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吹风机,拨了拨指间的刘海,谢明乔的发质很好,洗过之后又松又软,随意散落在额前,让秦恪恍惚间看到了他二十出头时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秦恪连忙起了个话头,让思绪抽离出来,“你的头发该修了。” 谢明乔睁眼,看向镜子里的人,说,“你帮我剪。” 秦恪移开目光,当他在开玩笑,“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每根头发丝都是金子做的,我哪能乱动。” 谢明乔没有笑,相反,还有点严肃,看来秦恪的服务没有让这位大爷满意。 “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谢明乔明知故问。 秦恪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这次他没有躲避,回望镜子里的人,“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他停顿半秒,短暂犹豫后,放弃了所有糊弄人的技巧,也没有用任何话术,“是我的错,当时我看到彭越那副模样,一着急就没顾上…” “秦恪。”谢明乔不想听他说这些,无情打断,“昨晚我也受伤了,我也被灌醉了,我也很难受。” 当晚的每一帧画面,谢明乔都记得,秦恪赶来之后,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没有和他说一个字,更不关心他怎么样。 他停了停,又蹦出一句,“你不让我碰你,还说我恶心。” 他就那么带着彭越走了,眼里看不见其他人,甚至把他想得那么不堪。 秦恪落下眼睫,目光不由得垂向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来了这么久,他终于做好心理准备,看向那道伤口。 “我气糊涂了,没发现你受伤了。”秦恪轻声问,“很疼对不对?” 谢明乔点头。 伤在虎口内侧,当晚就缝过针,但这么深的一道口子,就算愈合了,也会留疤。 秦恪心里五味杂陈,像是被人抡了一记重拳,胸口发闷发疼,一方面是因为谢明乔手上的伤,更是因为自己错怪了他。 他把吹风机放回架子,扶住谢明乔的肩,带着他转身面向自己,俯下身,“对不起,我不该没弄清状况,就不分青红皂白误会你。” 两人一站一坐,秦恪的目光原本是自上而下,说话间,他蹲了下来,牵过谢明乔的一只手,拢在他的膝头,仰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是我不对,我不该用恶意揣测你,口不择言,对你说那么重的话,伤你的心。” 谢明乔正在气头上,大可躲开他的注视,甩开他的手,再否认上一句,我不伤心。 但他不自觉地被吸引,眼里只看得见秦恪望向他的目光。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无比庆幸,自己的眼睛不会说话,否则就会泄露太多秘密。 毕竟他和秦恪的关系,只能到朋友为止。毕竟朋友之间,并不需要事事坦诚。 “你只是担心彭越,关心则乱,我能理解。”谢明乔长睫微敛,掩去大半心事,面对秦恪的诚恳道歉,他表现得很大度,但说出来的话里,又不像没有怨气,“而且你和之前那个男朋友,因为我才会分手,你会这么想我,也很正常。” 秦恪很惊讶谢明乔还记得那个人,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秦恪和谢明乔分手半年后,交过一个男朋友,原本两人进展顺利,直到秦恪把谢明乔介绍给他,两人见过几次面之后,那人不可控制地,疯狂爱上了谢明乔。 没有人知道,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似是而非的关心,恰如其分的帮助,是不是谢明乔在故意撬秦恪的墙角,总之这个男朋友还没和秦恪提分手,就转头去追谢明乔。 那人最后有没有得偿所愿,秦恪不清楚,毕竟那个时候,谢明乔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很多人,这些人像山上的野草,来得快去得也快,偶尔凋零几天,春风一吹,又生出一大丛。 “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卑劣的人。”谢明乔的声音穿透记忆碎片,来到秦恪耳边。 秦恪立刻否认,“我没有那么想你,我只是…” 那件事打击到了秦恪,时隔多年之后,再次面对似曾相识的局面,他有点应激。 前尘往事牵扯出太多,只会更难收场,秦恪回避再谈过去,虚虚握住谢明乔的手,晃了晃,“我错了,别生气了。” 谢明乔板着脸,不说话。 秦恪扬起脸,用谢明乔许久没有见过的眼神注视着他,轻声问了一句,“好不好?” 谢明乔被蛊惑住了,一不留神,这个字已经从他嘴里溜了出来,“好。” 意识到自己这样真的太好哄,马上又凶巴巴找补,“我只是暂时不生你的气而已。” “那也可以。”秦恪站起身,又笑了起来,他大概知道什么是自己的筹码,所以今天格外不吝惜笑容。 话说开了,误会也算解除,没有人再往下深究,默契地让矛盾到这里和解。 秦恪早就注意到洗手台上那一袋子药,问谢明乔,“我来给你上药吧?” 谢明乔颔首,算是恩准,很是矜持。 浴室里不方便,两人来到了客厅,并排坐在沙发上。秦恪攥着谢明乔的手腕,对着光,先是用镊子夹掉面上的纱布,又小心翼翼涂上了药。 “是会有点疼。”秦恪没有意识到自己哄人的时候有多温柔,“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谢明乔盯着他的动作,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对彭越也这么好么?” “什么?”秦恪没听清,抬眼回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手里利索地剪下一截胶带。 “没什么。”谢明乔面不改色,“我想问你,吃过晚饭了没。” 秦恪当然还没吃饭,刚刚他听完彭越的话,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就从家里赶来了。 来找谢明乔的这一路上,各种情绪冲刷着他,纷繁复杂的念头中,压在最底层的,是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果然如此”。 