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错位般的荒诞感油然而生。他失神地看向潇潇的脸,端详着儿子与邢再洺长得八分相似的面庞,忍不住问:“这话是他跟你当面说的,还是让司机叔叔转告你的?” “我在车上的时候,他打司机叔叔的电话,这样跟我说的。” “他……”靳若飞的双眼怔怔地望着他,焦距有些远,仿佛在透过儿子看另一个人:“他语气怎么样?是生气吗,还是冷冰冰的?” 潇潇摇摇头:“都不是。爸爸好像很累,声音是哑的,没有力气。” ……大概率还在易感期之中吧。也许,也许等易感期过了、他的气消了,应该还是会接受潇潇的。 忐忑而茫然地盯着地板,靳若飞忽然荒诞地苦笑了一下:你为什么想要我做男朋友呢?……是觉得我方便吗,还是想给潇潇塑造一个完整的家庭?又或者说,你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回想过去一个月中,邢再洺那些超越了责任的举动,他霸道而逾越的一些表现……靳若飞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心里迟钝地生出一丝错失两情相悦机会的难过。但更多的,是漫上心头的庆幸与恐慌。 ……还好不知道。要不然,以自己的个性和笨拙的反应,肯定会惹邢再洺心生嫌恶的。与其拖到最后两看相厌,还不如早点儿分开,好歹能保留一丝体面。 苦笑一下,他擦擦脸,接着抬起头,揉揉儿子的脑袋,声音也变得又沙又哑:“爸爸可能是感冒了……你明天,借司机叔叔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爸爸。等他病好了,就能跟你见面了。” 潇潇无措地注视着妈妈,感觉他明明是在笑,眼睛却像在哭:“我,我不能用你的手机打吗?” “现在都快10点了,你爸爸不舒服,应该睡觉了。乖,明天用司机叔叔的手机打吧,嗯?……妈妈去洗澡,你,你继续看课程吧。”说完,靳若飞撇开脸,仓促地翻身而起,急匆匆进了卧室。 潇潇眼巴巴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忧心地噘了噘嘴。 - 白心梧和秦近伦是第三天才知道这件事儿的。 那天公司就《迷失之境》的立项开了第四次会,主要需要确定主创人员的名单等。制片人是已经定了的,只不过对方没来——白心梧看着名单上“邢再洺”三字,忍不住问陆庭风:“他人呢?怎么没来开会,就不怕你选个老导演吗?” 陆庭风暧昧地笑笑:“他呀,易感期呢!明天才结束。现在估计正跟潇潇妈妈颠鸾倒凤吧?” 白心梧一听,不由拧起眉,奇怪地看向他:“我刚从《雷暴雨》回来,靳若飞正在那边拍戏啊?” “……啊?!”陆庭风一听,先是惊讶,紧接着露出了八卦的表情:“难不成,洺哥约了别的人帮解决易感期?” “不可能!”白心梧斩钉截铁地否认了这一猜测,“以邢再洺那脾气,怎么会在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找别人?他讲究着呢!” “难道……”陆庭风讳莫如深地掩着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吵架了?” 嫌弃地瞪一眼这没个正形的小陆总,白心梧沉思两秒,道:“……我问问秦近伦吧,没准他知道。” 开完会以后,她给秦近伦打电话。这位只管投资不管制作的甩手alpha正在片场等候自己的场次,一边翻剧本一边道:“找我干嘛?” “邢再洺这两天,有没有跟你通电话?”白心梧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秦近伦心不在焉的:“没有啊。怎么,你找不到他吗?” 白心梧却又问:“靳若飞在干什么?” 秦近伦瞥一眼不远处正拍戏的beta男生,终于感觉不对劲,把剧本放了下来:“他拍戏呢——怎么了?” “……他跟邢再洺估计吵架了。刚才我去开《迷失之境》的立项准备会,邢再洺不在。小陆总说,他这两天易感期——那为什么靳若飞没有陪着他,一直待在片场呢?” 闻言,秦近伦慢慢睁大眼,望向beta男生专注而投入的面庞——靳若飞最近确实安静得有些过分了。虽然他以前也比较少话,但不时也会跟自己闲聊两句。可这两天他就像自闭症患者似的,不走动、也不吭声,一天到晚就坐在帐篷里头,背台词、琢磨场景。 秦近伦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他反手给邢再洺发了一条消息:你怎么了?易感期都自己扛,跟小飞吵架了吗? 对面安安静静的,没有回应。秦近伦等待二十多分钟,见他还是无声无息,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看来,这次吵架还挺严重。 十分钟后,设备转场完毕,开始拍摄下一场戏。秦近伦走上前,一边背台词一边让造型师整理衣服、头发,靳若飞就在他身旁,面色如常地默念着什么,神情平静而投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戏份开拍之后,秦近伦还是从他的眼神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这一场拍的是祝洪平将唐猛列为嫌疑人后,借口去看他奶奶,实则去他家寻找蛛丝马迹的戏份。老旧的巷子里人声杂乱,老人颤颤巍巍地拿出家里仅有的水果招待客人。就在祝洪平四处打量的时候,隔壁家清秀的omega女孩含羞带怯地端来一盘红烧大虾,说家里做多了,拿来给奶奶吃。 尽管唐猛极力拒绝,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女孩的坚持,只得收下了虾。祝洪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忽然道:“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解风情呢?你俩青梅竹马,又知根知底。