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城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高三,他一次又一次地去选择,去试错,可结果依旧不变。他为了抓到凶手,直接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却莫名其妙地从天台上醒来,看到的依旧是那场熊熊大火。 好像,他们班,就该死在那晚的那场大火里。 随着循环的次数越多,顾城夏的记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有时候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经循环过了很多次,连自己的目的也差点要忘记了。 直到最后一次,顾城夏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变得很虚弱,每天都睡不醒一样。他不再出去打架,也不再和班上的同学处好关系,他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高考前一个星期的那天晚上,他趴在阅读室最后面的桌子上睡觉,同学们和他关系都一般,没有人和他说话。 突然,有人把他推醒了。是一个平时几乎没跟他说过话的同学。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不知为何有时候又透着点黑,他的神色木木的,拉着顾城夏就往外走。顾城夏被他拉到门口,这时他看到班上其他同学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站在阅读室里面,全都神色木木地看着他。 顾城夏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是哪不对,他的脑袋开始发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把脑袋撑开,跳出来一样。他强忍着痛看着自己的同班同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城夏,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努力。” 他们看着顾城夏,一个个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们早就已经死了,这是我们的命,你永远无法改变我们的结局。” “这是属于我们的惩罚,不是你的,所以你不需要背负这么多。” “但还是谢谢你,能够和你做同学,做朋友,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一直在努力救我们。” 顾城夏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看到曹樊正拎着一个汽油桶,一边撒着一边往这里走,他好像看不到顾城夏,就只是机械地将大门关上,紧接着,顾城夏就听到了大门被锁死的声音。 哗的一下,大火再次燃起。 …… 这场戏拍完后,林眠生木然地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很好。”许杰长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林眠生的肩膀,没再说话。 可林眠生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又或者说,是顾城夏的世界里。 面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方鹤看着门口的林眠生,整个人一顿,缓缓走到林眠生面前。 “林眠生,这场戏拍完了。”他对林眠生说。 这次林眠生终于不再像刚刚那样没有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眼神茫然地看着方鹤,可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怨恨起来。他怨恨又不解地看着方鹤,泪水从眼角缓缓流下。 “为什么?”他说。 方鹤张了张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说他不知道答案,其实林眠生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和林眠生说,才能让他不这么难过。 他就这样看着林眠生,闭了闭眼,伸手将林眠生带进了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脑勺,说:“抱歉,让你这么难过。” 话音刚落,林眠生就抱住方鹤号啕大哭了起来。 这不是林眠生第一次在方鹤面前哭,却是他第一次为了别人哭得这么伤心。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连这个故事,也是被作者用笔勾勒出来的一部小说,但他已经将自己沉浸进去,代入了顾城夏这个人,也代入了这一个,注定是悲剧的故事。 晚上,林眠生洗完澡一个人呆坐在酒店里,过一会儿,等方鹤洗过澡就会过来了。可今天他连这一会儿都等不了,甚至连手机和房卡都忘了拿,直接跑上楼,敲响了方鹤的房门。 方鹤应该还在洗澡,并没有人过来开门。 好在方鹤住的这层没什么人,再加上时间很晚了,也没有人出来,不然看到林眠生穿着一身睡袍的样子站在方鹤的房门口,八成得联想到什么。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的样子,林眠生抬起手,又敲了敲房门。 他现在有一肚子的怨气,即便知道这股怨气不应该对着方鹤发,但他就是忍不住,不然也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过来找方鹤了。 其实之前方鹤有句话说得很对,他说林眠生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对待一件事会很认真,认真的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这一点林眠生在和方鹤在一起之后已经改了很多了,但小少爷骨子里的任性,还是很难改掉,只是因为喜欢方鹤,所以在他面前会变得格外乖巧软糯一些。 就在林眠生脑子里稀里糊涂想着事情的时候,房门咔嗒一声突然开了,他愣了一下,然后在看到满身水汽的方鹤时瞬间回过神来。 “林眠生?”方鹤只略微愣了一下,把门整个打开,侧过身,让林眠生进来,“先进来。” 林眠生抿了抿唇,侧身从方鹤旁边进去,他抬头看了眼方鹤,又瞬间低下头,身后传来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方鹤身上穿着和林眠生一样的同款浴袍,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正微微往下滴着水,他微微笑着,对林眠生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眠生转过身正对着方鹤,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而又固执地对方鹤说道:“方老师,我好像入戏了,你要负责。”
