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提前替他找好了理由。 付唯顺水推舟,没有否认,在被子下转过身来,面朝他的方向侧躺。翻身的时候,他曲起的一双膝盖,撞到了男人的大腿。 窸窣声响停住,付唯顿住没有动。先动的是程期年,对方的小腿靠过来,脚背抵住他的脚心。 暖意从足心上涌,付唯没有出声,足底轻轻一颤,听到程期年说:“脚这么冷,还不穿拖鞋。” 春季时冷时热,晴天温度比较高,下雨天气温会下降。付唯在地板上站了片刻,一双脚不怎么暖和。 他拱起自己脚背,一点一点地要远离,脚背也被压住了。 程期年问:“动什么?你想再发烧吗?” 脚背脚心热意包裹,付唯没有再动,故作天真懵懂问:“还会再发烧吗?” 程期年哼笑一声,胸膛间轻微震动,嗓音愈发地懒散:“退烧后要好好保暖,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如果觉得身上冷,记得告诉我。” 付唯说:“不冷,但是我有点睡不着。我可以抓你的衣服吗?” 窗外闪电越来越亮,倾盆大雨泼下来,砸得玻璃清脆响,程期年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情绪收得滴水不漏:“可以。” 付唯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探向男人衣摆。他最先摸到的,是程期年的胳膊。付唯没有停留,也没有将手拿开,指腹蹭着对方手臂,慢慢地朝下落去。 落到对方手背上时,他碰到了凸起的青筋。脉络温热而清晰,让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那日在网球馆吸烟室外,看见的那只玩打火机的手。 指甲刮过对方虎口,付唯伸长了手指,勾住程期年小指。但只是一瞬的事,像察觉到自己抓错了,他很快就放开了,要继续寻找对方衣摆。 程期年一直没动的手,毫无预兆地翻过来,手掌轻易盖过他手背,将他五根手指包裹住,“睡衣很贵的,就这样睡吧。” 付唯指尖蜷了蜷,认真地开口解释:“我不会太用力——” 眼皮覆上另一只手,遮住他所有视野,脸边枕头猛然下陷,程期年从自己的枕头上,移动到他睡的枕头上,热息扑面而来,与他的呼吸交缠,即便现在看不到,他也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嘴唇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抵上他脸庞。 “睡觉。”程期年说。 睫毛蹭过男人掌心,付唯在他的手掌下,阖上了自己的眼皮。 一觉睡醒,窗外已经放晴,天空碧蓝如洗,付唯的体温没有再升高。程期年做了早餐,叫他起来吃。吃完以后,程期年送他回家。 知道对方要上班,付唯没有拖延,提着袋子下车时,回头同他告别:“周二见。” “周二见。”程期年坐在车里回。 两人再见面时,是周二早晨在机场。程期年没带助理,一个人来的,以技术顾问的身份。付唯带了两个人,分别是付钦恒的助理,还有法务部的老员工。 他们飞到地级市,工厂那边派车来接,送他们去县城里。路上车程三小时,到县里的酒店时,接近下午四点钟。 县里没有五星级酒店,供应商安排的住宿,已经是最好的宾馆。每人一间大床房,分房卡的时候,程期年拿走付唯隔壁的卡。 晚上有接风宴,安排在附近饭店。付唯爱干净,回房间先洗澡。宾馆设施偏旧,但卫生干净,洗完澡以后,席助理过来敲门,“少爷。” 付唯关掉吹风,走过去打开门,发现程期年也在。从最初见面起,席助理就这样叫他。他在公司没有职位,等公司情况稳定下来,也没打算去公司任职。 有席助理带头,其他员工都这么叫。付唯纠正不过来,也就不再纠正了。席助理告诉他,供应商老板已经到了,正等在楼下大厅里。 “小唐也在楼下。”席助理说。 小唐是剩下那位员工,付唯闻言点点头,“我收拾好了,现在可以出门。” 他回头取房卡,带上门往外走,全程旁听的程期年,这时候上前一步,按住他关门的手,“带件外套。” 付唯穿着短袖衬衫,在男人的话音里抬头。 “前台说昼夜温差大,吃完饭回来会冷。”程期年淡淡开口。 付唯返回去拿外套,出来时电梯也到了。三人坐电梯下楼,供应商老板起身迎接。 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纹理粗糙,见出差的四人里,付唯年纪最小,也没有丝毫怠慢,主动弯腰与他握手,笑容里透着豪爽淳朴。 程期年身材高大五官凌厉,虽然气势凛然走路带风,但他落后于付唯一步,谁也没有认错付唯身份。 付唯应付得有模有样,没有太怯场,也没有太紧绷。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与在陈星粥面前做小跟班时,称得上是判若两人。 程期年没有插话,目光一直跟随他。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吃饭的地点。县城最好的饭店,包厢装修简约朴实。餐桌上铺着红塑料布,程期年已经很长时间,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了。 落座时带了点风,塑料布轻飘飘飞起,差点蹭到付唯下巴。程期年看见了,伸手替他按下,想付唯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又刚从伦敦留学回来,应当是没见过这场面,不免眼里浮起点笑,勾着唇慢条斯理,凑近付唯耳旁低道:“少爷吃得习惯吗?” 