣扎,根本听不进去祁厌说的任何一句话。祁厌微微松开他,在易扬翻过来,要攻击他的时候,抬手格挡,狠狠一拳回击砸在他的脸上,发出闷响。毕竟是公安机关,他们太吵太闹,很快就有人来分开制止他们,强行把易扬拉走。 易扬被怒火烧光理智,不断怒吼,祁厌再也压不住心底恨意,好在朋友死死抱住祁厌,提醒他不能再打下去。 过来的相关人员等事情结束了,才提醒他们三人,想要认领死者的尸体,需要准备一下材料,得证明自己的身份以及与死者关系的材料,到时候才能办理认领手续。 听到这话,祁厌和朋友都陷入了沉默。顾燕行行踪神秘,没有亲人,没有物欲追求,居无定所,平时过得和流浪汉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和他们联系的方式都是不记名,更不可能留下任何作为朋友的证据。 这次的交通事故原因非常明确,顾燕行全责。但由于这家伙生前最后一笔钱全部拿去买车,又没有任何亲人,所以连承担赔偿的人都没有,来认领的也只是朋友,什么责任都不用负。 听起来,多少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 “我倒是有一张合照。”江与青抓着胡乱绑的头发,骂够了,神色疲惫,“四年前,他陪我去伦敦玩,不小心进入路人的镜头……” 说不下去了,听起来更可笑了。 他到现在还有点无法认清现实,走起路来感觉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稍一不注意就会坠入深渊。 一切都像是个噩梦,江与青甚至不想抬头去看祁厌和张衡一的脸,害怕看见他们怜悯的目光。 真是可恶,如果是噩梦,就赶紧让他醒来啊! ……醒过来就好了,讨厌的噩梦。 …… 早晨六点半,沈溪流换好衣服,刚走出家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烟味,顿时皱下眉头,看向坐在楼梯口的人。 “诶?已经这个时候了吗?”祁厌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注意到窗外已经亮如白昼,他下意识掐灭烟头,道歉,“对不起,熏到你了吧。” 合同里有写,不能在沈溪流的房子里抽烟。他回到了楼下,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是坐在角落里,想着随便抽几根再进去。结果满脑子都是事情的祁厌稍不注意,便抽到了天亮,弄得楼道里的烟味都没能被窗边透进来的风吹散。 “你是想去演恐怖片吗?”沈溪流看了他一眼,就好像被辣到眼睛般收回目光,语气嘲讽又平淡,“很有天赋。” 言下之意,他现在和鬼没有两样。 “呵呵。”祁厌笑了两声,手肘搭在曲起来的膝盖上。外面的光线落在他的脸颊,眼下黑眼圈无法忽视,眉眼间带着倦意,显得疏懒散漫,又带着一种颓废阴郁的美感。 因为逐渐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狭长桃花眼微微眯着,那双看似漆黑的瞳色并不是黑色,而是棕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好似一块纯净的琥珀,带着温润的色泽,蕴含着细碎的金色碎光,温柔缱绻,让人想要溺死在其中。 “沈先生这么早上班吗?”祁厌记得沈溪流不是这么勤快的人,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勤快。 “不,只是去一趟医院。”沈溪流面无表情地说,“给你放个假,今天和明天不用过来了。” 他说完,往电梯走去,没有解释原因。而他现在忽然去医院的原因,不言而喻,一个多小时以前,易鸿立抢救过来了。顾燕行搭上自己的命,都没能把易鸿立带走,真是可惜又可笑。 祁厌歪着头看沈溪流的背影,在电梯开启的时候,突然开口:“沈先生,你和易扬很熟吗?” 沈溪流顿了顿,说:“和你没关系。” “不该问的少问。”合同里有写,禁止过问雇主的事情。祁厌这几个月来,一条都没有犯过,今天却难得违反这条规则。 “嗯,那谢谢你的体谅。”祁厌说,今天和明天不用过来的话,他才有更多时间去帮江与青给顾燕行处理后事。 沈溪流道:“别自作多情。”只是看祁厌这个样子不顺眼,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舒服。走廊里的烟味太重,让他不耐,于是关闭电梯,离开这里。 祁厌捡起自己放在地上的垃圾袋,里面放着罐装的啤酒,烟头丢在里面,没有在楼梯里留下痕迹。风不断从窗吹进来,很快就将所有烟味吹散了,有点凉,但祁厌好像感觉不到冷意。 顾燕行死的太突然,祁厌始终忘不掉他和自己打的最后一通电话。理智思考过以后,总怀疑易鸿立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才把顾燕行逼到这一步,明明当年劝住了,他们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还有,他们曾经搜集到的证据又被顾燕行藏到哪里去了?既然决定去死,为什么不把东西提前交给他? 没解开的问题还有许多,祁厌抽着烟想,黯淡的火光微亮,一缕烟雾徐徐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面容,又被风吹走。 他们都想要让易鸿立死,让他名誉尽毁,失去一切,始终未曾放弃。考虑到祁厌从小就活在易鸿立的监视下,多年以来收集的证据,一直由顾燕行藏着。 现在顾燕行死了,但易鸿立还没死,祁厌不打算放弃,会想办法找到顾燕行藏起来的东西,让易鸿立付出代价。 …… 处理完顾燕行的后事,江与青便出国了。 他回国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顾燕行,现在人找到了,自然就没有必要继续在国内待着,只和祁厌发了条信息,便干脆地离开,看不出一点伤心。 祁厌和朋友还在寻找顾燕行留下的线索,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他们仍希望这家伙能够留点只言片语也好,要不然对活着的人太过于残酷。 结果东西还没找到,祁厌先接到表妹打来的电话,她哽咽着说,姑姑发病跳楼了。 听到这话,祁厌大脑一片空白。
