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小朋友里最先出发的,可惜蹦到中间自己绊倒了。好不容易裹着麻袋爬起来,后面追上来的小孩歪歪倒倒控制不住,自己摔倒还连带着碰倒了James。 小家伙急得满脸通红,江在寒从侧边绕去对面接他。 “你很快。”他帮James褪下麻袋,小家伙不理人,独自跑到场边面对着墙坐下。 “怎么了?”江在寒走过去,蹲在他身旁。“第二名很厉害了。” 小家伙扭头看另一边。 江在寒刚才就看见他两眼红红的,一定是哭了,又不想别人看。 江在寒不勉强他,由着他面朝另一边,说:“这个项目真的很难,我也觉得有点累,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James点头不讲话。 “你知道刚才这一组多少人吗?”江在寒讲话平缓,没那么能调动情绪,但让人觉得认真。 他是认真在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数。”James拿衣袖擦汗,偷偷蹭了下眼睛。 “我数了,有16对。”江在寒回头看比赛场地,下一组比赛正要开始,“你知道有多少人摔倒了吗?” James沮丧:“不知道,但是有我。” “9个。你知道有几个摔倒之后认真蹦到终点的吗?” James终于肯转过头看他。 “只有你。”江在寒微微笑了一下,小声说:“其它小朋友在地上打滚,有几个坐在原地哭,还有两个是滚着到终点的。” “什么?!”James露出想笑又想忍住的表情,白嫩的小肉脸表情深沉,摇说头,“那是犯规的。这些小孩。” 江在寒赞同地笑笑:“所以我说你很厉害。” “对不起我刚才丢下你自己跑过来,”James看着江在寒,他眼瞳是蓝绿色的,“因为你是第一,我觉得抱歉,浪费了你的努力。” “完全没有,请不要这么想。如果我摔倒,我可能没有你这么勇敢,说不定会坐在地上哭。” James破涕为笑:“噗——怎么可能,大人才不会哭。” “我看看你的膝盖好吗?”江在寒说,“刚才一定很疼。” James转了90度,面朝江在寒,“一点点破皮,没关系。” 江在寒环视一周找急救套件,符确站在他身后,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 “谢谢。” 江在寒拿酒精棉片给James擦伤口边缘,还好擦伤面积不大,碘伏消毒之后,贴了张透气的纱布贴。 江在寒专心做完这些步骤,对道谢的James说不客气。 他一直半蹲着没抬头,不知道符确自始至终眼神没离开过一秒。 从他安慰James开始。 他站起身,听见符确声音有点哑,甚至有点抖: “江老师,你去过初阳吗?” *** 江在寒一滞。 周遭孩童的喧闹忽而放大,化作听不清的吵嚷。 江在寒双耳嗡鸣。 像是下雨。 符确离得很近的声音清晰穿过杂乱:“我好像在初阳见过你。” “没有。”江在寒攥紧手心,“你认错了。”
第11章 初阳国际学校是S市最难进的私立学校,一半是国际学生,剩下一半,大多是S市非富即贵的政商精英后代,还有很小一部分从各地选拔的尖子生。 江在寒凭成绩考进初阳念初中,被选为新生代表在礼堂发言。 霭里的小学五年制,江在寒到了S市是同学里年纪最小的。 他看上去弱不经风,却很有朝气。 不怯场,站在话筒前像棵挺拔的小白杨。 离开霭里,离开外婆,小江在寒当然不舍得,但隐隐也有些兴奋。 新的环境、新的学校、新的朋友—— 那时他以为会交到新朋友。 他在掌声中走下台,和同班同学坐在一起。 礼堂很大,天鹅绒面的座椅很软。 班主任夸他很棒,把准备好的花束交给他。 他记得邻座的同学小声对他说“你好厉害啊”。 新学校还不错,江在寒这样想,直到开学典礼结束,走出礼堂被三个高中生拦住去路。 领头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徐劲松。 江在寒怀疑徐劲松高中毕不了业跟他有很大关系,毕竟得知江在寒进了初阳的徐劲松,每天不干别的,除了打骂江在寒,就是四处宣传。 很快,初阳的中学部都知道江在寒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那个年纪的小孩刚开始建立世界观,对“外遇”、“小三”、“私生子”极为敏感、排斥、嫌恶。同学们对他或唾弃捉弄或避之不及。 初阳对于江在寒,是晦暗阴冷的炼狱,是他不敢回想的煎熬。 符确明明和他没有交集,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难道他们见过? 不,难道不在一个校区的小学部也传播过江在寒狼藉的名声? 符确凝神望着他。 像是不信他的回答。 似乎正在记忆中挖掘更多细节。 江在寒不喜欢这样的打量。 他牵起James:“那边要公布总分了,我们过去吧。” “你还好吗?”两人往场馆中心去,James问。 “什么?” James肉乎乎的小手很软,捏了捏江在寒的手指,“你为什么发抖?” “我在紧张,”江在寒指指中间的老师,“要公布得分了,你不紧张吗?” *** 他们从体育馆出来,符确说为了庆祝James的班拿了第一,一起去吃冰淇淋。 “江老师,我上小学的时候,”James要的巧克力味,江在寒说不要,他还是自作主张买了个草莓味,“也是运动会,有个同校初中部的小哥哥是志愿者,我扭伤了,他安慰我、替我包扎冰敷,长得好看,人超温柔。