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迟随巨响颤了一下,忘记了躲,看着地上数不清的碎玻璃和已经断成几截的模型,良久,目光移向眼前的邵航。
没有后悔,冲动或是愤怒,像是随手将一样垃圾扔进了垃圾桶,完成一件本该完成的任务。
一句‘你疯了’堵在喉咙口,简迟深呼吸压下快速的心跳,后知后觉地发现左右都是玻璃碎片,连退后的脚步都无从落下。
“既然不要,它就没有留下来的价值,”邵航踩着那片玻璃,脚步沉稳平缓,眼底的笑意让简迟生出一阵寒意,“这个满足我们共同要求的结果怎么样?”
这样的发言堪比强盗,简迟连笑也扯不出来,他还是低估了邵航的狠心,逐字说道:“我不需要不代表它就要被砸掉,你可以直接收回去,为什么要这样做?”
邵航停在面前,周身的气势不复刚才砸东西时的狠戾,简迟不想再多说,更不想继续呆下去,转身压上门把手,被身后另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掌覆盖而上,阻止了动作。
“简迟,你可能还不够了解我。”
丝缕的呼吸仿佛按下了0.5倍速的慢放,简迟僵在原地,耳根控制不住地烫起来,邵航似乎对他的反应绕有兴趣,顿了几秒,呼吸声靠得更近了一些,几乎像是严丝合缝地紧贴,胸膛随落下的话音声声震荡。
“我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不需要理由,比如现在……”邵航牵起简迟垂在身侧右手,将一枚不知什么时候摘下的黑色胸针放进他手中,包裹住五指慢慢收紧,“你不满意那个礼物,这个呢?”
一枚属于BC的,黑珍珠胸针。
不等简迟反应过来,肩头兀然一沉,邵航的头靠了上来,似乎正在愉悦地欣赏刚才亲手放进简迟手里的胸针,再寻常不过地问了一句:“好看吗?”
耳边嗡嗡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拆开重组,化为听不懂的旋律。胸针坚硬的轮廓压得简迟掌心微疼,上面由一圈闪烁暗光的黑色细钻簇拥着中间那颗鹅卵石大小的黑珍珠,微凉的质感被体温逐渐染得滚烫起来。
简迟想要甩开,被邵航牢牢桎梏住了右手。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砸掉那架模型吗?如果你想让相同的对话再发生一次,可以松手扔掉它。”
邵航早已看透简迟的想法,有恃无恐地将更难的选项留给了他。事实上,简迟的思绪已经缠绕成一团乱麻,最简单的思考都变得艰难无比。
他明白赠予胸针所代表的含义,从前的种种直至如今,邵航的意思并不难猜,只有那唯一一个——偏偏是他最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无法抗拒地摆在了眼前。
剧情早已朝着分崩离析的方向发展,彻底推翻了心底最后一层建设。简迟张了张嘴,声音却没能发出来,良久才问道:“你疯了吗?”
他终于对邵航说出这句在脑海中盘旋不知多久的话,无比的认真。谁料邵航笑了起来,笑声低沉悦耳,犹如钢琴的低音键,耳廓泛起一阵麻意。
“怎么,跟我还委屈你了?”
简迟压下回以脏话的冲动,转身挣脱开邵航的怀抱,“抱歉,让你失望了,你要砸就砸,反正这不是我的东西。”
邵航说:“二选一,收下,或者我现在吻下来。”
“你……”
简迟的声音和脑海里的那根弦一同断开,他永远低估了邵航,永远想不到他可以无赖到什么程度,前半辈子没有碰上的倒霉可能都积攒着迎接现在。
收拢掌心,直到感受胸针边缘刺入肉里的疼,简迟也没有松手。
“出去后我会把它扔掉。”
“你想扔哪到里都可以,”邵航弯起唇角,笑意中不见丝毫怒意或是阴郁,“每一枚胸针里都装有定位芯片,我会告诉学校弄丢了胸针,你觉得他们愿不愿意帮我找到,顺带抓到罪魁祸首?”
掌中蔓延出一阵无法抵抗的沉重,枷锁般紧紧地,牢牢地缠绕在简迟身上。
直到下楼走出很长一段路,简迟才猛然发觉仍然握着那枚发烫的胸针。校园路边设有许多公共垃圾桶,他走向最近的一个,迟迟没有动作。如果邵航真的那样做,这种行为便成为了另一种引火烧身的方式。
赌,还是不赌。
“简迟?”
简迟心一紧,抬头对上不远处的白书昀,收起胸针的动作慢了几拍。白书昀的脚步微微一顿,不知看清了还是没有看清,挂着温柔无害的微笑朝他走近,“你怎么会从BC的宿舍里出来?”
看似询问的语调含着并不明显的锋利,裹挟在友善的笑容里直直刺向简迟。简迟已经提起不精力应付他,敷衍地说:“你可能看错了,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白书昀笑容不变,嗓音软和,字句清晰:“你是在说我的眼睛瞎了吗?”
