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母连忙补充:“不用和我们客气,你不想我们去就直说就行!怀孩子累人,一切以你高兴为准啊!” 这是孩子的亲人。 蔺青时自己亲缘浅,一大家子人找不出一点真心,现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收获了亲人们沉甸甸的爱意,蔺青时眉眼柔和些许,欣然应下。 一旁的盛敛这才开口:“欸爸妈,家里那些土鸡还有山货什么的都带点来,要么寄过来也成,现在青时能吃下东西了得好好补补,” 盛父盛母一迭声应下,这才挂了电话。 * 盛家父母安置好家里的牲畜和地里的菜后,隔了三天才赶到A市。 他们虽然坚持住在乡下,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又外向,在人来人往的大医院里也不露怯,一路逮着人打听着,自己摸到了蔺青时的病房。 礼貌地敲了敲门,里面响起蔺青时的“请进”,盛家父母才推开门,大包小包往里走。 蔺青时几乎没有和盛敛的父母接触过。 早晨得知盛家父母已经下了火车即将到达的时候,他有些紧张。 先是指挥盛敛把病床摇起来,然后思考要不要换掉病号服,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穿梭在长长了不少的黑发间,思考现在剪头发还来不来得及。 这段时间总在医院里,竟然忘记理发了,蔺青时有些懊恼。 盛敛安抚他:“别紧张,我爸妈很好相处的,小心别难受着了,深呼吸,呼——吸——” 蔺青时只是没有和长辈正常社交的经验。 杜庚是亦师亦友的角色,至于蔺家那帮……他就从来没给过好脸色,因此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和盛敛父母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婚礼上,也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走完了婚礼的流程就各自散开了。 这回看着略显陌生的两张和蔼的脸,蔺青时微微坐直身子——又被盛敛按回去半躺着靠在病床上,僵硬地牵了牵嘴角,试图对孩子的祖父母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盛敛有点想笑,清咳两声憋了回去,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蔺青时忽然对他亲近了很多——比响起警报前使唤他更自然了,一些小的肢体接触也愈发频繁。 盛敛天天偷着乐,也更殷勤了,希望一下就燃起来,说不准过段日子就能和蔺青时互诉衷肠彻底把过去那些吵吵闹闹清零,甜甜蜜蜜过日子了。 好不容易暂时解除警报,形势一片大好,他可不想因为这会儿笑出声再被蔺青时拉入黑名单。 盛敛收起脸上的笑意:“爸妈,你们先坐下。” 几人围着床边坐着,独独蔺青时躺在床上,这和他从小接受的待客礼仪大相径庭,蔺青时浑身不自在。 好在盛父盛母笑得很爽朗,一点不见尴尬,态度十分自然:“好久不见啊小时,哎哟看看你这孩子,怎么又瘦了!”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和盛敛结婚的时候,蔺青时正为蔺家忙得焦头烂额,一副憔悴的模样,状态并不好,现在怎么也比那会儿养起来些肉了。 可盛家父母看着蔺青时清瘦的模样,眉毛立刻就跟着皱起来了。 “造孽哦,这、这还要怀孩子,身体怎么遭得住哟!”盛母坐在床边满心忧虑,“医生说不能打的吗?” 儿子好不容易开窍了,结果蔺青时又要走一遭鬼门关,又是这样的身子,想不担心都不行。 他们是盛敛的父母,可总归也只能陪盛敛几十年,孩子又能陪在身边多久?大了在父母身边留不住。 这一辈子老了老了,身边没个伴怎么熬得住啊! 是为盛敛着想,也确实是担心蔺青时。 谁的命都是命,有了下一代固然是件开心的事儿,但要真是得害了蔺青时的命,盛家父母也不愿看到。 蔺青时一愣。 他感受到了盛母真切的担忧,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嘴角的弧度自然不少:“现在已经好多了。” 盛敛接话:“是啊,刚开始饭也吃不下,我都急死了,瘦了好多,还晕倒几次,吓死我了,好在现在医生说青时身体状况挺稳定的,打是打不了,只能小心着,尽量早点剖腹产把孩子取出来……对了妈,你都带了啥?一会儿该做饭了,要不炖个鸡汤吃?” 随后也不用蔺青时费神说什么,盛家一家三口自己就聊开了。 但并没有忽略蔺青时,时不时带他搭两句话,既不冷落人,也不让他累着。 聊了一会儿,问了几句两人的近况,一直观察着的盛母稍稍安下心。 盛家父母一直是知道盛敛和蔺青时结婚后私底下感情并不好的,当初蔺青时的父亲找上门说要撮合两家孩子他们欣然接受,只以为是普通的相亲,盛敛也很少和他们说生意上的事儿,他们只知道儿子见了人之后很快就定下来结婚的事儿。 起初老两口笑得合不拢嘴,他们一直发愁儿子没长恋爱这根筋,不知道找个对象——就算是同性恋,那也得恋不是?好在蔺青时出现了,他们一打眼就觉得这孩子好,优秀,长得又好看,瞧着也不是个脾气差的,一见面缘分就来了,两人迅速就扯了证。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追问之下,盛敛才说他们其实是合约结婚的,私底下他俩谁也瞧不上谁。 