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像是从胸腔深处荡出的涟漪,带着几分慵懒的磁性,声音略微失真,像是被电流轻轻打磨过:“终于接电话了。” 岑靳沙哑中透着丝丝暖意,仿佛能透过听筒,轻轻拂过耳畔。他微微上扬的尾音含着笑意:“今天再说生日快乐,是不是有点迟了。” “是有点晚。”贺衍走到病房外,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天。 “谁让我昨晚给某人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全部都没人接。”岑靳轻笑,“好在今天比较幸运,只打了一个就通了。你昨天的生日宴过得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又或许是岑靳的声音很温柔,贺衍说了实话:“不怎么样,挺糟糕的。” “那你是不是后悔没邀请我去给你镇场,有我在,别人还想欺负你可那么简单。” 贺衍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骄阳:“那倒也没有。除了生日快乐,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贺衍,你就不能说点好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的平静,贺衍身后不远的一个病房大门被推开了。 推床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滚动声,伴随着医护人员短促而有力的指令:“准备肾上腺素!”“氧气开到最大!” 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回荡,像是无形的鞭子在抽打着空气。 贺衍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右手下意识握紧手机。 家属步步紧跟在后面,但病床被迅速推进急救室的瞬间,他们的脚步戛然而止,被医生阻拦在了急救室外。 他们的低泣声压抑在喉咙里,偶尔漏出一两声颤抖的抽噎。 空气中的花香似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着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只有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电话那头的声音骤然一紧,原本低沉的嗓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贺衍,贺衍,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现在是在医院吗?” 贺衍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颤,眼神从涣散中骤然聚焦,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被硬生生拽回现实。 “不用。”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张开嘴拒绝,但嗓子却哑到半晌没发出声响。 “是上次那个医院对吧,我现在过去找你。” 电话被那边挂断了。
第46章 抽泣声在走廊内蔓延, 日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落到走廊上,将冰冷的地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 偶尔有护士匆匆走过, 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短暂地打破寂静, 却又迅速被沉默吞噬。 岑靳没有再接电话,贺衍看着手机发愣了一会儿, 便收起了手机。 他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下颌紧绷,嘴巴抿成直线。 贺衍的喉咙发紧,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那一幕,急救室刺眼的灯光, 家属无助地哭泣。奶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牵挂的人了, 如果手术不成功。贺衍瞬间把这个该死的想法抛到脑后, 不会出现这种意外的。 贺衍推开病房的大门。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床角,杨梅霞安静地躺在那里,还没有醒来。 点滴瓶中的药液所剩无几, 贺衍急忙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手指微微发颤。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指节微微发白。 片刻后, 走廊里传来医生急促的脚步声, 大门被轻轻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大夫熟练地换上新药瓶。 “我奶奶什么时候会醒?”贺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医生注意到了贺衍的脸色, 考虑到这位的身份,他舔了下嘴唇,有些紧张地说道:“老太太本身就贫血,由于血液携氧能力下降, 大脑供氧不足才引发的昏睡。但这是贫血造成的正常现象,病人只是轻度贫血,不会对手术造成太大影响。” 医生安慰道:“贺少爷,按照以往的情况,病人很快就会醒过来的。最近一周我们已经做了多次评估,她的身体状况稳定,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如果近期进行手术,成功概率很高。” “骨髓移植恢复需要多长时间?”贺衍紧绷的神情逐渐放松,眉头舒展,攥紧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大概需要四到六周,术后初期需密切监测感染、排斥反应,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病人基本上就能出院了。” 贺衍对着医生点了点头,他坐到病床旁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轻轻握住了苍白而冰凉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细微的脉搏跳动,眼眶微微泛红,他把头抵在了杨梅霞的手上。 奶奶,再给我一段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淮新多克医院,一楼。 段志成从电梯走出来,他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褶皱堆在了一起。