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秋满不会听不出这是她想面对面聊的意思,正好他和徐漱元这两天本就没什么安排,于是就答应了。 到了店里的时候,应晔琳正在跟一个小女孩儿说话,看穿的工作服,应该是应晔琳招的小工。 隔着贴着可爱贴纸的玻璃,应晔琳抬眸就看见了窗外的两人,立刻露出一个笑容来,抬手向应秋满招了招,示意他快进去。 应秋满沿着玻璃走到门口,刚进去,是扑鼻而来的油漆味道,店面里被放了几盆水,而应秋满进门就看见的那一盆里,放着一部手机。 他疑惑地抬眸看向应晔琳,对方却依然笑着,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水盆里的手机时,还露出一种傲娇感。 “可以好好说话啦!” 很明显,这部手机是应康程装过监视程序的手机,就这样明晃晃地被应晔琳扔进了水里。 “怎么这么突然?”应秋满绕过水盆,坐到应晔琳身边,对方细细摆弄着手上的花篮,面上神情舒缓满意,衬得他本人都年轻明艳了许多。 应秋满这句话不仅问得厉枞入狱一事,也问得应晔琳为何突然反抗应康程一事。 但很显然,不管是什么,应晔琳现在的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高兴。 “没有很突然,你厉叔叔想了很久了。”应晔琳将一捧花摆弄好,起身搁在了收银台一角。 应秋满闻言一怔,厉枞是自首? 但他还没问出口,应晔琳好似回想起什么来,冲着应秋满莞尔一笑:“他总该为抢夺别人东西,付出代价。” 不知为什么,应晔琳的笑好似不像往常那样温和,面上的表情带不动眼底的情绪,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应秋满被她这一笑吓住,好半天才终于回神,发觉哪里不对。 他转脸看了一眼徐漱元,两人目光交汇互换了信息,起身找了借口离开了。 应晔琳依然站在玻璃窗之后,透过无数可爱的贴纸,望着两个孩子远离,最后她盯着无人的街道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对着身边的女孩儿道:“要天天开心。” 小女孩儿抬眸望着应晔琳,不明白其中意思,傻傻回答:“琳姨,你也天天开心。” 应晔琳闻言回眸看她,眼睛里再次流露出那温和的神情。 很快,厉枞的审判结果出来了,彼时也已开春,应晔琳穿了一身黑白配色的西装,与平常的温婉形象截然不同,淡妆也能将她原本的凌厉气质彰显出来。 这样干练着装下的应晔琳,倒是跟应秋满更多了几分相似。 探视室里,隔着玻璃窗,应晔琳的模样没变,但身上的气质,叫厉枞第一眼险些没认出,这是他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夫人,或者说同一屋檐下共事了二十年的同谋。 “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厉枞身体本就很差了,七年牢狱出来后,结果全然未知,但他此刻好似很乐观,难得露出个笑来:“我在这儿一个多月,身体好像还好了不少。” “是吗?”应晔琳问道:“身体好,才能给杜淳樱赎罪。” 厉枞闻言并没有变换脸色,反而垂头叹了口气,没有接上一句,自顾自说道:“感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添添,那小子有时候挺混的,你没少操劳。” “他是我的孩子,操劳是应该的。”应晔琳神色淡然道。 这句话让厉枞脸上的笑意更甚,他知道自己这位夫人心性博爱良善,对厉添的好也是真情实意。只是笑着笑着,他又不自觉担忧起来。 这样本该明媚的花,不该卷在淤泥里。 “真的需要这样做吗?”他忽然问道,应晔琳似是很意外听到他这样的问题,不解地蹙眉:“利益最大化,你是商人,应该很懂才对。”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最终,以厉枞错开目光,低眉叹息为结尾。 这场探视持续时间不久,应晔琳出来时,时间还早,只是她今日不止这一样事情,她的精心打扮,也并不只为厉枞。 应康程这一个月里,因为杨氏、蓝希等合作方接连出事儿,花海被紧密关注着,股市跌了又跌,加之徐氏趁机吞并抢占不少项目,叫这七旬老者忙得头发花白不少。 但这明明是他对蓝希的手段,也是将来想要对徐氏的手段,如此熟悉的操作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也没能及时拿出好的应对方案来。 应秋满这段时间被他施加了不少压力,他的真实面目也终于要藏不住了。 应晔琳好整以暇地坐在客厅,等着儿子和应康程说完话,就连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管家,面对突然回来的小姐,还是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也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晚霞慷慨地将最后的余晖落下,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格,在应晔琳身上照出囚笼样的阴影。 应晔琳看了眼时间,抬眸朝着二楼的走廊看去。这时,恰好应秋满打开门走了出来。 “妈妈?”应秋满对应晔琳的到来很是惊讶,因为按照他的计划,现在正是应康程启动最后手段的阶段,一切靠近他的事情都会变得危险起来。 但应晔琳并非这样想,女巫最后的计划,只需要她本人参与执行。 “小满,没有休息好嘛,黑眼圈好重。”应晔琳起身走近应秋满,端详着他脸上的一切,只是她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应秋满抬手蹭了下眼底,这几天因为一面收集应康程三十年来的犯罪证据,一面应对应康程的急要的徐氏机密文件,忙得一天睡眠时间没几个小时。 