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澜笑了一下,“我是律师,与他姐姐的教育机构有过往来。” 景承很精明,“也就说明他家教、教育机构出过问题咯?” 赵澜默认。 景承冷哼一声,“看来是没、没受什么处罚。” 赵澜道:“三年前,李鸣鸾的教辅机构出过重大安全事故。” 景承没说什么,许谨礼却突然插进话来,作为班主任他最怕的就是听到安全事故,他问:“重大安全事故是有多重?” 赵澜没有直面回答,“问这个干什么?” 赵澜的避而不谈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他问:“是出了人命?为什么她没有受到处罚?” 赵澜沉默片刻,回答:“不是没有处罚,只是处理方式可能无法满足朴素的是非观念。” 许谨礼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景承冷笑,“反、反正我看到她分明安全无恙地站在那里。” 赵澜叹了口气,“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总之,以后最好离他们家远些。” 许谨礼与景承沉默下来。 他们买回一盒炭,重新回到烧烤架前。 姐弟俩仍在冷战。 再与李鸣鸾相处,许谨礼多多少少带了畏惧。 赵澜语焉不详的那起事故,背后或许可涉人命,这让许谨礼在李鸣鸾面前难以谈笑自如。 不是因为普通人对特权阶级的畏惧,而是源于他的良知。 他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个面相冷厉的女人。 她的丈夫给她剥了一只虾,她理也不理。 男人又给李鸣鹤剥了一只,李鸣鹤倒是吃了,一句谢也没有,表情依旧不忿。 男人神色如常地又剥了一只,这一次,递给了许谨礼。 许谨礼连忙收回窥探的目光,推拒,“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男人笑了一下,转而给赵澜和景承都剥了一只。 赵澜道了谢,景承却道:“谢、谢谢,我、我不吃虾。” “不喜欢?”男人问。 景承对男人的态度不似李鸣鹤冷硬,他解释:“不、不是,我吃虾过敏。” 男人微微一笑,将虾收到自己盘中,“其他海鲜也过敏吗?” 景承摇头,“就、就是虾。” 男人转而夹起一条鸭脖递到景承盘中,“鸭脖怎么样?” 景承连忙道了声谢。 男人笑了,“这是我自己卤的。” 许谨礼又打量起男人。 这个男人其实很独特。 他不同于李鸣鸾的冷厉自私,也不同于李鸣鹤的漠然无脑,他看起来宽和包容,优雅斯文,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许谨礼觉得这样的人夹杂在李氏姐弟之间,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在之后的交谈中,许谨礼得知男人叫贺嘉明。 他懂得很多。见识广博,谈吐幽默,只讲了几件趣事,就把景承逗笑了。 李鸣鸾突然摔了筷子,“吵死了。” 贺嘉明关切地看向李鸣鸾,“怎么了?” 李鸣鸾冷声道:“头疼。” 贺嘉明自然地将手搭在李鸣鸾额头,“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李鸣鸾厌烦地躲过,“是你说个没完,惹人烦。” 妻子如此不留情面,贺嘉明却丝毫不见气恼,他微微一笑,“那我少说两句,今晚你早点休息,别打那么久电话,”他看向李鸣鹤,“你也安静一点,不要吵到姐姐,听到没?” 李鸣鹤做了个鬼脸,而后冲李鸣鸾翻了个白眼。 “冷得要死,不知道你非要出来露营干什么!” 李鸣鸾抓起旁边的沙拉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景承有些惊讶,与许谨礼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贺嘉明却神色如常,“她这两天工作不太顺心,大家别介意。” 赵澜笑了,“贺部长,不去哄一哄李总吗?” “我也想哄,”贺嘉明无奈一笑,“只是她呀,工作上的事,从来不许别人在身旁。” 此刻天已经有些晚了,山里的风变得更加凛冽。 不一会儿,夜幕四合,旷野雪山变成莹莹的暗青色,远处的冰湖一半沉入青黑,一半仍泛着微暗的红光。 营地老板帮他们点燃篝火,猎猎的火焰燃起,营地中心的舞台上歌手就位,一串低沉的电吉他声混入风声,营地四周的彩灯缓缓亮起。 营地的篝火夜晚,开始了。 李鸣鹤受不住冷,提前钻帐篷去了。 许谨礼也觉得冷,可是他舍不得离开,他把羽绒服拉到最顶,把手揣进衣兜中,凑近明灭的篝火。 景承冷得几乎与许谨礼挤成一团,却仍抱着许谨礼的胳膊探头去瞧不远处的歌手。 歌声与吉他声在旷野中缓缓响着。 “Dust to Dust。”景承吐出一团白霜。 “什么?” “这首歌的名字,”景承看向许谨礼,“我听过。” 贺嘉明插进话来,“小景在哪听过?” “有、有人给我唱过,”景承将许谨礼的胳膊抱紧,“小鱼,好冷。” “进去吗?”许谨礼问。 景承摇摇头,“再听一会儿……” 赵澜插兜坐在篝火另一端的折叠椅上,闭着目,火光在他脸上渡上一层冷峻的颜色。 许谨礼目光落到他脸上,“澜哥,你冷不冷?” 