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熠,我在追你。” 这样还不够。 这个可恶的人,嫌他的惊慌失措和涣散的眼神还不够。 继续说了下去。 “我要和你谈恋爱。” “我要做你男朋友。” “这样够清楚吗?” 够了。 别这样。 楚熠在心里说。 这样我们就回不去了。 但不这样就回得去吗? 他问自己。 可以的。 他明知故问,又自问自答。 “从一开始,我通过经纪人联系你,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要把你绑在我身边。” “你可以拒绝我,但没关系,你拒绝多少次,我就告白多少次。” “你想听多少次,我就会重复多少次。” “我们签的是五年合约,所以我们还有五年时间。你还有五年时间,重新喜欢上我。” “但是别想逃,你逃不过我的。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这次……我不会把你弄丢的。” 黑暗再次笼罩下来—— 楚熠把火苗吹灭了。 就像在和对方许愿。 十八岁生日时,他曾在同一个人面前吹灭蜡烛,并许下一个生日愿望。 可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 直到今天。 他深陷炼狱之中,背靠火焰,面向深海,无论哪边都是万丈深渊,却失去了一切感官,只听到那道温柔的声音……温柔到可恶,对他说:“好了,现在,我可以预支一个吻吗?” 第54章 问完这个问题后,梁硕停止了动作,以表示他的询问并非形式主义。 他在等待一个允许。 尤其是,楚熠看起来十足冷漠,并未因他的话触动分毫,也不像会答应他的任何请求。 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熠竟主动靠近,向前迈了一步,啄了下梁硕的嘴唇。 蜻蜓点水,不带任何感情或欲望的吻。 在呼吸交缠的距离,楚熠用指尖碰他的下巴,带茧的指腹在唇角打转,说:“你是老板,想亲就亲,但前面那些话就没必要了,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说这些,跟我是不是你老板一点关系都没有。” 话音刚落,梁硕忽然意识到,他步步为营,却似乎做错了什么。 只是,到底错在哪个环节? 又或者是…… 从一开始就错了。 楚熠一句一个老板,就像是对他们之间雇佣或金’钱关系的提醒,简单高效,方便撇清此外一切联系——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 所以,这是他想要的吗? 是楚熠想要的吗? 但……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可真是……”楚熠笑了笑,“都是成年人了,直接一点不好吗?” 他手不安分地向下滑,去摸梁硕的后腰,说:“如果你愿意在下面的话,在这做也不是不行……录音室也挺有情调的,是不是?” 梁硕蹙起眉头,回手攥住他的手腕,阻止近一步动作:“有情调是没错……” 但到底是什么让你觉得,我签你是为了钱、和你上床,或者其它什么狗屁原因? 他在心里说。 “你看你……”楚熠让他攥得生疼,却面不改色,依然笑着,“怎么?不愿意了?我不能白让你上那么多次啊,怎么现在换我来就不行了。” “你认真的吗?”梁硕问。 楚熠答道:“是的话,你要答应我吗?” 梁硕没吭声,唯独呼吸变得粗重。 手底下的胳膊已经被掐出红印,大概明天就会变紫,但他控制不住。 他以为只要强行把人留在身边,就还会有机会,却似乎是在把人推得更远。 四周都是黑的,楚熠一时有些恍惚。 熟悉的轮廓,与六年前记忆里的那天完美重合。 透过同样一双眼睛,楚熠看到曾经的自己,愚蠢,可笑,自命不凡,自作多情。 平生第一次,唯一一次,向别人讨要爱的证据,得到的回应是——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这是他十八岁唯一的生日礼物。 作为青春时代的结尾,人生序章的最后一页,这句话成了完美的启示录,而后的正篇便是连绵不绝的漫长雨季。 从此谨记,他的爱是有害垃圾,需要被单独搁置,小心隐藏,适时遗弃。 往后不论遇到多恶劣的天气,都必须自己挺过去。 那只握着楚熠的手越来越冰,好像连血都停止了,凉透了。同时,让楚熠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坍塌。赶在自己缴械投降前,楚熠说:“还做吗?不做就松开吧,我想回家了。” 他补充道:“别送,我自己走。” 半晌,梁硕很听话地放开了。 黑暗中,楚熠看不清他的表情。 幸好。 如果在那张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受伤的痕迹,他会忍不住心软,然后再次变得愚蠢,可笑,自命不凡,自作多情。 但此刻,他只能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终于离开他了。 连带他的温度也一起带走。 门很轻地合上。 录音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他把空调设置调整到30℃,却感觉到与六年前三月倒春寒的北京,别无二致的冷。 * 怎么下到停车场的,楚熠已经不记得了。 