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期又提前了吗?” “我出外勤遇上两老人争菜,在调解呐,我不挂电话,你先听听我的声音。” 沈琰静静地听邓黎明说完,紧急叫停要再次扎入菜市场的人:“我要回来了。” 脚步骤停,连带着环境也安静了几分,应该是邓黎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接着,他音量高上几度:“回哪?你要回哪?是回国吧?是回国吧?!” “要回来干什么?” 沈琰轻笑一声,终于像是如释重负地说出了口:“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步入结婚的牢笼了。” —— 得知沈琰要回国的消息,邓黎明恨不能与沈琰每日一电话问候。 第一日,邓黎明:“回来了还走吗?” 沈琰:“说不准。” 第二日,邓黎明:“你不会是想用结婚让我心安,自己再出国流浪吧?” 沈琰:“有可能。” 第三日,邓黎明:“不是,沈少爷,你的学业能有多繁忙,怎么连寒暑假也不回来?” 沈琰沉默片刻,纠结片刻后选择了隐瞒真相,“开源节流。” M024.9.17回国这天,沈琰起了个大早,他将衣柜所有的衣服都掏了出来,一阵挑挑拣拣后,他站在全身镜前左比比右看看,最后选择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 这件衣服的厚度不仅符合申城目前的天气,也衬得人精气神足,显得年轻。 站在镜子仔细审视自己,照照背影,看看侧身,转了一圈回到正面,沈琰有点不自然地拽了拽衣摆,最后他摆烂地想:这已经是最好看一套衣服了,不喜欢算了。 临期出门,他又拿了一瓶闻着含蓄柔和的香水往手腕喷了喷。 坐在飞机临窗的座位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看,直到白日换黑夜,直到都市天际线模糊,他才转回僵硬的脖子躺在了座椅上。 一别三年,一想到一会儿要见到人,他就有点忐忑不安。 感受着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沈琰一路心慌着直到飞机落地。 带着随身行李跟着人流往前走,刚走进航站楼没多久,手机就振动了下,是邓黎明发的消息。 【正道的光:到了没?】 看了看前面等托运的密集人流,沈琰打字回: 【沈琰:还要等托运,怎么了?】 长久的沉默,聊天框备注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沈琰正疑惑着,邓黎明又回复了。 【正道的光:没什么,慢慢来,不急。】 想着三年没见,现在也确实急也急不得。只是想着邓黎明字斟句酌才回了句“慢慢来,不急”,沈琰越想心里莫名的愧疚感就越发浓厚。 将等托运的任务交给许嘉等随行的几人,沈琰拉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行李往出站口走去。 大步流星地拉着行李箱往前走,沈琰按着话框弹了条语音过去:“是3号口吧?” 继续长久的沉默以及对方正在输入中,沈琰等待着回复,连带着脚步也慢了下来。 见如此简单的问题,对方都要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于是沈琰也开始紧急构思,一会见面了应该要如何破冰。 是先来一个拥抱好,还是直接亲上去更好? 顺着人流往记忆中的出站口走去,沈琰看到3号出站口前面20米左右处,邓黎明按着耳边一个黑色耳麦,一脸严肃地在说着什么,像是正忙于工作。 隔得有点距离,沈琰看不清楚邓黎明说的什么,但是他看到对方一脸惊讶地看了过来。 只是目光看的是悬在头顶的出站口号码牌,不是自己。 沈琰刷卡过闸,视线也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远处的邓黎明。 对方一身黑色短夹克,衬得人肩宽腿长。修剪得很短的头发,几乎贴合着头皮,衬得整个人利落爽朗。凌厉的五官少了点稚嫩,多了些成熟。 除了发型是新修的,整个人看着和视频中的人区别不大,但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对方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沈琰冒失撞上去的那个愣头青了。 视线对上,沈琰扯着嘴角对邓黎明笑了笑。见邓黎明一只手背在身后,大步向自己走来,于是沈琰退出闸道口,往旁边挪了几步,静静地等在原地。 猜测对方手上拿着的可能是一束带着露水的玫瑰花,因为无论是信息素味道,还是性格使然,玫瑰花都是沈琰最喜欢的花 。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把带着清新阳光味道的兔粮,也应该会是沈琰最常吃的那个品牌。 再不济,也应该是邓黎明在视频里说过的,那家新开的甜品店的、被他评价为神级美味的小蛋糕。 所以,直到对方在自己面前站定,沈琰的视线都一直粘在邓黎明背后的手上。 等了许久,见对方似乎并没有要拿出来的迹象,所以沈琰也古怪地抬头去看邓黎明的脸。 不像激动喜悦,不像期待已久。 他一双上挑的瑞凤眼里净是波涛汹涌,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来势汹汹。 沈琰皱眉:“这么看我干什么,不认识我了?” 接着,他歪头去看邓黎明藏在身后的东西,用带着笑意的嗓音讨要:“拿的东西,不给我吗?” 还没看见邓黎明身后的东西,沈琰就看见邓黎明往自己的方向跨了一步。 接着他听见对方说:“我来。”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琰将信将疑地推出了自己右手握着的行李箱。 滚轮咕噜咕噜转动到了邓黎明脚边,空着的拉杆依旧空着,没人握上。 沈琰的视线从白色拉杆回溯上移,他瞳孔扩散,眼睛睁大,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了三步。 