如果不是贺家的人要来,他也不会在本该休息的时间来医院。 段志成刚一抬眼,就被院部大门处的深棕发色的男人夺去了注意力。 男人穿着黑棕色的登山服,袖口随意卷起,结实的小臂上青筋微凸,带着几分野性的力量感。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稳而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很不好惹。 这长相怎么有点眼熟,段志成走近了一点,眯着眼试图看清楚。 穿着黑色登山服的男人立刻扭头,大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衣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绷紧,勾勒出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 灰蓝色的虹膜啊,等等,段志成眼睛瞬间睁大,这不是,这不是岑元帅家的那位。他的困意几乎瞬间清空,这位爷怎么跑到他这家医院来了。 “您是?”段志成咽了口唾沫,明明他才是年龄大的那一个,但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一半还多的人怎么那么紧张。 岑靳瞥了一眼他白大褂上的姓名牌:“段副院长,我找贺衍,他奶奶在这里住院。” 往常最讨厌被别人喊副院长的段志成这次什么话都不敢多说,他立刻说道:“那位在十六层七号病房。” 岑靳点了点头,径直走进电梯。 段志成眼睛转了一圈,在电梯门即将关上前,挤了进去。他对着岑靳干笑了两声:“顺路,顺路,我也正准备去十六层。” 电梯上行。 狭小的空间里,除了呼吸之外,只有微弱的机械运转声,金属墙壁反射着冷白的光,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岑靳面无表情地看着电梯内的显示屏。 贺家的情况不好查,但是贺衍之前的资料却很好找。出生在略阿州管理最为混乱的县域,支离破碎的单亲家庭,患有白血病的年迈的奶奶。 刚才那通电话,贺衍的状态很不对劲。急救声、警报声还有贺衍愈发急促的呼吸,几乎瞬间把他拉回过去。 六年前,母亲的白血病突发恶化,抢救室的灯亮了一整夜,最终却只换来冰冷的宣告。 岑靳抬手揉了揉眉心,硬朗的五官在电梯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躁意。 段志成有些懊悔地紧闭嘴唇,额头出现一层虚汗。 这位岑少爷表情这么臭,不会和贺少爷有仇吧,刚才怎么脑子一热就把病房号告诉他了。万一这俩人真有矛盾,闹起来了,别说当院长了,他这副院长的帽子说不定都会被摘下来。 就在段志成后悔的时候,电梯到了十六楼。 岑靳脚步不曾停顿,迈着大步走到了七号病房的门前。 段志成不敢跟太近,但为了脑袋上的乌纱帽,他还是控制着距离跟在了岑靳后面。 路过的护士看到鬼鬼祟祟的副院长,表情扭曲了一下。 岑靳没有心思理会身后的尾巴。他在门外犹豫了片刻,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 贺衍趴在床边,几缕碎发随意搭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没有遮住他浑身的倦意和疲惫。 他好像睡着了。 岑靳的视线落在了祖孙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日光穿过窗帘斜斜地洒进来,影子缓缓拉长,恰好落在了那处,仿佛将两人的手镀上了一层金色。 岑靳抿着唇,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他微微垂下眼睛,灰蓝色的眸子似乎覆上了一层薄雾。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情况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岑靳的脚步声很轻,但还是把贺衍惊醒了。 贺衍涣散的目光聚焦,他看到岑靳,眸中微微有些诧异,距离刚才的那通电话,才过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两个人走出了病房,岑靳的视线忽然落在了一处。 走廊尽头的急救室,红灯还在亮着。贺衍没有再看向那边,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依旧能从他的神色中窥见一丝刚才的惊慌。 “其实你不用来一趟的,”贺衍双手撑在窗边,瞳孔有些黯淡,他回头看了岑靳一眼,“你刚才是在这附近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岑靳点头:“老太太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状态还可以,有点贫血,所以睡的时间会长一点。” 贺衍没有太多交谈的欲望,岑靳便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窗前,他托着下巴,目光落在远处绵延的云层上。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了他硬朗的轮廓。他的眼神依旧深邃,却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站在角落里的段志成长叹一口气,还好还好,老天是站在他这里的。段志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这位新的贺少爷,居然和岑元帅的儿子如此交好。 他这次或许真的没有压错宝。 段志成勾着嘴角,嘴里轻哼着小曲,一步一跳地转身离开。 给病人换完药的护士又撞上了他,表情再次扭曲,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段院长今天跟疯了一样。 窗外的云缓缓流动。 走廊的一侧,两人并排站在窗前,并未有什么言语,气氛却格外和谐。 贺衍敛眸,整个人看起来处在一种十分紧绷的状态之中。他抿着唇,忽然出声道:“抱歉,我现在要回病房了。等奶奶醒了之后,我打算和她商量一下手术的事情。如果你还有其他事,不用在这里陪着我。” 贺衍转身准备离开。 岑靳拉住了贺衍的手臂,忽然听到他轻嘶了一声。岑靳眉头皱了一下,这个触感,是医用绷带。 贺衍受伤了? 趁贺衍没有反应过来,修长的手指已轻轻捋起那宽松的卫衣袖口。一截白色的绷带瞬间映入眼帘,刺眼得让他瞳孔微缩,“你受伤了?什么时候?” 岑靳眸色一沉,指尖在绷带边缘停顿,感受到贺衍微微的僵硬。 贺衍愣了一下,抽回手将衣服放下来,语气平静地说道:“没事,小伤。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这绝不是“小伤”,但岑靳没有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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