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帮你。”温砚问。 “不用, 就把洋芋蒸蒸炒炒就好。” 王洁是个beta, 短头发,眉眼有英气,一笑的时候, 上面一排牙齿就全部露出来,让人很容易亲近。 王洁走了之后,温砚才有空喝一口水。 这是小钏当初支教过的学校, 他已经来一个月了,刚开始有点不适应,现在已经慢慢便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条件艰苦,但是校长和学生都非常淳朴,他来第一天给他办了欢迎会,还送给他很多的洋芋。 他和王洁都住在学校里,王洁的房间比他还简陋,墙壁斑驳,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桌子,和一个做饭用的小锅。 “虽然咱们的工具不行,但咱们的味道大饭店里也比不上!”王洁给温砚装了一满碗,“给,多吃点!知道你不能吃辣子,我没敢放太多,稍微提了提味道。” “谢谢。” 洋芋炒得很软,一进口就融化了,温砚一个不吃辣的人,到了这里也能吃一点了。 王洁看着他吃,“其他支教老师一开始都很喜欢吃,但过了半个月就腻了,说看见洋芋恶心,哈哈哈。” “但等他们走了,给我寄信,又说,想念我做的炒洋芋,在外面没吃过这么香的。” “很好吃。” “你弟弟也很喜欢吃,他是我见过饭量最大的人,像我们吃的一锅根本不够,他要再来一锅。”王洁又道。 “嗯,他饭量很大。”温砚笑,“以前在家的时候,米饭也要吃两碗。” 刚来的时候,温砚就像王洁打听过温时钏,温砚也没隐瞒他们两个的关系。 “对了,又有人来找你了,我用上一个支教老师的名字把你瞒过去了。” “应该还是你丈夫。”王洁有点想不通,“你是来支教的,做好事的,完全可以和你丈夫坦白啊,为什么要瞒他?” 温砚没回答。 温砚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比王洁的房间要好一点,有一扇大窗子,外面是翠绿的树叶,单人床上铺着凉席和蚊帐。 温砚坐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是刚满月的时候,蔺川鹜和蔺奕景的合照,蔺川鹜抱着张大嘴巴哭嚎的蔺奕景。 温砚唇边露出一点笑,手指往右边一动,下一张照片弹出来。 这张是他和川鹜的合照,两个人脸贴脸对着镜头,温砚的脸都被他挤皱了。 温砚雪白的手指隔着屏幕抚摸川鹜的脸,笑容慢慢消失。 为什么要瞒着丈夫…… 因为川鹜不会同意他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支教的。 也许还会继续怀疑,自己是因为温时钏才会爱上他的。 其实他已经解释过无数遍,自己对他的感情和温时钏毫无关系,可他总是不相信自己。 温砚知道这是他自找的,因为是他把蔺川骛的信任消耗完了。 他来小钏待过的地方,其实也是想和小钏彻底地告个别,不然他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里。 其实他很舍不得蔺川鹜和蔺奕景 晚上会失眠,还会涨奶,他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给川骛打电话的念头,有好几次他都快要忍不住了…… 可他又害怕蔺川鹜查到他在什么地方。 他只打算在这里待一个月,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川骛和宝宝了。 这样想着,温砚枯败的心情才回暖一些,他抱着蔺川鹜的外套,眼睛变得模糊。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再睁开,视野恢复清晰。 这段时间他眼睛总会这样,忽然模糊到什么也看不见,但过一会儿就好了。 三天后,温砚的支教就结束了。 孩子们对他很不舍,“老师,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老师,可不可以不走?” 王洁也是难过得不行,给温砚装了一大袋的洋芋。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知道你家庭条件肯定不错,但别嫌我这东西不值钱,你出了这里,绝对吃不到这么香的洋芋。” 温砚没推脱。 正和他说话的时候,温砚的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刚刚还站在自己眼前的学生和王洁变成了一小格一小格的马赛克,温砚辨别不出他们了。 “温老师,你怎么了?”王洁担忧的声音在耳朵传来。 温砚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睁开,依旧是模糊一片。 再闭眼再睁开,依旧如此。 温砚尽力让自己冷静,“我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王洁让学校的生活阿姨陪着学生,然后带着温砚去了市里的医院。 挂了眼科,做了一堆检查。 “眼睛一点问题都没有啊?”眼科医生看着检查单子。 “可他看不见了!” 王洁急得不行,温砚来的时候好好的,要走了眼睛看不见了,到时候她怎么给他家人交代。 “那去挂一下心理科吧。” “眼睛看不见为什么要挂心理科?” “去年有个小姑娘,也是眼睛看不见了,来我们这里检查了一堆,什么也没查出来,后来才发现是重度焦虑导致的躯体化症状。” 温砚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王洁和医生说话。 