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苗看看顾琢成,又看看章芝仪,像是忽然间成长了似的,劝章芝仪:“妈,你还是回去吧,你不能熬夜,一熬夜就头疼,你忘啦?哪怕闭上眼睛眯小一会儿呢,有顾……我哥的男朋友在,他会好好照顾他的。是不,”他想了半天,该如何称呼顾琢成,很明显,他这么高,又壮,不可能是0,那就是我倒霉的哥哥是0了……想到了!杨嘉苗一拍脑袋,说,“哥夫。那我带我妈回去了。” 章芝仪不肯走,杨嘉苗好说歹说,劝她,“咱们留在这,要给他俩当电灯泡啦!你也不想当那种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吧,快走、快走,别影响他俩谈情说爱!” 顾琢成送他们去停车场,要上车的时候,他叫住杨嘉苗:“嘉苗。” “诶!”杨嘉苗把章芝仪塞上车,回来说,“怎么啦,哥夫!”这个称呼叫起来怪怪的,而且,“你真是我哥男朋友啊?”别搞错了,回头又被杨嘉树揍。 “现在还不是。”顾琢成说,“不过……快了。” “那现在还不能叫你哥夫。”杨嘉苗“嘿”地一声,嚷嚷着要把刚刚叫的几声全部撤回,“等你跟我哥真谈了再说吧!你还在追他啊?还是他追你。” 章芝仪打开车门:“杨嘉苗!” “——来了!”杨嘉苗对着顾琢成嘿嘿一笑,“那我走了。你加油,早点把杨嘉树娶回家,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人睡一个屋了!” 从他弯起来的眉眼中,顾琢成看见了一点杨嘉树的样子,他们兄弟俩,粗看不像,要仔细看才能找到相像的影子。顾琢成忍不住笑了,也许是爱屋及乌,他看杨嘉苗都觉得可爱了起来,“开车小心,注意安全。”他目送杨嘉苗的车子离开,直到看不见。 回到病房,杨嘉树还在睡,点滴滴了一半,可能是药效起了作用,他不再在睡梦中都因为疼痛而皱眉,而是很平和,甚至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梦到在吃鱼吗?顾琢成忍不住勾起嘴角,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他用两只手包住杨嘉树在输液的那只手,跟他的大手相比,杨嘉树的手小了一圈,手指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顾琢成分开他的手指,将自己的指头插了进去,形成一个松松的、不那么明确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看着杨嘉树的脸。他的脸很白,本来就白,现在更添一抹苍白。顾琢成轻轻地把手贴在他的脸上,拇指擦着他脸颊。没有反应。也许是太困了,睡得很沉。 他看到的杨嘉树,大多数时候都是鲜活的,如果把他比作一只猫,那猫有摇头晃脑的时刻,有慵懒困顿的时刻,有张牙舞爪的时刻,那杨嘉树也有,并且比猫更加可爱——一百倍。 有时候,顾琢成觉得人脑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大脑提供的信息有时候具有迷惑性,比如——为什么以前他没有发现杨嘉树是这样可爱呢。他只是把他当成朋友,然后忽略了很多存在在脑海中的、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愫。 明明他也觉得作为朋友的杨嘉树是可爱的,外表可爱,一些想法、动作可爱,发的表情也很可爱,让他的心常常像被小猫爪挠一样,痒痒的,总想去逗一逗他。可是,大脑没能精准识别到这些感情应该叫爱情,而不是——友情。 差点他就要把他俩的友情高高捧起来,把杨嘉树也高高捧起来……其实,应该抱在怀里的。 这样想着,顾琢成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的手在杨嘉树脸上来回抚摸,带着让整个胸腔都鼓起来的怜爱,忽然间,他的拇指擦到杨嘉树的嘴唇。微凉,有点干燥,但是——很柔软。 他移开拇指,看到杨嘉树的嘴唇似乎因为摩擦而变得微红。 喉咙有点干燥。顾琢成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脑海中飘过的画面有点冒犯,是不道德的。可是,如果他和杨嘉树以后总归会在一起,那提前透支一个吻,怎么能算冒犯呢。 他微微起身,低下头,在杨嘉树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第52章 杨嘉树一直睡到上午八点, 刚醒,顾琢成还来不及跟他说话,章芝仪就来了。她带着熬好的粥——因为怕杨嘉树生病了没胃口,就是白粥, 撒了一点白糖, 还有两颗水煮蛋。杨嘉树果然吃不进去, 吃了几口就说饱了, 要起来上厕所。 他看见站在床尾的顾琢成, 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只是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顾琢成跟他到厕所, 在门要关的时候轻轻叫了一声:“嘉树……” 杨嘉树立刻停住了, 没有回头:“干嘛。” 顾琢成叫完才想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尴尬地停在原地:“没什么, 你上吧, 我在外面等你。” 杨嘉树进去了。 核磁共振约的早上九点,现在才八点半。杨嘉树出来, 看见厕所外面围了三个人,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他莫名:“你们干嘛。” 章芝仪问他:“你好点了吗?身体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杨嘉数张了张嘴,不敢说。他的右耳好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似的, 听力下降得厉害,稍微离得远一点就听不见了, “好多了。”可他还是说,“头也不疼了。睡多了,有点晕。” 听见他说晕,三个人本来松懈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章芝仪笑,笑容十分勉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杨嘉苗, 你把哥哥的衣服拿过来,换身衣服吧,累不累?