因为他看见邓黎明举起了一把黑色的手枪,一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握枪的手在隐隐颤抖,连沈琰都替他担忧他是否能瞄准。 被邓黎明藏着的东西仍是藏着,沈琰看见邓黎明脸上满是痛苦,也辨认出了对方无声比出来的口型。 不理解、不相信,也不转身逃跑,沈琰反而锁着眉向邓黎明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坦白地说,沈琰这一步带上了赌徒的孤注一掷,赌的是“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但是,“嘭”的一声枪响,他赌错了。 子弹撕碎了沈琰自认为的最好看的一套衣服,停在了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低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胸前的血窟窿,钻心的疼痛开始翻腾着上涌,一口带着铁腥味的鲜血从嘴里涌出,也疼得沈琰泪花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视线模糊着天旋地转,意料之外的,沈琰倒入了一个带着温热体温的怀抱。 眼皮沉重得掀不开,沈琰感觉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护在了心口上,像是在极力挽留逝去的生命。 耳边全是尖叫声,一片乱糟糟的,但是有几声进入耳膜的是最为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在六神无主地祈祷,说“一定不要有事”。 五感渐失的时候,沈琰都还在想,邓黎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以及,他为什么要开枪。 沈琰被紧急送往了手术室。 听不见,看不见,沈琰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黑色的海里,身体随着压在胸口的巨石极速下坠,又随着一股强大的牵引快速上升。 在强烈的电击下,沈琰微微睁开了眼皮。他涣散着瞳孔,率先看到了暖黄色的大灯。大灯温和散着暖意,光线不刺眼,但也刺得他流了泪。 接着他看到了穿着白衣,戴着口罩的医生,也听到了快速运作的器械声。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他在很小的时候,曾多次被推进手术室,接受这样熟悉的大灯炙烤,心腔剖开,修补缺陷。 他从未上过一节体育课,更不用说春游秋游等对加重心脏负荷的剧烈运动,他像易碎的陶瓷,得到所有人的珍视和保护,但沈琰知道,他们是在提防自己胸腔里不定时爆炸的红心,甚至在心里随时为自己准备了一份免责申明,虽然并无白纸黑字。 手术过后,总有人问他手术痛不痛,沈琰也总会口径统一地回:“你是在质疑研究麻药那群人吗?” 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不怕痛的人,咬牙硬抗是他的本能,可是接受过全麻药剂的他,每次躺进手术床上,都能感受到冰冷的刀子划开他的血肉,针线上下穿梭在皮肉。 只是这次,多了道镊子取出弹壳这一步骤,也显得这次手术格外漫长。 接受过麻醉,感受不到疼痛的他,也觉得疼极了。疼得他不忍再去细想和感知,也疼得他再次闭上了眼。 惊喜变惊吓。 术后沈琰总在怀疑,那场手术的目的,是否并非救人,而是让一颗鲜活有劲的心脏停止跳动,碾碎成渣? 不然,为什么只有他变成了冷血动物。 第43章 沈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催促他醒来的,是身体长久规律作息后形成的生物钟。 6:20,生物钟比预设的闹钟还要早上10分钟。 像是做了一晚上的梦,几乎一晚上没睡着的沈琰,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像要一只怪兽快要破壳而出。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惺忪着睡眼,转头去看旁边严密得透不出一丝光亮的窗帘,分辨不出时间。 于是他支起身体,作势要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 只是沈琰上半身刚动了下,腰上就传来一阵力,霸道又强势地扯着沈琰回归温暖的被窝。 一下忘了反抗,沈琰低头看着和自己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的蜜色手臂,他的思绪陷入了短暂乱麻。 直到感到腰上再次传来的强劲力道,沈琰才猛地反应过来。 用力挣开邓黎明的怀抱,他转身整理好凌乱的睡衣衣摆,一边远离邓黎明,一边看着邓黎明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闹钟还没响,就是还没到开机时间,所以邓黎明脑子混沌着,顾不上隐隐有发作迹象的沈琰。 他只闭着眼,一只手伸长按上沈琰的后颈,强制将沈琰捞回,按进了怀里。 接着他有抬起另一只手,极熟练地给沈琰顺了顺摩擦得毛燥的长发,最后他撩开沈琰额前的碎发,“吧唧”一声,亲了口。 双手搂紧怀里的兔子,大灰狼沙哑着嗓音说:“你窗子没上锁。” “乖,还早,再睡会。” 沈琰盯着邓黎明的脸,视线寸寸地打量邓黎明,像是在寸金寸土地考究他的真心。 感受着邓黎明释放出的无色无味的安抚信息素,沈琰浑身毛孔都在叫嚣着舒适与喜欢。最后意识抗不过意志,沈琰罕见地睡了个懒觉。 直到早上8:21,沈琰睁眼就闯入了一双静谧的棕色丛林,那是邓黎明的眼睛。 邓黎明单手支着脑袋,空着的手,像是无聊至极了才拈起沈琰的一缕长发,手指打着转 ,一圈接一圈地旋转轻绕,重复松开缠绕的动作,幼稚地玩沈琰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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