徐漱元对此没有阻止,一直是陪着他熬,但面对母亲略带责备的语气时,应秋满有些心虚,但很快反应过来正事。 “嗯,最近有点忙,妈妈怎么过来了?” 应晔琳给他耸了个肩,一脸轻松道:“妈妈和厉叔叔离婚啦,现在当然要回家了呀!” 她说得太过合理,可应秋满却听得不是很安心,但应晔琳的表现确实很自然,他无法左右母亲的决断,只是…… “早点回去休息吧,路上黑,小心。” 通往应康程这座傍山别墅的路确实幽静,有些时候看起来更是黑得吓人,但来往那么多次了,应秋满早已熟悉,下意识注意到应晔琳的话不像是出于母亲的担忧,但他又察觉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只好就此告别。 只是他将踏上的那条路此刻还未变得幽静漆黑,路的尽头就有他的人间灯火等着他。 应晔琳站在花园里,望着应秋满的车一路蜿蜒出去,终于才回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就来的应康程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啊,应先生。” 应康程见状冷哼了一声,他的模样看起来确实老了不少,倒是符合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桐新医院的工作被迫停止,警方虽然目前还侦察不到他们这些大“客户”的信息,但诸位都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不知道那个爆料的记者掌握多少东西。 更重要的是,以应康程手下的黑客团队,甚至加上应秋满提供的大数据模型,他也到现在也没查出来这调查记者的IP地址,就连对面是人是鬼他都摸不清! 他养在别墅里的“血包”因为没有完善的医疗养护,现在已经濒临枯竭,就算他把桐新医院的医生抓过来,就算有新鲜的血包,应康程的衰老也无法停滞了。 各路的压力,早就要他力不从心,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他老得比预想的看起来还要快。 “不好,”应康程仰靠在沙发里,看起来疲惫不已:“你倒是一如三十年前,还能说得出俏皮话。” 第53章 应晔琳站在原地,最后的余晖从她身上溜走,周身温度陡然降了下去。 “俏皮?”应晔琳笑了一下:“我这盘佳肴早就过期变质了,应先生说这句话,不觉得恶心吗?” 应康程的目光扫过这个养了三十年依然养不熟的白眼狼,这几日的堆积在他心头的焦虑一瞬间被激发,叫他气得一把将桌上的果盘抡向了应晔琳。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水果滚落在他脚边,方才的那一怒,看起来像是老顽童跟孩子闹脾气。 “怎么还生气了,你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父亲?”应晔琳走近了两步,目光不屑地觑了一眼地上的水果,嘴里的称呼又变回对外周知的关系。 只是她现在的语气与三十年前的胆怯毫不相同,甚至有一种在看笑话的讥讽。 好笑吗,折磨自己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该老的老,该入土的入土? 应晔琳弯下腰看着应康程,像他一直期待的那样,用一种乖顺的目光“仰慕”自己。 “我当年是看你可怜才救的你,你不感谢报答我就算了,老了还要来气我吗!”应康程提高了音量,妄图找回自己的威严,藏在暗处的保镖严阵以待,他有的是底气,还能怕一个四十岁的弱女子? 只是他的威严耍给了棉花看,应晔琳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他看不到恨,也看不到别的什么情绪。 是一朵雪山上的冰莲,三十年不开,三十年不化,傲立群山之巅。 没人看得见雪莲真实的模样。 “您需要我怎么报答呢?” 一把锋利好用的刀,脱离了掌控后,被他扼住命脉,封印在一个地方二十年。 应晔琳依然笑着:“我想想,父亲现在最想要什么呢?” 她踱着步子,在应康程面前晃荡,嘴里慢条斯理地说着:“蓝希的核心技术,徐氏的股份和人脉,唔,还少点什么呢,小满的……数据模型?” 应晔琳细数着应康程迫切想要的每一样东西。 “其实这些都可以汇总成一样东西,”应晔琳目光定在应康程的脸上:“成为桌上的食客,甚至是……统治其他的食客。” 她说完看着面前的老者,不自觉嗔怪道:“您比三十年前,胃口大了不少呢。” 成为“邪神”容易,但能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不被“信徒”吞噬取代,才是应康程这么多年一直努力,一直抗衡的东西。 吃得太多了,容易消化不良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应康程从前还有许多心思和时间来逗猫,但他现在的时间太珍贵了,以至于他没有耐心继续和逆反的家猫兜圈子了。 应晔琳眉毛一挑,像是终于被问到了点子上,转身优雅落座于应康程的对面,笑道:“还记得上次跟您打的赌吗?” 给应秋满看假监控,挑拨应秋满和徐漱元关系的那次,应晔琳留下来跟应康程打了个赌。 赌他算计到头,作茧自缚。 应康程当然没有听过就忘,只不过应晔琳这种依附别人而生的菟丝花,在他严密的监视下,二十年没翻起什么浪来,如今一句嘲讽似的赌约,他当然看作是对方情绪疯癫,对外界情况预判错误而说下的大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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