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杨嘉树摇头。顾琢成绕过来,接过杨嘉苗手里的衣服,对杨嘉树说:“我帮你换吧。” “……”杨嘉树瞪着他,耳根有点发红,“我手又没断。我自己换吧。” 换完衣服,三人簇拥着杨嘉树去做检查。 顾琢成一直没找到机会单独跟杨嘉树说话,心里有点着急,在杨嘉树进检查室之前,他顾不上一旁的章芝仪,冲动地拉住杨嘉树的手:“嘉树……”想说的话太多,最终凝结成一句,“我等你出来。” 杨嘉树轻轻“嗯”了一声,进去了。 几人在检查室门外焦急地等待,30分钟的时间显得那样漫长。好不容易,杨嘉树出来了,又说头晕,晕得站不住,脸色煞白。顾琢成抱起他往病房走,让杨嘉苗去找医生过来。 医生过来看完,说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没查出什么问题,让杨嘉树先卧床休息,等核磁共振的结果。实在晕得厉害,就先打一阵止晕针试试。 打完针,杨嘉树躺在床上,又睡着了。章芝仪帮他掖了掖被角,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哭了,无声地啜泣。杨嘉苗在一旁劝她,说你别再把我哥吵醒了。章芝仪擦擦眼泪,轻声说:“你出去,小顾也出去,我在这陪着嘉树。” 顾琢成和杨嘉苗对视一眼,出去了。 到门口,杨嘉苗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前几年这样的时候,我妈是不是也像这样,哭得这么伤心呢。早上她心不在焉,把一整袋米都弄洒了,我收拾了好久。” “你怎么了?” 杨嘉苗缩缩脖子,说:“有点恐怖。唉,我还是不说了,我怕吓到你。” 顾琢成说:“不会,我胆子很大的。” “那我真的说啦?”杨嘉苗冲他勾勾手指,等他凑过来,才小声地说,“就是那时候,我爸去世的那段时间,那天我跟我朋友出去玩,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两个白人老头在吵架,其中一个老头对另一个老头说,是你先撞到我的,为什么不道歉?另一个老头说,谁叫你走路不看路,关我什么事。然后他们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开始动手,我看有个老头比较壮,要是一拳下去另一个瘦老头可能会被他打死……我就跟我同学说,要不我们报警吧,然后突然间那个瘦老头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壮老头,第一枪没打中,周围所有人都在尖叫,我吓傻了,主要是没见过打真枪……然后两个老头扭打在一起,瘦老头又开了一枪,刚好打到我身上,我就晕了……” “啊?”顾琢成瞠目,“你中枪了?” “嗯……”杨嘉苗说着,胸口的伤感应到当时的情形,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很离谱吧?我跟所有人说的时候,他们都不信。但这件事是真的,当时好多媒体都报道了这条新闻,还有电视台来采访我……” “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顾琢成的心情很复杂,杨嘉苗……真是个神奇的人。 “当时很重。好像差一点点就打到心脏了,我妈吓得要死,估计也是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杨嘉苗说着,没心没肺地笑,“但是我又活了下来,命大吧。”他妈有点信命,就去找大师算命,大师说他这辈子凶星高悬、多有灾难,化解的办法就是主动往凶险的地方去,用凶恶的环境跟凶兆形成对冲之势……这纯属扯淡,连他妈对玄学这么笃信的人都觉得扯,从此以后就不信什么所谓的大师了。 “所以你爸去世的时候,你跟你妈都没回来?”顾琢成若有所思。 “嗯嗯。我妈本来想回去问我哥要不要来英国,但是我那时候还躺在重症监护室,她怕跟我哥说了,我哥一下子接受不了,爸已经走了,再加上我……哎呀,”杨嘉苗不是个煽情的人,所以讲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就是很复杂,事发突然,我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先瞒着我哥,后来我哥就不接电话了。” “那时候他在西北出差,手机经常没有信号。” “我知道。后来有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刚好在市区买东西,他还给我发了好多可爱的动物照片呢,哈哈。” 杨嘉苗嘻嘻哈哈的,这时候的他又跟杨嘉树一点都不像了。杨嘉树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笑,他看上去似乎总是心事重重……是啊。顾琢成怔住了,为什么他总是心事重重的呢。 报告出来了,杨嘉苗被安排在病房陪着杨嘉树,顾琢成和章芝仪去找医生看检查报告。 医生说:“结果是好的,没看到肿瘤和其他结构性异常……” 刚说完,章芝仪就捂着胸口哭了,是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老天保佑我们嘉树……” 顾琢成犹豫了下,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阿姨,先别激动,我们听听医生怎么说。” “但是,”医生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像这样长期不明原因的头晕耳鸣,还是要引起重视。我建议你们再去查下前庭功能,看看是不是耳源性的眩晕,患者的种种症状表现,很可能是梅尼埃综合征,这种病的形成原因很复杂,但一旦发病,病人会很痛苦,经常性的眩晕、耳鸣,甚至听力下降,严重影响病人的生活质量。你们找个时间,越快越好,找看这个病的专家,尽快确诊,然后对症治疗,等发展成顽固性眩晕就不好了……” 出了诊室,顾琢成和章芝仪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章芝仪的心脏还能感受到刚刚等待宣判时的剧烈震颤,她的腿发软,需要人扶着才能好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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