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广播里此刻正在播放一首舒缓忧郁的大提琴曲,相机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中十分明显,柏止扶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过来。 柳安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柳安木索性也懒得装了,拿起手机对准柏止:“柏总,来,笑一笑。” 柏止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却还是很轻地弯起唇角。柳安木在屏幕中央点了一下,闪光灯随即亮起,镜头里的画面变得清晰,柳安木的视线定格在那双漂亮的眼睛上,那双瞳孔中泛起淡淡的血色,有种莫名的妖异,显得不太像是人类。 片刻后,柳安木缓慢抬起头,从现实中看向那双颜色稍浅的眼睛,微笑了一下:“柏总这双眼睛,看着真漂亮。” 即使带着金丝框边眼镜,但柏止的眼睛依旧有种特殊的东方美感,尤其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时,总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即使他表面上永远保持着温柔与沉稳,强势依然会从一些很小的细节中所显露。 柏止与他对视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颜色很浅,却像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里面隐藏着太多的秘密。一个人如果身上背负着太多秘密,就注定无法得到快乐。 “嗯,你喜欢就好。” …… 黑色大G在夜色中转了个弯,朝着沙湖区公安局的方向驾去。 警察局不比别的单位,即使是大晚上也是灯火通明。不过今天的警局不太一样,警局外多了一个穿着古怪的女人,她身上穿着藏青色法袍,头顶缠着五色花布,袍面上绣得彩线即使在夜里也流光溢彩,正是那个今天下午来警局闹事的神婆。 不过此时此刻,女人的腰间多了一柄小鼓,鼓身缠绕着无色彩布,长长地托在地上。而神婆此刻正敲着手里的鼓皮,两只腿交替地沾地,嘴里一唱一顿,念念有词:“……拜请本坛三恩主,列圣金刚众诸尊;玄天真武大将军,五方五帝显如云。” “看山雪山二大圣,金吒木吒哪吒郎;扶到乩童来开口,指点弟子好甚分明——” 每说一句话,神婆就重重用手里的铜锤敲击一次鼓面,咚咚的鼓声在黑夜里显得尤其热闹。 即使时间已经临近深夜,周围还是围着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哪怕周围的民警尽力劝解,还是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录着视频。注意到前方的情况,柏止没有贸然将车开过去,而是远远地靠边停下。 两人前后脚下车,朝着公安局的方向走去,等到走近了一些,柳安木才看见神婆的背后果然还背着那柄黑色令旗,站在路灯的照射下,浑身的绣线就好像都活过来了一样。 ——神婆在公安局外又唱又跳,这种画面可不多见。 “这疯婆子还没走?”柳安木表情很是意外。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右手边的一位花臂大哥从人堆里挤了出来。他手里拿着自拍杆,看样子似乎是在直播,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咧开一张大嘴:“公安局门口跳大神,贴脸开大啊这是,咱们直播间的宝子们见过吗?……没见过是吧,那就跟着虎哥的镜头看过来!”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着一个炸开,左下角的弹幕刷得飞快,大哥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他举着自拍杆,正想要挤开人群往里面再挤一挤,架在自拍杆上的手机忽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抽了出去。 瞬间的变故让这位正在直播的大哥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肉一横,立刻想要伸手去拉那个年轻人的衣领:“你大爷的!知道老子是谁吗……” 只是还没等他抓到那个混蛋的衣领,手臂就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按住。花臂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还没等他下一句脏话骂出口,一本黑色的警察证就在他的面前放大,几乎快要贴上他的鼻梁。 花臂嘴角抽搐了一下,从满脸的横肉里硬挤出一抹笑意,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误会,警官,这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柳安木收起警察证,扫了一眼“花臂”被柏止按住的手臂,微笑道:“妨碍警察执法,跟我进去喝杯茶坐坐?” 花臂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面上堆笑道:“警官,小弟也就是混口饭吃,您一句话,我马上就把直播关了,咱们都是守法的好公民,那违法乱纪的事情咱指定是不能干的啊。” 柳安木随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将花臂高达十万人观看的直播间关闭,又把手机递了回去。 “走吧,少在这凑热闹,小心把自己给赔进去。” 这句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算是好心出言提醒。这主播印堂发黑,两眼浑浊,面骨形变,这是气血衰耗,元精不固之相。那神婆在这里跳神使得都是真家伙,万一真招惹了来什么,俗话说柿子选软的捏,搞不好第一个就要拿这个花臂开刀。 花臂急忙拿回手机,刚解锁就看见人数破十万的直播已经关闭,不禁一阵肉疼。但民不与官斗,面对警察,即使心里有气,他面上也一点不满都不敢显露出来,只能讪笑两声:“是、是,警察叔叔说的没错,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柳安木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花臂的肩膀,等他再次抬起手的时候,花臂后背上那个装饰性的大口袋里便多了一张被折叠成小三角的黄色符咒。 * 眼见直播是泡汤了,花臂只好丧头耷脑准备收拾东西收工。