他走进拐角处,藏在不易被发现的隐蔽角落,一直等到那边的purosangue开走,才机械地在手机里翻找很久,拨出电话,说:“金延浩……你来接我一下。” 听筒那边安静了好几秒,传出金延浩惊恐的声音:“楚哥?你……你怎么了,卧槽,你别吓我,你哭了吗?谁怎么你了?” 忙音响起。 楚熠挂掉了。 金延浩费了点功夫才找到他,在车库很靠里的暗角。 实话说,他从没见到过楚熠这副鬼样子。 从第一次见到,楚熠就是一个表面桀傲不恭,实则担负一切的责任者。 不管队里发生什么,只要他在,大家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他总会有办法。 即使在赤道濒临解散时,他都是强硬的,天不怕地不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现在,这个总是顶天转的人,好像连魂都没了,人是散的,烂成了泥,提不起个儿来。 坐进车里,金延浩见他不动唤,给他系好安全带。 发动车前,犹豫半天,知道不该多嘴,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楚哥……出什么事儿了?你要不跟我说说,你这……整得我有点害怕。” 窗外街景倒退,楚熠没回答。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想说。 车里开着夜间广播,恰好放到赤道《圆形废墟》专辑里的收录曲。 强烈的riff铺陈下,楚熠极具辨识度的声音从车载音响中流淌出来,带起胸腔的共振。 「那边的大象 席地而坐 漫天的野火 随意消磨 荒芜的原野 任我坠落 接住我 弄脏我 吞没我 杀了我」 间奏部分,吉他solo用大量推弦和噪音泛音,模仿大象的哀鸣,混响开得极大,如同声音在荒原上飘荡消散。 这歌情绪感染力太强,太容易把人拉进一种虚无状态,即使是原唱本人也难以幸免。 金延浩刚想悄悄关掉广播,间奏音量减弱,广播DJ声音响起:“听众朋友们,晚上好。现在正在播放的,是来自赤道乐队的《荒原》,收录于他们去年发行的专辑《圆形废墟》。 “说起这张专辑,相信经常收听我们节目的朋友都不会陌生。整张专辑贯穿着另类摇滚的躁郁氛围……” 以往有金曲奖背书,行业里一向苛刻的乐评人,对这专却从不吝惜赞赏之词。 专辑发行后,有篇关于圆废音乐的特稿流传颇广。 文章中,撰稿人评价:“圆废是一张非常大胆的专辑——赤道突破了主流音乐的表达局限,敢于在流行音乐的框架下讨论哲学命题,并且做出了一次非常不错的尝试。 全专贯穿着强烈的虚无主义色彩,就像在混沌中寻找秩序。 从《杀戮城市》到《白日》,从《荒原》到《蜃楼》,歌词中反复出现死亡、幻象、否定…… 专辑中反复出现的自毁倾向,既是艺术表达,也是创作者真实心理状态的投射。 作为创作核心的主唱楚熠,反复讨论自我否定与重生命题,通过创作实现了某种程度的自我治愈,但同时也暴露出脆弱的精神状态。” 在文章结尾,作者隐晦地表示,对于这样一位才华横溢,但同时高敏感的音乐人和艺术,希望公众和媒体能多点理解。 因为从专辑的创作脉络来看…… 创作者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令人担忧。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断。 但大众对楚熠总是苛刻的。 令赤道获得广泛赞誉的音乐风格,也成了某些人诟病他的焦点。 年少成名,星途顺遂,却总是无病呻吟,歌词里一会儿杀一会儿死的,光是创作少儿不宜的精神污染源。 直到最近这波新闻爆出来,大众才知道他不仅不是“无病”,而且曾经“病”得不轻。 好在,这次风波带火了这张曾经叫好不叫座的专辑,上榜各大榜单不说,广播里也没日没夜地循环播放,销量至今仍在飙升。 主持人介绍后,低沉压抑的贝斯线渐强,营造出荒原般的空旷感,沉重而滞缓的鼓点后,最后一段歌词响起。 「盲人摸象 说这里有鬼 是你吧 愚蠢的人类 装什么虚伪 我在你身体里绽放又枯萎 我在荒原中燃烧再化成灰 因为谁 而颓废 为了谁 扮成鬼」 结尾处乐器骤停,只剩楚熠近乎呢喃的尾音。最后一声踩镲如刀锋划过,戛然而止。 赶在下一首开始播放前,金延浩眼疾手快,把广播关了。 车里只余呼啸的风声。 他余光瞥了眼,还好,楚熠似乎根本没在听,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放下心来,却听到楚熠忽然开口,声音暗哑:“你有没有想过,人死之后会去哪?” “额……没想过,”金延浩说,“我身体好,估计能活到一百二,到时候反正活够了,死了去哪也无所谓了。而且这种事嘛,咱也没地儿知道去。” 楚熠:“是么?但我知道我会去哪。” 金延浩心道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乐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呢?” “不是技能,是预感。”楚熠笑着说,“我太坏了,死了以后,我一定会下地狱。” 他语气平常,但周身笼罩了太过浓郁的阴霾,金延浩一时间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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