接着又被王洁扶着走了很久,才再次被王洁按着坐下。 “最近有没有恶心,吃不下饭?” “没有恶心,吃的没有以前多,但能吃得下。” “有没有什么焦虑的事情?” “应该没有。” “失不失眠?” “前两年一直失眠,最近一年好了很多,但是这一个月又开始了。” 小钏失踪后他经常性失眠,和蔺川鹜结婚后,尤其是怀上蔺奕景那段时间,他又变得嗜睡。 支教后失眠再次开始了,甚至比之前还严重,晚上他身体会一阵一阵发热,心脏急促跳动,双腿也会像针扎一样疼痛。 “你刚生过孩子?” “嗯……两个月……” “这个是测试表,你帮他念,让他做一下,千万要如实填,不然没办法给你治。”医生严肃道。 “好的好的。”王洁赶紧道。 等他们做完测试,温砚听见王洁复杂地问,“你有这么多的难受,你都没怀疑过吗?” 医生看完,“你这个情绪问题是一年前就很严重,不知道是不是生完孩子又加重了,先给你开点药吧,如果经济条件允许,可以每周约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那我的眼睛还能恢复吗?”温砚机械地扣着手。 “这个我也没办法说什么时候能好,也许吃完药,有一天想开了,它就好了,也许要等很久很久。” 出了医院,王洁又把温砚带回学校。 原本该看得清清楚楚的世界变得模糊,温砚听见学生和他说话,但闻声看过去,只是像打了严重的马赛克一样。 王洁扶着他坐在床上,“我帮你联系一下的丈夫吧。” 温砚垂头,黑发遮住了眼睛,显出一丝狼狈。 “……我不想让他知道”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待在这里连累你的,我明天就动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眼睛看不见,得找个人照顾你啊!” “你不让你丈夫知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回老家吧。” “你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啊,人家知道你看不见,肯定会欺负你,还是要有个人照顾你。” “那就麻烦你,帮我找一个靠谱的……beta。” 温砚摸摸索索把自己的手机给她,“你打开我的账户,这里面还有一些钱,你转到你账户上吧。” 王洁接了他的手机,但没打开。 “里面应该剩了十万,留下一万帮我雇个人,还有九万,我捐给这里的学生。” “你身上的积蓄只剩下这么些了吗?如果是只剩这么些,我不能替孩子们收下,不然你眼睛看不见,到时候没钱怎么办?” “你放心,我还有。” “我还是先帮你找个靠谱的人照顾你吧,找到人之前,你先在这里住着。” “谢谢你,王校长。”温砚轻声。 “那你先休息,我忙去了。” 温砚点点头。 看不见之后,对声音变得格外敏锐,温砚听见王校长远去的脚步声,然后是关门声,接着房间里便寂静下来,温砚坐在那里,泪水砸在手背上。 明明可以见到川骛和宝宝了,为什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会一直看不见吗? 其实他还隐瞒了一些病情,他的嗅觉有些退化,走路也变得费力。 如果一直不好,那这个样子…… 温砚很想念蔺川鹜和宝宝,可是现在的他和残疾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残疾的妻子,也没有孩子想要一个残疾的父母…… 六个月后。 蔺氏集团大楼。 高层办公室。 蔺川鹜神色淡漠地看着窗外。 邱毅一边汇报工作,一边在心里叹口气。 距离温砚离开已经半年了,人还是没有消息,蔺川鹜整个人越发瘦削阴冷了,以前邱天还敢在他面前顶几句嘴,现在汇报完工作都是一身冷汗。 汇报完后,邱毅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蔺总,距离你上一次易感期已经过去两个月了,王医生说,你这半年的易感期不太稳定,这段时间需要严格检测,以防易感期忽然来临。” 蔺川鹜按了按太阳穴,“怪不得头疼。” “又开始头疼了吗?要不要吃点药?” 蔺川鹜摆摆手,让他出去。 工作结束后,蔺川鹜开车回家。 家里重新变得冰冷,雪兰的味道也随着人离开而变得无影踪。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一年半以前,寂静陪伴着他。 “哇呜——” 一声嘹亮的哭声突兀响起来。 蔺川鹜走到哭声的源头。 王美芝正带着半岁的蔺奕景和小狼玩。 王美芝看见他,慌忙和他比划。 -要抓小狼,不让他抓,他闹。 蔺川鹜示意她下去,然后他把蔺奕景抱起来,给他擤鼻涕,擦眼泪,然后抹到他衣服上。 蔺奕景是个皮实的性格,哭得快,去得也快,看抱自己的人成了他,开始往他脸上啪啪打,“ma!ma!” 也是个没出息的alpha,第一个学会的音节就是妈。 蔺川鹜捏着他的脸,“都不要你了,你还叫他干什么,叫他他会回来看你?” 蔺奕景听不懂,开始在他怀里乱扭,要下去,和小狼玩。 蔺川鹜一手抱着蔺奕景,一手拎着小狼,一块丢到婴儿房里,让他玩去。 晚上他带着蔺奕景睡,蔺奕景又是哼唧又是哭,蔺川鹜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他还是闹。 蔺川鹜才把温砚的衬衣拿出来,放他旁边,蔺奕景这才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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