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把声音变冷:“我那是通过颈动脉探查你的心率,是否超出正常范围。” 楚非昀死皮赖脸:“哎,那你探查完后,有没听见我的心率说很想你呀?” 闻此一言,秦风差点破防。 他转身一手掀开帘子,径直大步走向里屋,那小小的供他晚间睡觉的地方,紧紧关上门,隔断一切牵扯。 又定了定神,刚想出门冷声宣告——帮助你是因为希波克拉底誓言:无论患者的种族、性别、年龄,我都将以同样的尊重和关怀…… 但却刚好听见楚非昀在外面诊床上大声叫:“风哥,你在做午饭吗?快点,我好饿!” ……好吧,就算是医圣,也要医肚子的。 “等下,”秦风闷闷应了,又确认一遍:“你自己呆着有没问题?炉灶在屋外。” “那我们出去吃呗。”男孩语调依然很天真。 “你以为这是哪呢,这儿都是乡民的家,怎会有餐馆!”而且,就算真有,恐怕在没做好乡民的卫生普及之前,都不敢带他去吃,这家伙太脆皮。 秦风推开后门,露天做饭。
第2章 被单独留在屋里,斜靠在诊床上,楚非昀无聊地刷着手机。 差不多半小时,才听见秦风进了门、似乎在挪动什么,又进出了几次端了什么进来。 他会在无扶手的床上自主翻身。本来刚想伸长手臂把帘子拉开些,这张窄小的诊床一晃,吓得他赶紧把手臂收回来,乖乖躺好。 直到秦风弄好这些,又在洗手台按标准程序把手再洗一遍,才过来“释放”这个无奈的“囚犯”。 “我们吃啥呀?这边特产是什么?” “闭嘴,看看头晕不。”扶着楚非昀慢慢坐起,直到血压平稳。 刚才是真晕、现在回复了精神的楚非昀,刚想用手臂环住他脖子,就被稳稳放回轮椅上。然后身体强健的男人一下子钻出他的臂圈。 又被秦风推过去角落的洗手台,让他洗净手,才被推到饭桌前。 对,条件都不怎么样了,居然还有张折叠饭桌。 秦大少爷果然死也不会在办公桌上吃饭,而且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吃泡面。 不知名的瓜炒牛肉,番茄鸡蛋汤,还有两份素面,整齐摆着。 楚非昀吐了吐舌头:“和我这种糙汉相比,秦大少爷果然还是个精致Boy。” “你看到了?这里没啥好玩的。”秦风快速吃完碗里的面条,又拿起公筷,给楚非昀夹了块牛肉,“吃完饭,给你找台车,回去吧。” 楚非昀没理他:“这是什么瓜?好好吃。” 深知这家伙一问,就能扯出一堆话,秦风眼观鼻、鼻观心。 见对方没答话,楚非昀又自顾自续下去:“该不会秦大医生也不知这是什么瓜吧,我看就很像水瓜,就是形状有点不太相同,但好甜呀。” 自己夹了好几块,使劲吃呀吃:“我看啊,风哥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 继续叨叨:“但这瓜好像真比海湾城那边好吃呢,网上还盛传这儿是什么贫瘠之地,我看光是这样的绿色蔬果就……” “用猪油炒的,”秦风喝完一口汤,悠悠放下碗才说,“而且你饿了就觉得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很饿呀,对呀,我早饭都没吃呢!”又扒拉了一大口面条。 秦风气结:这家伙是知道怎么惹怒他的! 把这家伙扒拉完那一大碗面条、又张嘴想继续聒躁的心思看在眼里,秦风深呼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又冷酷又无情: “楚非昀,我再次声明,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觉得那些房产和现金不够,我会尽快筹到现金再转给你。” 吃饱了的楚非昀,开始狮子大开口:“那不如把你那项目的股份全转给我?听说它刚通过了FDA认证,起码比当时的估价翻了十倍不止?上百亿了吧?” 又腆着脸说:“怎么,不舍得?” 原来这就是他找上门来的原因。 秦风下定决心:“好,我尽快出手。你不用专门跑来演一场哭戏,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再与你扯上任何关系。” 男孩那双平日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直勾勾地看着他,像个深潭。 秦风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得更狠些,就在这时,下午两点上班时间到了:“铃——” 楚非昀却突然扑哧一笑出来:“话说这是上课铃声吗?太好玩了。” 随着这声音,几位老人陆续走了进来:“木娃,检查。” 后面还跟着乡公务所的李叔,既像是带路,更像是监督老顽皮们有没好好听话按时体检,走进来点了个头:“秦医生,哟,还在用餐呢?这位是?” 秦风随口道:“这是我朋友,过来旅游,顺便拐来这看看我,没事,吃完了,哪位爷爷先来?”边说着边迅速收拾了东西,都拿到后门外去。 好不容易逮到了老人过来体检,他俩都松了口气。 忙碌于和这些语言难通的乡民沟通与工作,秦风一抬头才发现,楚非昀消失在房里。他吓了一跳,明明嘱咐他不要乱跑,不由得站起来,刚想和大家说休息几分钟,想出门看看—— 李叔推门进来:“那小弟说他要回去了,你和他打个招呼。” 