第80章 方鹤的房间和林眠生房间的布局是完全一样的, 他没有开顶灯,只开了颜色偏暗的小灯,窗户那儿的窗帘是拉上的, 留了条缝, 隐隐有灯光从外面照射进来。 林眠生刚洗过澡,身上也只穿了这么一件浴袍,领口微微敞开,只在腰间粗略地系了个腰带,看上去有些松垮,好像随时都会直接掉下来。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看上去比以前似乎要有力许多,因为身上的紧绷, 小腿肌肉微微隆起漂亮的线条。 他站在客厅里, 直视着方鹤的眼睛,固执地想要等到一个答案。 “入戏?”方鹤微微挑眉,双手抱臂, 侧身靠在墙上, 不着痕迹地在他敞开的领口处看了眼,喉结轻轻滚动, “你想我怎么负责?” 眼前的方鹤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半分区别, 依旧是那样温柔沉稳,静静地等待着林眠生回答。可林眠生看着方鹤, 脑海中却总是想起曹樊泼汽油时的冷漠,还有他眼中的那抹恨意,看得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眠生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突然上前抓住方鹤胸口的浴袍,踮起脚尖就这样直接吻了上去。 用吻也不太对, 应该说是咬,用了很大的力,像是要把他的嘴唇都给咬破,却又在咬上去的瞬间失了力气,变成了轻轻的啃,像是在调情。 方鹤眉眼弯起,闷闷地笑了声,便温柔地扣住林眠生的后脑,低头回吻。 “没事了,都过去了。”过了许久,他轻轻拍打着林眠生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林眠生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方鹤的衣服,低着头,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颤抖。 方鹤一只手环抱在林眠生腰间,另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他的后颈,直到林眠生的情绪稳定下来,才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问道:“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林眠生抬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松开了手。 方鹤让林眠生坐在沙发上,转身去墙边的小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然后将提前烧好的热水倒在杯子里,把牛奶放进去,笑着对林眠生说:“这里没有微波炉,条件简陋,要先等会儿。” 看着方鹤提前准备好的牛奶和开水,林眠生睫毛垂下来,抱着双腿,把半张脸埋在膝盖里,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的样子,方鹤将牛奶瓶从杯子里拿出来,把水擦干,走到林眠生身边坐下来,将瓶盖拧开给他递过去,说:“喝点牛奶对睡眠好。” 林眠生伸手接过,喝了半瓶,又不喝了,将剩下的牛奶递给方鹤,方鹤仰头直接喝了下去。他歪头靠着方鹤的肩膀,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空奶瓶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方老师,你说我以后是不是不能再这样演戏了?” 方鹤懒懒地靠在沙发椅背上,伸出一只手环抱着他,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林眠生抿了抿唇,说:“从最开始的周童,到后面的储信,再到现在的顾城夏,我好像总是会被他们的情绪影响,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方鹤手上的动作紧了下,又很快松开,他没有直接给林眠生答案,而是继续问道:“你觉得你演周童和顾城夏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林眠生的表情有些茫然,微微蹙起了眉,“周童和顾城夏的区别吗?” 方鹤摇了摇头,说道:“你在演周童的时候,是完全将自己代入进了周童这个角色,所以你会因为周童对顾成的喜欢,而喜欢上饰演周童的我。” 听到这话林眠生一下子精神起来,连忙直起身子转头看向方鹤,着急地说道:“我没有!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和周童无关!” 方鹤也不着急,静静地听他说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微微笑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因为顾成。” 林眠生表情一滞,脸颊上飘起两抹红云,他瞪了方鹤一眼,又转过头靠了回去,小声嘟囔着:“才不是因为周童才喜欢。” 方鹤眼中的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他,“我明白,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不是因为周童……我想告诉你的是,当时的你,就是周童,因为那时候的你是完全入了戏的。” 林眠生闻言睫毛轻轻颤抖,抱紧了自己,倒是没有再反驳。 即便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每当想起和方鹤拍《年岁》时的那段日子,他都觉得像是梦境一样。那段时间,他就如方鹤所说,几乎是完完全全的把自己当成了周童,去看他所看,想他所想,将自己活成了他。 见林眠生陷入了回忆,方鹤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是顾城夏不一样。” 林眠生神色一顿,茫然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方鹤说:“对顾城夏,你只是将自己代入了他,却并没有像饰演周童时那样,将自己活成他,这就是你在饰演周童和顾城夏时的区别。” 林眠生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仔细思考一番后,又发现方鹤说得好像是对的。 这让他更加茫然了。 方鹤垂揉了揉他的头发,眼含笑意地对他道:“林眠生,你发现了吗,你在进步。” 林眠生表情呆了一下。 方鹤笑了笑说:“从最开始的整个人都投入进去,到现在你已经能够分得清现实和虚假了,不是吗?被角色的情绪所影响是很正常的,但是一旦你从这种情绪里面脱离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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