跟她在一起的话,你奶奶肯定特别高兴。以后一起出去打工、赚钱,组建一个小家庭,生活会越来越有奔头的。” 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唐猛正给奶奶剥虾,闻言猛地抬起眼帘,视线由锐利慢慢变成挣扎与痛苦:“祝警官,你觉得我配吗?……我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处境,你觉得我还有资格享受她的喜欢吗?” 他眼睛里透出浓重的悲伤与自嘲,仿佛在嘲弄自己的现状,又像是在唾弃自己的胆怯:“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泥淖一样的生活,还是不要把别人拖下水的好。” 看着靳若飞入木三分的表演,秦近伦不由怔住了,莫导也激动地坐直身体,用对讲机吩咐摄影师:“特写、特写!快给他一个特写!” 镜头缓缓推进,对准beta男生逐渐通红、湿润的眼眶。他撇着脸,嘴角不时紧抿,压抑着流泪的冲动……可几秒过后,眼泪还是沿着脸庞淌了下来。靳若飞赶忙反手抹去,仓皇地站起身,沿着拥挤的通道走向厨房:“我去拿一副碗筷。” “好,卡!特别好!” 随着打板声响起,周围的工作人员剧组鼓掌,赞叹声和掌声零零散散地连成一片。秦近伦脑子里印着刚才靳若飞的眼神,忽而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小子……跟自己年轻那会儿倒是有几分相似。 - 收工之后,秦近伦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正好看见靳若飞的背影,削瘦高挑的一条,像一双筷子裹了外套,笔直而伶仃地走进夜色之中。他定定地望着,见beta男生坐进那辆小雪佛兰里,没有助理、也没有司机,就这么单打独斗地来来去去。 他不由想起前几天,邢再洺还在问自己有没有认识的年轻助理,要细心的、负责的,有眼力见的,不用想就知道他是想给靳若飞配一个照顾的人。 可谁知几天过去,风云突变,两人居然吵到了这个地步。 ……别是分手了吧?秦近伦想。 摸出手机,见邢再洺还没回复信息,他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可没想到,邢再洺居然不接!再打两次,他甚至关了机,铁了心思缩在壳里! 这反应倒是从未出现过。 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老友家门前,秦近伦通过门禁给管家赵叔打招呼:“赵叔,我来看阿洺。” 屏幕里出现了赵叔“谢天谢地”的脸:“哎哟秦先生,你过来真是太好了!阿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跟行尸走肉似的,一直窝在房里……刚才好歹出来吃了个饭,但只动了两筷子,又回去了!我真不知道他怎么了……” 大门应声打开,秦近伦脱了鞋走进去,立刻被赵叔迎到餐厅:“您看看,做了一桌子菜,他都没吃多少!这两天他本来就易感期,什么都没下肚。本以为结束了能恢复正常饮食,可……” 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秦近伦只问:“他刚回房?” “昂!”赵叔用力点头,“眼睛下头一片青黑,好像连觉也没睡!” “……我去看看。”经过餐厅,穿越会客室,秦近伦开到房门紧闭的主卧门前,试探着敲敲门,高声道:“阿洺,我进去喽?”轻轻扭开锁,走进了这间飘荡着松脂气息的房间里。 空气中的松香味呛到有一点辣鼻子。 强忍着alpha对于同类信息素的排斥,秦近伦缓步走进去,看见了坐在窗前藤椅上闷声喝酒的老友。 邢再洺还穿着那天的衣服,休闲T恤已全是皱痕,长裤也变得跟梅干菜似的。他头发蓬乱、眼下青黑,脸上更是胡子拉碴的,阴沉又憔悴。 他不看秦近伦,一双冷血动物般的狭长双眼完全没了温度,冰冷而生硬地望着窗外夜色,酒杯贴在唇边缓缓啜饮。 沉默地打量他一会儿,秦近伦不动声色地拖过另一张椅子坐下,平静道:“你俩分手了?” 邢再洺面无表情,良久才讥讽地冷笑一声,咬牙道:“他都不觉得我们在谈恋爱,又何来分手一说?” 一听这语气,秦近伦便知道老友已经沦陷至深了。他暗暗挑了挑眉,斟酌着语句打探道:“怎么,他觉得你只是跟他玩玩儿?” 邢再洺却不说话了,拎着酒杯一饮而尽,随即重重放到小几上,沉闷地望着窗外。高档小区的夜晚安静至极,只有路灯幽幽地亮着,不时走过一两个遛狗的帮佣。秦近伦耐心等待着,过了好久,才听见他耿耿于怀的声音: “难以置信……老子居然在同一坑里摔了两次。他根本不想跟我在一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想到今日靳若飞拍戏时的表现,以及他那几句真情流露的台词,秦近伦耸耸肩,道:“也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懂怎么跟你在一起呢?” “不敢——不懂?”这时,邢再洺终于望向他,眼神却是不可理喻的:“他跟我在一起这一个月,不是相处得好好的么?有什么不敢、不懂的?” 闻言,秦近伦喉中一噎,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大得像鱼与自行车,又怎么可能奢求对方理解自己的感受呢?更别提现在邢再洺心有怨怼,更加不可能静下心思考……这次的矛盾,看来需要一些时日才有希望化解了。 - 入秋之后,申城白日的气温虽然还颇为干热,但晚上的气温已经凉了下来。 9月28日那天,靳若飞收到了白姿君的生日邀请。晚上8点收工之后,他来不及回家换衣服,直接从片场赶往西郊的龙溪别墅区。半路上发现包裹忘了拿,还开车折回去,白白浪费了4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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