赵澜睁开目,“不冷。” 他看向许谨礼,“陪你呆一会。” 许谨礼跨着景承的手悄悄紧了紧。 这时,贺嘉明从后备箱拿出一瓶酒,“白酒,要不要喝点暖暖身子?” 许谨礼没喝过白酒,他看向赵澜,“澜哥,你喝不喝?” 赵澜问:“你想喝?” 许谨礼有点不好意思。他这阵子红酒、鸡尾酒、洋酒都喝过,也都醉过,虽然酒醒后难受,可他多少也品出些饮酒的兴味。 见他犹犹豫豫的,赵澜从座位上起身,取过一次性杯子倒了小半杯,塞到他手中,“能暖身,但只能喝这么多。” “会不会很辣?”许谨礼问。 “你自己试试。” 李嘉明在旁边微笑,“小许,这酒是绵柔口的,不算辣。” 许谨礼尝了一口。 其实比自己想象中要辣的,但一入喉,五脏六腑瞬间暖了起来。 他撞了一下景承,“真的能暖身子!” 于是景承哆哆嗦嗦也向贺嘉明讨了一杯。 贺嘉明给自己倒了一杯,看向赵澜,“赵总不来点?” “不了,”赵澜坐回座位,拿下巴指了指许谨礼,“这个酒量浅,得盯着。” 歌手换了首新曲子,景承倚进许谨礼颈间,闭上目,饮了一大口。 天上的星子钻了出来,嵌在黑耀耀的夜幕中, 多得仿佛坠下来。 喝了酒,身上暖乎乎的,许谨礼的心底越来越轻快,他掏出手机,对着篝火与远处的营地彩灯,拍了张照。 他把照片发到朋友圈。 不一会儿,蒋从南给他点了个赞。 许谨礼看着这颗红心,下一刻,退出朋友圈,调出蒋从南的聊天界面,点击右上角,选择拉黑。 自上次在赵澜半胁迫下拉黑蒋从南的电话号码后,许谨礼一直没有拉黑他的其他联系方式。 究竟是刻意还是忘记了,许谨礼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这一刻,他很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他退出微信,打开微博、小红书、QQ、支付宝,把蒋从南全部拉黑。 把手机塞回兜里的那一刻,许谨礼感到一种沉闷的、持久的苦涩,与苦涩过后,骤然而起的轻松。 他隔着篝火向赵澜看去。 发现赵澜也在看他。 火光在赵澜深邃的冷眸中跃动,那一刻,许谨礼感到他目光的炙热。 赵澜问:“还喝吗?” 许谨礼笑了一下,“澜哥,不用盯着我,我今晚上不会喝醉。” “为什么?” “因为……”许谨礼想了想,选择了个俏皮的回答,“因为今晚我不用借酒消愁。” 许谨礼感到赵澜眸底火光敛去,化作更为深邃、沉凝的温度。 他听懂了。 抱着吉他的民谣歌手下台,穿着青春洋溢的乐队上台,激烈的架子鼓与贝斯划破夜空,仿佛每一顶帐篷前的点点篝火也瞬间热烈起来。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许谨礼掏出手机,看到赵澜给他留了一条微信: 「谨礼,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许谨礼抬眸看向赵澜。 赵澜唇边勾起个笑意,垂下眸,打字。 许谨礼收到一个「烟花」图片。 下一刻,一簇簇加特林烟花向着冰湖中心划去。
第58章 绚丽的色彩映在冰面上,映在雪山上,人群开始欢呼、喝彩、尖叫,紧接着,营地四周发出烟花的爆破声,巨大的耀目火花在上空炸开,瞬间笼罩苍穹之上的整片夜空。 烟花的余焰沿着营地缓缓坠落,又一簇新的火花在深穹炸开,整个营地浸入明暗交替的绚丽光彩中。 主唱在舞台上高喝:“感谢赵先生为营地提供的烟花!” 许谨礼手握白酒,感觉身体逐渐灼热。 他的余光中是赵澜。 赵澜没有看烟花,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那双眸很熟悉,比那张过分冷峻的面容更让他熟悉,他八年前无数次看过那双眸子,近的,远的,眼中映着自己的眸子。 许谨礼感到一种迟缓的,来自八年前的悸动。 烟花燃了将近二十分钟。 过于绚丽的色彩掩盖了营地的篝火与灯光,以至于骤然结束时,所有人都感到怅然若失。 赵澜走到许谨礼身旁,按了一下他的肩,“跟我走走。” 许谨礼起身与赵澜远离人群,来到了漆黑的冰河堤。 风极大,周遭一个人也没有,赵澜拉起他的袖口,将他的手从口袋中捞出,扣了上去。 许谨礼向回撤去。 赵澜看向他,“还是接受不了?” 许谨礼移开眼,把手孤零零地塞进衣兜中,感觉过于凛冽的风即将将他吞噬。 “谨礼,你有没有想过,你肯跟我来营地,愿意跟我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谨礼觉得湖边的风吹得他不敢看赵澜。 赵澜抚上他的乱发,“我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湖边的风瞬间将许谨礼吹了透心凉,只有头顶手掌那一点微薄的热度。 “但……” 赵澜没再说什么,而是手掌后移,将他揽入怀中。 赵澜的身上很暖。 刚烈的风从身后、耳侧、头顶呼啸而过,仿佛将方才烟花下所有的炙热与温情吹散,好像许谨礼一抬手,那点子独属于他的浪漫就从指尖流逝。 暧昧很醉人。 他承认,他卑劣,胆怯,仗着失恋的谷底,贪图赵澜给他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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