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胜杰无奈地摇着头,拿起桌上的筷子继续吃饭,“没见过你们这么好骗的,一个和尚说点危言耸听的疯话,不仅一点不生气,还信了。” 孟月升微怔片刻,模模糊糊间好像摸到了什么,一闪而过后又没入水中,消失得无痕无迹,“应该生气吗?” “不应该吗?”罗胜杰反问:“不是我说,要是有人敢跟我说我有福无寿,我肯定抽他!要饭的讨钱还得说两句吉利话呢。” 孟月升忍不住追问:“那要是有人跟你说胜男姐呢?” 罗胜杰怒目圆睁,“往死里抽!” 孟月升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哥好像不生气。” 许晟要是生气就不会给寺院捐钱,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老和尚根本没跟他说,那许晟平白无故给寺院捐钱吗? “你哥不生气,因为你哥怕了。”罗胜杰道:“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绿园南边的公园多了一个很大的绳梯吗?” 孟月升回忆了一下,想起是有这件事,“绳梯怎么了?” “你不记得了。”罗胜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想起来,“那绳梯的设施有些地方建得很高,你那时候还没长个,踩着绳梯晃晃悠悠要爬上去的时候你哥突然出现把你抱下来,几天后整个绳梯因为安全隐患被撤走了。” 孟月升不解:“我哥干的?” “还有你知道绿园的游泳馆是自从你也去游泳后才多招了几个救生员的吗?”罗胜杰小学时长得有些胖,家里人为了控制他的体重节假日就会赶他去游泳,他确定游泳馆是在孟月升也来游泳后才多的救生员,虽然孟月升没坚持多久就没去游了。 但类似的事情还发生过很多,罗胜杰一度非常怀疑许晟是不是天天在家写投诉信。 “如果有个和尚跟你哥说你寿命不长,这就等于抓住你哥最大的弱点。” 孟月升摇头,“我哥是紧张我,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要真是这样他怎么会留下我去国外读书?” “那不还有他爸妈,你奶奶,许家那么多人照顾你吗?”罗胜杰在家经常听父母念叨许晟,在绿园许晟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哪都好,“你哥18岁出国读书,我听我妈说他家里很早就不用给他打钱了,学费生活费全是他自己赚,他给寺院捐那两百万的时候估计都没毕业。” 孟月升没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哥紧张你不假,这跟他去国外也不冲突,他多赚点钱才有能力对你好你不是说L市那个房子写的你名吗?” 孟月升无话可说了。 “说到这,你哥给寺院捐钱好像也蛮说得通。”罗胜杰吃了口脆爽的腌萝卜,尝着味道不错给孟月升的碗里也夹了一块,“你哥就是被人抓住弱点了,什么有福无寿,再聪明的人也会碰上最适合自己的骗局,你跟你哥就掉里头了,别傻兮兮地琢磨了,快吃饭,肉都凉了。” 他的话不无道理,孟月升经他开导心情畅快了一些,暂时安心地吃起饭。 吃过晚饭两人从烤肉店出来,罗胜杰吃太饱了想消消食,两人就去了附近的商场。 路上接了张KTV酬宾的传单,罗胜杰心血来潮想去唱唱歌,但孟月升已经觉得累了就没唱成。 回到绿园,孟月升在许家过夜,还是睡的原来许晟的房间。 自从他搬走后这间房就一直显得空荡荡,许晟也不常回来,哪里都冷冷清清。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因为心情不好就想着早点睡。 结果两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总忍不住想许晟的秘密是什么,想许晟还瞒了他多少事,想这些年来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老和尚说他是有福的人,这话其实一点没错,他是有福的,命里一直有许家这样的贵人,帮助他和他奶奶良多,是下辈子也应该继续报答的恩情。 前世他的死怪不了许晟,可能他就是注定活不长的,就像他父母一样,前世他们在他七岁那年就死了,重活一世这点没有任何改变,所以可能他也一样,和哥哥两情相悦了还是得死。 死亡的阴影如蛆附骨,他不可能不怕,他永远忘不了死的时候有多疼,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断了,他想动但动不了,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想下车,想去医院,想喊救命,可当下他能做的就是等死。 老和尚的话还不住响在耳边,要有人心甘情愿为他死,他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劫。 可是不管那个人是谁,要用别人的命来续他的命他绝不可能接受,这种情况下让他活下来还不如去死。 孟月升从床上坐起来,视野被泪水模糊不清,他低头看着戴在手上的戒指,白天怕被罗胜杰看到了会问他没敢戴,晚上洗完澡才给戴上。 这是他哥哥送他的戒指,说好了的等他再长大一点许晟就会向他求婚,将来他要嫁给哥哥。 但是他可能没有这一天了。 不断颤抖的手指想把戒指摘下,食指和拇指已经捏紧了指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此刻却困难得无法完成,努力了几次都没办法使劲把戒指摘下来。 他不想摘,戒指戴上了就是他的。 他也不想后悔,再来一次就算他还是只有21年也想再遇到许晟,他就要许晟当他哥哥,其他人都不想要。 理智告诉他他又做错了,可摘不下的戒指又在告诉他这已经很好了,没有遗憾了,他已经得到最想要的,在死之前就得到了。 