就在这时,人群中央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听见动静,花臂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收好自拍架,挤进了人堆里。 围观的群众自觉分立在两旁,在人堆中空出一片两三米宽的空地。花臂凭借体格优势,很快就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定睛一看,只见空地上躺着一个白裙子的女生,脸色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四肢不停地在抽搐。 最可怕的是,这姑娘的眼白覆盖着一层黑色,看上去就像是眼珠占满了整个眼眶,皮肤下的血管犹如胀气般鼓起,种种表现都让人觉得这人不像是疾病发作,倒有点像是民间常说的中邪。 这一下,原本还在维持秩序的警察全部都围了过来,程名这个唯一的法医冲在最前面,他在伤员的侧脖颈下方两指处按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朝人群大喊:“都散开!伤员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神婆也注意到这边的异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重重敲了敲手里的文王鼓,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唱一场大戏:“来了!来了!来得是哪位大仙?” 随着神婆的叫喊声,趴在地上的女生浑身像是过了电一样抽搐了一下,眼白向上翻起,随即她的皮肤上鼓凸起数不清的紫红色毒腺,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嘟囔着什么。与此同时,正在挤开人群往公安局大门走的柳安木浑身猛地一震,一股剧痛从后背的皮肤钻出,就好像是被电流重重鞭打过。 “怎么了?”柏止敏锐察觉到他的停顿,立刻扶住了他的肩。 冷汗顺着眉角滚落,柳安木闷哼一声,咬紧牙关。下一秒,他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清脆的声音: “叮——鬼差助手提醒您!” “前方20米内出现A级悬赏鬼物[蝰女],擒获可获得2000转生值。请注意,该鬼物在过去六个月内已经杀死三名丙等鬼差,请宿主量力而行。”
第39章 随着脑海里的声音响起, 后背上针扎般的疼痛渐渐褪去,好像电流被逐渐放小,最终消失不见。 “蝰女?”柳安木喘着气, 抓住柏止扶住他的手,抬头朝人群中那片空地看去。 ——蝰女,传说中没有性别, 半人半蛇的怪物。人死后尸体如果被蝰蛇吞噬,魂魄就会生长出蛇尾, 无法投胎转世,成为不死的怪物,只有被人准确的喊出名字, 它们才能得到解脱。 空地上的白衣姑娘双腿并拢, 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蠕动, 人群里很快有人发现不对劲, 女孩露在裙子外的小腿上慢慢显现出不少紫红色的斑痕, 大的足有成年人拳头的大小,随即这些长出红斑的位置很快脱水起皮,在腿上留下一层白花花的干皮。 这种东西长在人身上,让人不禁还有一些害怕,人群中有人犯嘀咕道:“这小姑娘该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这个声音一出来,前排吃瓜的群众脸色俱是一变。这下原本还在往前挤得人群也不挤了,每个人都在仓皇后退, 生怕自己也被那不知名的病毒给传染上。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女孩的身边就只剩下几个公安局的民警。程名脱下自己身上的警服,盖在女孩的不断摩擦的小腿上,另一只手则挡在女孩的脑袋下,防止她在痛苦中不慎撞击到脑袋。 痕迹检验科的张玲大步朝神婆走去, 大声呵斥道:“别敲了!伤员呼吸困难,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她可不是犯病,这是有神仙在她身上!”神婆敲击鼓面的小锤一顿,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声音变得粗犷而怪异,跟下午在警局门口时完全不一样,就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男人:“你们别着急,让老婆子我先问问,来得是哪位大仙?” 女孩撑起上半身,喉咙里不断发出“嘶、嘶”的低吼。紧接着,她猛地从地上坐起来,上半身压低,眼白向上翻起,两只全白的直勾勾地盯着召唤“它”来此的神婆,嘴角向两侧拉开,露出了一个惊悚的笑容。 看见年轻姑娘古怪的举止,神婆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虚张声势地敲了一把文王鼓:“坛前敬香烛,不知该敬哪位大仙?”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这回却没有人敢到最前面去围观。 柳安木揉了一把隐约发疼的后背,抽了抽嘴角道:“这疯婆子有点东西,但不多,连是神是鬼都分不清。” 柏止抬起手,手法温柔地帮他按摩着后背,声音却有些低沉:“刚才是怎么回事?” 柏止按摩的手法很专业,四指顺着脊骨慢慢向下,随着又在某处慢慢揉开。明明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可后背上传来的那种滚烫温度,却仿佛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感。 柳安木随口敷衍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那还得从盘古开天辟地——”话刚说了一半,背后的手忽然按在一处,他条件反射般向前挺了一下背,很轻地抽了一口气。 柏止的动作顿了一下:“很疼?” 柳安木“嘶”了一声,下意识就想蹦出一句脏话“废话!真他.妈.的疼啊!”,但话到嘴边,却又临场打了个转: “……不疼。你刚才按的是什么地方?” “肾俞穴。”柏止松开手,继而解释道:“也是肾脏之气输注之处。” “……” 柳安木直起腰板,摸了摸脖子,死鸭子嘴硬道:“哦,难怪一点也不疼。” 柏止没有拆穿青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在他的眼中,青年的后背有些过分瘦削单薄,从领口露出的脖颈也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世人常以木石心肠来比喻其人冷血无情,可此时此刻,他心脏的位置却清晰地传来阵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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