他拒绝承认,就算有过“前车之鉴”,就算亲眼目睹自己的男朋友衣衫不整浑身狼狈地被人拐到床上,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仍旧在矛盾拉扯着,试图要相信谢明乔。 否则他接到彭越后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打电话报警。听到谢明乔受伤的消息时,占据他所有心绪的,也不应该是担心。 应红在这时让人送晚餐过来,恰好还是两人份,处理完伤口,秦恪也没有假客气,和谢明乔一起坐到餐桌前,久违地面对面吃了顿饭。 饭后秦恪主动收拾好餐桌,又切了盘水果,泡好了茶,接着就准备带着垃圾离开。 还没走出厨房,谢明乔忽然开口留他,“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秦恪刚拎起垃圾袋,又放了回去,他没有立刻拒绝,但从表情可以看出,他有点为难。 “最近我在接触一位日本导演,想看看他以前的作品,了解他的风格。”谢明乔解释道,“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他晃了晃受伤的惯用手,“也不方便。” 秦恪犹豫了一瞬,答应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彭越打了个电话,说他在谢明乔家留一会儿,晚点就回去,让他困了就先睡觉,睡前再吃点东西,他已经点好外卖让人送回去了。 人在病中,大概会比较脆弱,秦恪三两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就把彭越感动得不行,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秦恪,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我也觉得你很好呀。”秦恪被他逗笑了,“别撒娇了,早点睡。” 秦恪打完电话回来,谢明乔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不目斜视,直勾勾望着电视大屏。 “彭越情况怎么样?”谢明乔打开电影,问。 “没什么大碍,受了点惊吓,幸好你来得及时。”秦恪来到沙发另一头坐下,捞起一只抱枕,抱在怀里,“还得谢谢你。” 最近秦恪见他,不是道谢,就是道歉,谢明乔不太满意,“你能不能说点有新意的。” 秦恪的表情白了一瞬,不出意外卡了壳。 谢明乔早就猜到他的反应,也没怎么放心上,扭头对秦恪说,“电影要开始了,把灯关一下。” 秦恪伸手拍灭灯光,客厅暗了下来,两人一人坐在沙发一头,看同一部电影。 这位导演擅长的是日本家庭片,叙事细腻,节奏缓慢,没什么刺激情节,甚至琢磨不出故事主线。秦恪上次看电影还是好几年前的《阿凡达》重映,吃不了这样的文艺细糠,电影刚开演,他就开始小鸡啄米,进度条过了十分之一后,他就搂着枕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明乔的视线,也在秦恪睡过去之后,从电影画面里,转移到他的脸上。 这张脸曾离他那么近,每个清晨睁开眼睛,第一眼都能见到。 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谢明乔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亲吻过他的唇角,拥抱过他的体温。 多年后的今晚,秦恪又在他身边睡着了。谢明乔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拉过一旁的毛毯搭在秦恪身上,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了一整夜的电影。 快融化的雪人,又续上了口气。 谢明乔想。 他明白,也仅能如此而已。
第13章 不劳费心 谢明乔通宵看了四部电影。 最后一个画面变暗,天也亮了,他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做咖啡。 秦恪被咖啡机的声音吵醒,茫然起身,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想起自己怎么会睡在谢明乔家里。 “醒了?”谢明乔的声音从岛台后面传来,“喝点什么?” 一会儿要上班,彭越还一个人在家,秦恪没有久留,豪饮了一杯美式,就匆匆出门。 “伤口不要碰水,记得准时换药”秦恪站在玄关处换鞋,交代完谢明乔,又问,“今天要工作吗?” “在家休息几天。”谢明乔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看他系鞋带,“不用吃过早餐再走?” “来不及了。”秦恪的身影已经飘到了门外,“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明乔目送秦恪进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下降到-2后,他回到厨房,单手炒了个鸡蛋,煎了根小香肠,颇有兴致地给自己做了份美式早餐。 难得有空在家,早餐后,他拉起窗帘,躺回沙发上,盖着秦恪裹了一夜的毛毯,睡了个日夜颠倒。 他妈妈也得知了他受伤的消息,一上午打了二十几个电话过来,要他晚上说什么都得回家一趟。谢明乔不得不在下午起身,简单冲了个澡,就驱车往母亲家去。 当年谢明乔和秦恪说他是个私生子,有爹生没爹养,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并不是在骗他。 只是他没有告诉秦恪,他父亲就是富商谢易鸿,常年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有名。前十几年他对谢明乔不闻不问,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认这个儿子,而是实在没有这个胆量。 谢易鸿出身贫寒,靠着傍上老丈人的权势发了家,是个标准凤凰男。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一直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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