第55章 人在不幸的时候, 好像总是容易变得更加不幸。 如果说祁厌在这个世界上最愧疚的人是谁,无疑是夏云惬。 小时候的他,天真又愚蠢, 亲近信赖着易鸿立,所以当爸爸说妈妈生病了, 让他搬去和爷爷奶奶住一起时, 他没有怀疑地相信了对方。 也就是他的这份愚蠢,给夏云惬带去最痛苦的遭遇。 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相信了伤害她的人, 弃她于不顾。甚至在夏云惬拼命逃出易鸿立的囚禁,找到他的时候,因为恐惧与惊吓而对着疯疯癫癫的女人说出了否认的话, 眼睁睁看着她被保镖拉走,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真的是他记忆里优雅又温柔的母亲,他呆愣住了。 身边的人都说,夏云惬疯了。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妄想将孩子抢走;其实是想要报复他的父亲,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只是把孩子当作复仇的工具;她不爱你, 她没有能力照顾你, 她是个自私的人, 不会为你着想…… 不是的。 没有一个孩子愿意接受诋毁妈妈的话, 他不断地反驳着。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他的母亲不是这样的人! 所有人都在一个孩子面前诋毁他的母亲,试图让他抵触那个女人, 告诉他,只有父亲才是爱他的人。而那个从小就患病,娇生惯养、没有工作经验的女人,根本没有能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但孩子反而对说自己母亲坏话的人产生抗拒与抵触,以及藏在心底的悔意,为什么他没有第一眼认出自己的母亲呢? 明明那是会给他弹钢琴、做饼干、教画画、学栽花的妈妈,总是轻声细语地说话,身上萦绕着温暖馥郁的百合花香,无比漂亮又纯净,在自己孩子眼里,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美丽的母亲。 所以,为什么没有认出来呢? 如果那时候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喊住她,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病到现在这个地步呢?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做错的人没有挽回的机会,只能够在接下来的岁月中不断地悔恨,永远活在痛苦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认出你,抓住你的手,叫住你呢? 就像记忆里总放在窗边的那一束百合花,祁厌只记住了百合花盛开时的美丽模样,却不知道她衰败的模样。 晨光斜斜洒入,被风吹起的薄纱轻轻垂落,透明花瓶里的百合花滚动着水珠,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质感在阳光下显得莹润,干净又圣洁,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芒。 后来,这朵百合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枯萎,他就没有认出来了。 【——姑姑是从十三楼跳下来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扶着桌子,自以为冷静地和对面打电话,但什么都听不清楚,直到几乎快要滑落的手机被沈溪流抽走了,他都没能反应过来。 灵魂好像被抽取了,自以为冷静地旁观着一切,实则浑身都在颤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人是从十三楼跳下,坠落的过程被树枝缓冲,又掉落在草坪上,减缓一些冲击力,没有当场死亡。” 上次夏云惬生病,沈溪流就让她转到沈家的私人医院,发生了这种意外,医院第一时间对夏云惬进行抢救,即使希望渺小,但起码现在人还没有死去…… 沈溪流打着电话,把祁厌挂在衣帽架的外套丢过去:“穿上衣服,我已经让人申请了紧急航线,现在立刻赶过去……” “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他迟疑一瞬,依然说出不乐观的情况。 “……谢谢。” 祁厌好像终于回过神来,跟着沈溪流快速离开,他觉得自己很冷静,脑子很清醒,该说痛苦吗? 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落,与其说痛苦,不如说是本能在拒绝这件事情。而且他的心底仍然有一种空洞的荒谬感。理性与感性被割裂开,感性的他在否认着这个事实,不可能吧,夏云惬怎么可能会跳楼自杀?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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