真的,跟您太像了。刚才我真的以为是您!” 江在寒僵硬地笑笑:“是吗。” 他这些年尽量不去回想初阳的时光,记忆模糊混乱,对符确说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符确应该弄错了吧。 好看。 温柔。 这种词,他哪里配。 如果符确大两三岁,他就会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吧。 那些站在道德高点睥睨他、批判他、惩罚他的一员。 很长一段时间,江在寒连夜晚入梦都无法逃离审判。 他在无数梦境中被绑在刑架上承受炙烤。 火苗化作凶恶的面孔,与初阳的那些人脸重合。 江在寒被灼烧直至吞噬,始终喊不出声。 日复一日的噩梦在他来到R大后有所好转。 这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世。 他不再像以前那么敏感紧张,脑中的羞辱声和咒骂声渐渐停息。 可如果有人知道了呢? 江在寒送James去找方菲,没让符确跟。方菲的教研室和江在寒办公室同楼不同层,符确没必要一起。江在寒也不想再跟他有过多接触。 或许符确就算知道也不会四处宣扬。就像昨晚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别人。但江在寒不喜欢被动地期待别人的善意,他没这个习惯。远离符确是更好的选择。 *** “哥,十万火急!”被赶走的符确拎着运动挎包的肩带,掏出电量告急的手机给符咏打电话。 “确啊,”符咏声音拖沓沉闷,半醒不醒,“这么不顾时差地骚扰你哥,是为了让我猝死争夺家产吗……说吧,这次是要钱还是要钱?” “哥,你先别死,”弟弟没有心,无情地说,“先帮我查个事。” “嗯?”符咏欠身摸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嗓音清亮了人也清醒了,“查什么?” “初阳的毕业生,有没有江在寒。”符确想了想,“我读四年级是哪一年?前后左右的年份都查一下。” “他六中毕业的,你不是知道?” “他出国的申请材料只写了高中,初中呢?” 符确觉得像,但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他的白月光小哥哥眼尾有颗浅红的圆圆的痣,他记得很清楚。可是江在寒没有,同样的位置是道伤痕或胎记。而且,白月光小哥哥脾气很好也很爱笑,比春日的阳光还暖,和江在寒简直天壤之别——除了刚才,江在寒对James柔声开解,语气和神态几乎与记忆重合。 “咱也不至于要查到人家的初中、小学、幼儿园吧。”符咏靠坐床头,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突突乱跳的额角,“反正你也要退婚的。” “很有必要,十分重要!”符确已经走到宿舍楼外,迎面看见正要出来的周明远。他歪了下手机,恳切地说:“哥,亲哥,拜托!爱你!” 符确挂了电话,周明远正走到跟前,脚不利索,眼倒是尖:“给谁打电话呢?神神秘秘的。” “我哥。”符确收了手机,“伤残人士干嘛去?” “给你打了几通电话都不接!”周明远突然想起来自己被忽略无视的一整个下午,“陈沉请吃饭,叫咱们呢。” 符确踢球的时候手机扔包里,之后碰见江在寒,就没碰过手机。跟江在寒分开,就急着给符咏打电话,到现在也没注意到一下午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陈沉为什么请咱们吃饭?”符确拿出手机翻看,“非亲非故的。” “江教授答应收他了,手续办完就正式转博。” 符确没有接话。 其实没有很意外。就像方菲说的,江在寒需要学生,而陈沉这种刻苦老实的类型,很容易得到老师的青睐。 符确不知道自己心里那一点别扭是怎么回事。他并不是海洋工程的学生,对陈沉转博根本谈不上羡慕或嫉妒。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江在寒对陈沉不太一样,比对别人更和善。 聚会那天,江在寒跟其他搭讪的新生聊不过两句,偏偏和陈沉讲了很久。 趣味问答题是江在寒负责的,陈沉请求和他一组,江在寒答应了。然后陈沉就拿了一等奖的新款手机。 现在又收做自己的研究生。 “吃醋了啊确崽?”周明远歪头看他,“放心,学校规定师生不能谈恋爱。” 很好。 非常合理的规定。 “走不走啊?” “我不去了,累死了一身汗,回去洗个澡,”符确摆摆手,扔下疑惑不解的周明远,“一会还有事。” *** 符确把车停到工程楼外的停车场时,还没有想好理由。 找江在寒的理由。 早知道该多带点特产。 母亲大人往他行李箱里塞茶叶的时候,他还很不情愿,差点捡出去。 “顶好的白茶,拿去送老师送同学文化输出一波也好啊,又不占地方!” 符确没有完成文化输出的光荣使命,但是换来了江在寒的微信。 很值。 他一边搜索霭里特色,一边发给符咏,意思明确:哥,给我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拜托拜托~爱你~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