付唯的那只耳朵,都被他气息熏热了,耳根上有点痒,付唯伸手揉了揉,却没有躲开,“为什么这么问?” 程期年一顿,诧异看向他。 付唯泰然自若,“这种饭店我也吃过。” 甚至比这里更糟糕,也是这种大红塑料布,轻轻薄薄的一层,透出底下的粗糙木桌,他试图回忆当时的场景,“风扇在天花板上咯吱咯吱地转,却没有一点风落在身上。男人粗沉的嗓子,女人尖细的笑,杂乱地交织在一起,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店里挤得客人要拼桌,红色的塑料凳上沾着油,脚边丢满纸团与烟头,烟味混着油腻钻入鼻尖,还有白酒和槟榔的味道。拿纸巾擦凳子的时候,手肘被旁边喝醉的人撞来撞去。” “汗在衣服里不停地流,听不清服务生说话的声音,呼吸不到新鲜空气,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已经很多天没洗澡。”付唯说。 从前上学时,就算宿舍停水一天,他也会去酒店开房洗。 他只说到这里就打止,再多的不能说了。可程期年何等敏锐,拧着眉一针见血问:“你去吃大排档?一个人去的?为什么去那种地方?” 付唯脸缓缓偏向他,眸中透出点茫然,“我记不清了。” 程期年沉默一秒,没有再追问。如今市内的大排档,也少有铺这种桌布的。听付唯话里的描述,应该是几年前去的。 几年前的大排档,有干净的也有脏乱的。付唯说的这种店,他也去过几次。他去是谈生意,谈见不得人的生意。 当时程家情势剑拔弩张,程期年用了点手段,在程家人中间搅混水。 付唯去那种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程期年心中有疑虑,思索过后还是觉得,付唯去那里吃东西,应该只是图个新鲜。 只是他运气不好,选了家鱼龙混杂的店。至于大红的塑料布,不少大排档都用过。 所以现在,程期年也只能迟来地嘱咐,“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说完后顿住,他又补充,“如果实在想去,我陪你一起。”
第34章 比起印象中的大排档,这家店的确干净许多。蔬菜是自己种的,牲畜也是自家喂的。价格比西餐便宜许多,分量是西餐的好几倍。 当然,这种商务型的饭局,也就免不了要喝酒。服务员沿桌倒酒,程期年蹙眉低声问:“你酒量怎么样?” 付唯抿了抿唇,眸光微微闪,仿佛自己也不确定。 倒酒的人走近时,男人按下对方手中白酒,让她换成低度数的啤酒。供应商过来碰杯攀谈,期间付唯喝了两杯啤酒,立刻就酒精上脸,面颊烧得一片潮热。 论谁看了都会觉得,他的酒量着实有些差。程期年忍住贴他脸的冲动,举起手中的酒杯,替他挡下了敬酒。 付唯摸着泛红的脸,靠入椅背里休息。程期年应付得从容淡然,与供应商碰了几杯酒,余光投向付唯脸庞。见他还算眼神清明,趁供应商倒酒时,低头覆在他耳边,“喝不了就装醉。” 热意混着酒精,落在付唯唇边,对方神色不变道:“我替你喝。” 付唯抬眸看他一眼,眉间带着潮湿绯意。 他听程期年的话,趴在桌边装醉,藏在臂弯下的脸,一双眼睛清醒睁开,不见半点醉酒神态。他只是皮肤偏白和薄,喝酒容易上脸,实则酒量并不差。 程期年与供应商交谈的话语,不断穿过嘈杂背景音落入他耳中。付唯从手臂里侧过脸,悄无声息抬眼看对方。 他看到程期年流畅锋利的下颌线,也看到程期年没拿酒杯,搭在桌边的另一只手。付唯弯了一下唇,抽出自己的右手,从左臂下方绕过去,握住对方垂落的指尖。 程期年话语微顿,分神朝他投来一瞥。见付唯面色酡红,瞳孔里乌黑似墨,情绪搅动又散开,眼神光凝聚不起来,像是被两杯啤酒醉倒了。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口含热发痒,反握住付唯的那只手,也不再遮遮掩掩若无其事,反而带着几分肆无忌惮。 程期年捏着他的手指,在桌下懒洋洋把玩起来。 付唯乖得像只猫,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朝他露出惊讶目光,甚至还很主动地,将腿也贴了过来,像粘人的猫那样,隔着西装裤的布料,用小腿轻轻蹭他腿后弯。 程期年再次停顿,第一次在饭局上,交谈不太顺畅起来。好在供应商喝醉了,看人都是重影,也没有发现。程期年左手给对方倒酒,右手伸到桌下,按住付唯膝盖。 付唯没有再蹭他,悄悄把鞋脱了。程期年给供应商递酒时,他挑开男人的西装裤裤管,将自己的脚伸进去,踩在对方的小腿上。 程期年穿正装时,双腿修长而笔直,隔着直筒裤管看,也只能粗略看出,他双腿匀称有力,是很完美的衣架子。但只有真正将脚踩上去,才足以让人发现,对方长裤下的腿部肌肉。 付唯的足底柔软细嫩,踩下去的小腿位置,肌肉结实而紧绷,线条抵着他足心,起伏弧度非常明显。 程期年神色轻滞,放下手中那杯酒时,不自觉地加重力道。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有再管供应商,男人眼眸发暗地转头,开口时声音有些发哑:“付唯。” 付唯“嗯”了一声,懵懂地对上他视线,脚背轻轻勾起来,像灵活轻软的猫尾巴,在桌下缠住他小腿。 程期年喉咙里干得要冒火,酒精灼烧着他喉头,吞咽也难以缓解。血液冲撞着往上涌,他僵硬地坐在原地,像短暂性地失了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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