可盛母看着不是那么回事。 她儿子她还能不知道?要真像盛敛说的那样,瞧蔺青时不顺眼,那就是给他砸多少好处他都不会结婚的,她这个儿子随她,骨子里有点傲气。 她瞧着,再怎么说蔺青时死装的大少爷做派,还不是天天下了班就往家跑去看少爷脸色? 可儿子不开窍,咬死了是为了和蔺青时吵架才回家。 盛家父母对儿子没什么掌控欲,这相亲也只是介绍,是盛敛自己说要去的,可不是他们逼着去,那自然,儿子乐意和“看不顺眼”的人这么过日子,他们也不会干涉。 这点儿子就不随他俩,一点不长恋爱脑。 没想到一个月前,儿子给他俩打电话,说是他现在知道错了。 可现在蔺青时怀了孩子,他不敢说,又想和蔺青时坦白,又怕他更嫌自己。 盛母还真担心了好几天。 现在看……她儿子这是当局者迷啊! 盛母笑得脸上皱纹更深了些,也不点破,这种事儿外人来点破就没那效果了,得两人慢慢磨呢。 场面其乐融融。 盛家人喜不自胜,盛敛总算有自己的小家庭了,感情上看着也就最后一哆嗦的事儿了,前途一片光明。 而蔺青时也想通了这段时间的心结,心情愉快地准备找律师。 他要提前拟好遗书和离婚协议书。
第38章 盛家父母原本的计划是来看一眼就回去。 他们好不容易退休, 夫妻两人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在外边漂泊这么多年,儿子也不用操心了, 开开心心回老家给自己搞农家乐去了——也不靠种地吃饭, 种着玩儿的。 请了附近的邻居帮着照看老家一段时间, 盛家父母就这么在这儿住下来了。 一方面是不放心自家傻儿子, 另一方面也可以陪陪蔺青时。 作为公司一把手, 盛敛一两个月不去公司还行,时间久了还真顶不住,很多次,盛敛在陪着蔺青时散步或者吃饭的时候接到紧急工作电话不得不离开,王妈和李叔终归也还会有其他工作要做, 这个时候, 已经退休时间大把的盛家父母就能顶上来。 盛父和盛母的性格也截然不同——盛父是很沉默寡言的, 大多数时候沉默着听别人说话, 布满皱纹的黝黑的脸上表情木讷,但眼里很有活儿,时不时就会默默给盛母递上帕子或者水;而盛母则是个嗓门有些大, 总是精力满满的女人, 很健壮, 比盛父还要高一些, 已经苍老的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总是眉飞色舞的。 盛母在的时候总是不会冷场,虽然和蔺青时并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但她言语间真切的关心,让蔺青时无所适从的同时也会心里柔软起来,更何况, 他们唯一一个链接——盛敛,身上可是有不少话可说。 “这小子小时候可皮了,喏,你看,这是他爸揍他时我录下的,嗷嗷哭,那时候我们还住单位的筒子楼,隔音差,邻居都听着呢,可还是要三天两头揍他,不揍不行啊,要么上房揭瓦要么偷摸往河里跑,一天天没个消停。” 盛母找出一段模糊的视频,只能看到一个黑瘦的猴儿龇牙咧嘴地上蹿下跳,年轻许多的盛父闷头把他捉回来就开始揍,一下一下和着盛敛的哭号,很有节奏感。 这还是他们在盛敛出生后花大钱买下的一台相机,为了记录这个老来子的长大,盛敛刚出生的时候,盛家父母可是一腔柔情,他们结婚多年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儿子,预想里应该是捧在手心里养大——在手心是没错,可惜是用手心痛吻盛敛,还用过藤条、衣架、鸡毛掸子……擀面杖都打断过,没招。 说着说着还握着蔺青时的手祈愿,千万别生出个像盛敛这样的皮猴子,真是操心,蔺青时可不像他们俩夫妻,气归气却也还扛得住,蔺青时这样的小身板,别被气坏了。 盛母翻看当时导出来之后一直存着的视频和照片,也是一阵唏嘘。 他们是普通的家庭,盛父盛母从村里走出来,赶上好时候了,在政府单位上班,大富大贵是没有,但把盛敛养大是绰绰有余,没想到盛敛小时候脑子就活,上房是摘槐花桂花,下河捞点鱼虾,被盛父揍了还一瘸一拐带着自己的货去摆摊,赚不了多少点,给自己换点冰棍是有的。 他们那会儿都笑说盛敛是从小就知道“下海”了,以后迟早成大老板。 没想到说中了。 盛父盛母不懂盛敛上了大学之后到底在捣鼓什么,只知道他竟然还去贷款,那个时候他们吓坏了,要是那什么创业失败了,他们大半辈子积蓄砸进去都填不上那个窟窿! 可盛敛说他要干,看着儿子还青涩的面庞上写满坚定,那双眼睛熠熠闪光,就和小屁孩那会儿说自己要去卖鱼挣零花钱一样。 夫妻俩合计到半夜,把房本都掏出来了,一咬牙,全掏给了借了不少钱的儿子,不知道能帮上多少,总归是一点,万一儿子就差这点呢? 大不了、大不了把工作也卖了!就回去种地也饿不死! 盛母现在和蔺青时感慨起这个还是唏嘘,她知道蔺青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他们给盛敛的起点没有蔺青时高,说这些也是希望蔺青时对盛敛的好感能再高些。 他们是没那么大能耐,但他们儿子靠着自己也起来了,是很有能耐的。 蔺青时和盛家父母相处的这些日子,渐渐拼凑出现如今的盛敛是从何成长到这个模样的。 盛家父母是很好的父母,给了盛敛足够的爱和支持,养成了盛敛自信又意气风发的性子,对比自己家里那两个糟心的……蔺青时有些羡慕盛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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