顾不上什么,秦风扔下一屋子人,大步冲了出去,又绕过那台来收药材的小皮卡,来到副驾驶的门边。 见楚非昀已经坐得好好的,也绑好了安全带。 但秦风仍不太放心,知道这角度对于楚非昀不会太舒服。 刚想问几句,楚非昀抬手打断他,笑着说:“风哥,看到你现在这样还挺好,我就放心了。” 秦风再张嘴时,楚非昀又笑着说:“李叔已帮我和这师傅说好,先去镇上等他卸了货、就会送我到机场。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时候,我遇到困难会开口求助。况且,” 笑容决绝:“你给了我很多很多钱,别说买机票,包一台飞机回去都没问题。” “走了,再见。” 秦风无言以对。 从楚非昀向自己挥手,到小皮卡发动起来,到一溜烟开远…… 只觉得这次的分离,似乎比半年前自己在海湾市机场登机离开时,还要令他不知所措。 夜晚的天花板上演着无数道算计,又被无形的大手抹去。 只剩内心纯粹的呐喊:回来呀,回来。 宁愿俯首称臣,不,为刍狗、为奴仆、为囚徒……再爱我一回! …… 浑浑噩噩过了一周。 “秦医生!秦风!”远远传来李叔焦急的呼喊,“你快来,救命,小学附近,等你救命,跟我来,我带你去!” 是坠崖还是车祸,程度如何,倒是说啊!秦风发现,在这儿与人沟通才是最大难关。 ——原来是小孩掉进粪池。 终于得知有用信息,秦风全身紧绷。 粪池沼气中毒是山区儿童高发事故,缺氧加上腐蚀性液体灼伤,每分每秒都在加剧器官衰竭。 一手提起相应的急救包,就迈开长腿狂奔过去。 转过山坳时,见某位老乡家的土院子内外、聚着黑压压的人群,几个女人正用披毡捂住口鼻抽泣。 “让开!”他挤进人群时,看见厅堂正中,一个小男孩浑身青黑、身体蜷缩、皮肤表层泛着诡异的紫斑。 秦风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探向孩子颈动脉。脉搏弱得像游丝。 人群中突然响起争执。“不能动这孩子!”一个老者按住他肩膀,用当地话念念有词。猜都猜得出又是什么“神灵降罪”那套。 “松手!”秦风反手拨开那只布满皱纹的手,面容冷峻环视一圈。 这次总算成功控了场。 秦风把指夹式血氧探头固定在患儿的无名指上,仔细查看患儿双侧胸廓起伏是否对称、又从急救箱取出喉镜。 手里泛着冷光的金属喉镜,刚进入孩子口腔,就听见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倒吸声。 周围的人在合十呢喃什么,他管不上。 现代医学急救手段的合理使用,比任何祈祷都来得实在。 不多会儿,孩子的甲床终于泛起血色。 秦风抱起孩子,与孩子的爸爸随皮卡一起,把孩子送到有条件后续治疗的县医院。再在门口招手截停了辆顺路的皮卡,回到驻地。 “老杨家想请你到他们家作客,”等在他门口的李叔磕了磕烟灰,“那小孩的爷爷说,要谢你,还要给你送只羊……” “不需要。” 秦风推门进屋,“本职工作。”有这时间,还不如考虑下怎么让乡民自发过来体检。 他一边留意到斜对面的院子门外,停着两台皮卡。 记得前几天看见院子的主人夫妇就在搞卫生、装修,听说有个外地来的“侄子”要搬进来住。 秦风事不关己……还是关的,暂住三个月以上的,都要过来自己这儿办健康登记卡。 希望那什么侄子会主动来,省得他催。 进房换了套衣服,打开微信,刚好收到兄弟的语音:“秦风,这几天还活着?百亿身家说扔就扔,快30岁人了还这么儿戏。” 他无所谓。 兄弟又说:“哎那小子是不是到处去找你来着?不过我可死也没说你在哪。” 找过了,又走了。 兄弟又扔来个热搜链接,加上一句:“我说,人家现在好着呢,说是说到隔壁岛国进修画技,施施然躲了几个月,风波平息又悠悠出来。” 话匣子一旦打开,也不顾秦风不受得了,喷个不停:“半年前,你承受着网上一切质疑、苛难、诋毁、谩骂,而他躲着看戏,任由事情发酵成坨屎,还嫌脏了似的,捂着鼻子跑开?” 秦风无心解释。 点开链接,是昨天的热搜,TAG是“诸神黄昏II:ACE与绯云续约”。 这个话题下,除了这个游戏本身的、ACE公司的,还有知名画师“绯云”的忠实粉丝,在排着队表白“相互成就”、“众望所归”、“强强联合”、“诸神黄昏原班力作”等。 也不乏些极难听的言论,说什么“这人去年还用残疾人身份卖惨”,“吃自己妈的人血馒头”,“与华瑞医疗的太子爷纠缠不清”,“分手费上亿,绯云根本不缺那点钱”等等。 采访视频里,坐在哑光黑色轮椅中的楚非昀,许是稍稍打扮了一下,把额前柔软的发荫梳了上去,精神了些许,气质也与以往顺从的他大为不同,一双星目褶褶生辉。 主持人:“绯云老师您好,这次ACE与您关于《诸神黄昏II》的续约,花费挺长时间,甚至盛传要换人,网友们都为此吵翻天,要求忠于原作,直到今天尘埃落定,大家都松了口气。” 楚非昀轻声笑道:“对于大家对《诸神黄昏》的喜爱,和对我作品的认可,我表示深深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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