简迟滞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白书昀大概是不想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地方继续伪装了,迎上他的视线,平和询问:“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就不能叫住你了吗?”白书昀抱着胳膊,漂亮的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与阴冷,“你以为阿航会看上你这副穷酸样吗?他只在乎新鲜感,就算遇到路边的阿猫阿狗也会过去逗上一阵,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腻了你。你还是赶紧找好下家,别死缠烂打闹得太难看,像你这样不自量力的特招生太多了,但愿你不会成为其中一员,毕竟一开始我对你还是有一些好感,听明白了就赶紧识趣一点。”
仿佛得到他的好感就是某种至高无上的施舍一样。
简迟看着白书昀因为拔高音量而微微扭曲的精致五官,心想男配何苦为难男配,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白书昀空白了几秒,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等反应过来时简迟已经绕过他走出一段距离。向来众星捧月的白小少爷也许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视过,回过头气得不顾形象地骂道:“你这个贫民,怎么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这一瞬间,简迟非常能理解白书昀为什么会对邵航爱得偏执。
或许是同类之间的某种相吸吧。
第44章 脆弱
“简迟,跨年舞会快要到了。”
小组作业还没完成,张扬就趴在桌子上犯起懒,分享满肚子说不完的八卦消息,“你打算参加吗?舞会当天可热闹了,你一定会喜欢。”
简迟没有停下键盘上敲打的手指,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跨年舞会?”
“圣斯顿每年都有和麦凯瑞女校联合的跨年舞会,这可是认识新朋友的好时候。”
张扬挤眉弄眼地笑,显然这个‘新朋友’意味的不仅仅是朋友两个字,“一个月以前就有人在HS上发帖议论了,估计都想能碰上个对眼的联姻对象,这群家伙在和尚庙里呆得太久,各个都在憋大招。”
“这么早就要选择联姻对象了吗?”
“也不早了,我爸之前还问过我这个问题,不过我们家也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大户人家,他对我的选择没有要求,”张扬凑过来幽幽叹了一声,“可是呆在这里能有什么选择?天天对着一帮子男人,我都忘记和女孩子说话是什么感觉了。”
简迟笑了一下,“离跨年没剩多少天,你很快就能重温和女生说话的感觉了。”
“但愿如此,前面两年的舞会上我也认识过几个女孩,但聊着聊着都没有后续了。简迟,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的感情史,”张扬笑得意味深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简迟的胳膊,“你有喜欢过什么女生吗?”
打字的手缓缓停下,简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过芸城的生活,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喜欢’两个字对他而言没有什么特别深的含义,更不会联想到某个特定的人,不过高一的时候,他曾对班上一个女生有过朦胧的好感,扎着长长的马尾,清秀文静,跟谁说话都温温柔柔,细声细语,就连对独来独往的简迟也不例外。不过后来简迟发现,他对那个女生并没有所谓的冲动与爱慕,这种感情不过是对美好事物与人的向往,直到现在,他也很难分清好感与喜欢的边界。
这对简迟来说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也没有什么难以启齿,只是张扬问了起来,他自然而然地想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我把文档和你共享一下,写完了。”
“真的没有?你不会……哎?你都写好了?”张扬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怎么感觉我又什么事都没做?要是闻川来了就好了,我什么都看不懂,帮不上你忙。”
闻川请了一天的假,简迟早上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询问需不需要把笔记发给他,现在也没有收到回复。这显然有些不符合常态,简迟纠结午休时要不要打一个电话过去,要是闻川一个人在宿舍里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很难被人发现。
没有等到这通电话拨过去,闻川的消息便在下课后回了过来:谢谢你的笔记。
简迟停下来问道:你的身体没事吗?
W:没事。
W:昨晚没有睡好。
看着这一行字,简迟没有继续问下去,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那你下午好好休息,午饭吃过了吗?
W:没有胃口。
如果看到这里简迟都察觉不出闻川的异样,那也太过迟钝了一点,他请假显然不仅仅是因为没有休息好这一个理由。
搜刮起脑海中有关剧情的回忆,简迟想起这里曾一笔带过闻川的外婆生了一场重病,不过好在救治及时,最后虚惊一场。
上一次他感冒低烧,闻川特意过来照顾,顺带打扫了整间屋子,虽然这样做有些夸张,但说不感动显然是假的。简迟想了一会,问道:等会要我和张扬带一点午饭过来吗?
过了许久,闻川像是才看见这条消息:嗯。
他从前也喜欢发‘嗯’,简迟却觉得今天这个‘嗯’看起来尤其低落。
张扬听说以后爽快地同意一起去看望闻川,路上也不忘念叨:“我还是第一次去BC的宿舍,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样,听说一共有四层,每个BC都能自由分配一整层,难道半夜还能爬起来分身,每间屋子都睡上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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