这已经很好了。 窗外的黑夜已经接近黎明,孟月升躺在床上微微蜷着身体。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但他知道天就快亮了。 左手的戒指还牢牢戴在手指上,孟月升却时不时就要抬起手看一眼,像在确认戒指还在不在。 又过了许久,孟月升慢慢从床上坐起身,走进卫生间洗漱,现在时间还早,许家的人应该都没起。 早餐他想就在外面吃,吃碗加很多青菜的鱼粉,如果没吃饱就再喝杯豆浆,吃根油条。 他默默在心中思考早餐的选择,越想肚子越饿,但最后出了门他一样也没有吃,就这样饿着肚子上了计程车。 车子路过无数个能吃早点的店,最后停在了寺院前。 寺院的大门天亮前就会打开,和昨天来时的空无一人不同,此刻的寺门前和石阶上有很多老太太。 年迈的香客们早早就来了寺院,腿脚不好就慢慢走,趁着天还没热先赶到佛堂进香。 孟月升是这清晨的寺院里唯一年轻的香客,但他一大早赶到这来却不是为了给佛祖进香。
第58章 佛堂方向不断飘来整齐的诵经声,孟月升站在佛堂的台阶下往上望,三扇朱红的大门完全敞开,里面是漆了金身的大佛像。 这时候佛堂应该不能进去人,从寺门走到这来的香客都驻足在台阶前的空地上,阖眼双手合十跟着佛堂里的和尚一起诵经。 孟月升几乎听不出在念什么,他只想知道主持在不在里面。 从站着等到坐在树下花坛边等,来的时候没有吃早餐,现在他的胃早就饿得隐隐作疼。 寺院的和尚都有早晚课,从凌晨三四點钟公鸡第一声打鸣开始直到清晨日出才能结束,逢初一十五还需延长课时,但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佛堂的诵经声却迟迟未停。 佛堂前的空地慢慢聚集了越来越多的香客,多是岁数大的老婆婆,孟月升静静地看着她们,直到不知不觉间佛堂的诵经声停了,和尚们从佛堂的大门鱼贯而出,他才从花坛边站起来。 住持是第一个走出佛堂的人,见他第一眼看的是自己,又像昨天一样朝自己走过来,孟月升一颗心就在沉沉地往下坠。 就在他难以回神的时候住持已经走到了面前,对他说:“你的脸色不好,寺院有些斋饭,我带你去吃一点。” 一晚上没睡,又是不吃不喝,孟月升现在的脸色难看得仿佛大病初愈,白里透青,和昨天来寺院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他舔了一下干得快起皮的嘴唇,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地说:“谢谢,不用了,我就是来问一点事,问完我就走。” 住持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跟我来吧。” 寺院的和尚不吃早饭,他们一天只吃两餐,但斋堂里仍然会提供少量的斋饭给清晨来寺院的香客,每个人半碗米,半勺清炒时蔬,吃完了也不能再添。 他没有胃口吃东西,想问的事情太多了,见到住持他也不知道应该先问哪一个,看着桌子上的一碗斋饭和一杯水,他先问:“你不吃吗?” “出家人少欲知足。” 孟月升点点头,“昨天我看到你们寺院的功德碑,上面有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捐赠了两百万,是我的名字吗?” “是。” “钱是我哥哥捐的吗?” “是。” 他相信出家人不说谎,有些事他去问许晟都未必能得到真话,不如问这个和尚,“我哥捐钱是因为你把昨天那些话都告诉他了吗?” 住持摇头。 孟月升一怔,“他不知道?” 住持点头,知道他有很多疑问,也不吝解答,“你还小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孟月升没有这段记忆,茫然道:“昨天之前我没见过你。” “是现在的你。” 孟月升听得呆住了,缓缓坐直身体,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的脸,“你是说我还小的时候你就见过长大后的我?” 住持点头,“你跟在你哥哥的身后,你一直跟着他。” 出家人不打诳语,但孟月升此刻却真的有些怀疑这和尚莫不是个疯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住持多年前的梦,那时候他还不是寺院的主持,却先见到了多年后才会见到的人,一个年轻的香客,年轻,却心如死灰。 香客不是只身前来,或者说不完全只有他一个人。 住持看见了有一个更年轻的人就跟在他的身后,那是个容貌极佳的少年,苍白,不是活人。 年轻的香客有求于他,“我想再见见我弟弟。” 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住持还是想给他一点希望,“你把这拿回去,系在风铃下,他会知道你在想他。” 这个梦住持记了许多年,直到多年后他成为主持,也见到了那年轻的香客。 但是和梦里不一样,这次香客确实是只身前来,想以他弟弟的名义为寺院捐款。 住持眼神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人,“当我见到你哥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见到你。” 只是不知道见到的时候还在不在人世。 一直到昨天,他看见孟月升出现在寺院里,面色红润,健康活泼,因为天气炎热出了一头的汗,他才恍然多年前的梦竟来自他多年后的不忍心。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住持不惜干预至此只是希望那个梦不要变成真实,“你哥哥来得太早了,你也是,但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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